防控“無癥狀感染”，大家都還要“屏牢”

王煜

4月13日，在武漢長江新城康復驛站，康復隔離人員走出隔離區。

從2020年4月1日開始，國家衛健委開始在每日疫情通報中公布無癥狀感染者的相關情況。新冠肺炎的“無癥狀感染者”，雖然早在2月的官方通報中就已出現，但最近它與“防境外輸入”一道，成為疫情防控的重點，從而引起了全面關注。看起來充滿隱蔽性的“無癥狀感染”，在新冠疫情中占多大比重，有多大的傳染力？面對它，人們應該如何防控？

“無癥狀感染”傳染力弱

國務院聯防聯控機制于2020年4月6日晚發布的《新冠病毒無癥狀感染者管理規范》中，將無癥狀感染者分為兩類：一是經14天的隔離醫學觀察，均無任何可自我感知或可臨床識別的癥狀與體征;二是處于潛伏期的“無癥狀感染”狀態。其中第二類，在14天的隔離期中會出現相關癥狀，將轉為確診病例。

更為公眾熟悉的，是第二類情況。3月19日武漢新增確診病例清零后，4月4日，武漢市衛健委發布通報稱3日當地新增一例確診病例，該患者屬于“無癥狀感染者轉確診”。通報中提到，患者每次將團購物品拿回家后，未進行其他消毒處理，取外購物品時沒有戴手套，有幾次沒有洗手。此外，患者生活樓棟也曾有確診病例，不排除社區感染。

據媒體報道：這則通報中提到的患者為男性，現年42歲，與妻子在武漢經營一家茶葉店。3月底，隨著武漢疫情的好轉，他計劃讓自己的茶葉店重新開張。為了消除自己心里的擔憂，3月30日下午，他去武漢市第六醫院做核酸檢測。4月1日醫院的檢測報告出來，結果顯示其新冠核酸為陽性，這讓他萬萬沒有想到。因為他之前沒有任何不舒服，家里也沒人確診，完全不知是怎么被感染的。

該患者被作為“無癥狀感染者”上報。1日當天，他住進了隔離酒店。當晚，他的手腕測溫為36.6度，但額頭測溫為37.5度。除體溫外，他也自覺有些口干舌燥，但并無畏寒、咳嗽、呼吸困難等其他表現。4月2日，他的額溫依然超過正常體溫，被送至武漢市肺科醫院。

入院后，他的腋下體溫還是超過正常值。鑒于多次體溫異常，肺科醫院將他收入呼吸病區，而其肺部CT顯示，其雙下肺胸膜下有磨玻璃影，同時他的核酸檢測依舊為陽性。

無癥狀感染者具有傳染性，存在著傳播風險。但一般來說，無癥狀感染者的傳染性比確診患者要弱。

因此，4月3日，醫院確定他不再是無癥狀感染者，而是新冠肺炎確診病例。3天時間，從無癥狀感染者變成確診病例，他至今也想不明白：“我們一直居家隔離，最多也只是隔五六天去取外購品，家里也沒人感染，不知道如何被傳染。”

實際上，“無癥狀感染者”并不是新冠肺炎中獨有。復旦大學公共衛生學院院長何納教授在接受《新民周刊》記者采訪時表示：在其他的傳染病中也有類似的情況，不過之前在討論相關概念時，通常會用“隱性感染者”來表示真正意義上的“無癥狀感染”，即感染之后自始至終不出現癥狀的情況 。

孔德川在抗擊新冠疫情的流調工作現場。

在前述《管理規范》中，明確指出新冠肺炎“無癥狀感染者具有傳染性，存在著傳播風險。”這種傳染性究竟有多強，是當下公眾非常關心的問題。

寧波市疾控中心最近的一項研究結果在4月2日的國務院聯防聯控機制新聞發布會上得到公布，該研究結果顯示：在被考察的數據中，平均每個確診病人能夠傳播3個病人，平均每個無癥狀感染者能夠傳播不到1個病人，無癥狀感染者傳染力相當于確診病例的三分之一;由無癥狀感染者傳播的病例占總發病人數的不到5%。同時，發布會上也指出，以上是來自寧波的局部研究。

何納表示，更大范圍內的相關研究還在進行中，目前已有的數據是相當有限的;但一般來說，無癥狀感染者的傳染性比確診患者要弱。“從傳染病學中對傳染源的定義來看，一是需要病毒在其體內存活和復制，二是需要病毒有從其體內排出的途徑。”何納說：第一，沒有癥狀產生，說明體內的病毒量可能比較低或者感染者自身的免疫系統比較強大、一定程度上抑制了病毒的大量復制;留在這樣的感染者體內的病毒量是比較少的。第二，無癥狀感染者沒有咳嗽、打噴嚏等癥狀，這就減少了病毒從其體內排出的途徑。

無癥狀感染者只占很少數

截至4月13日24時，據國家衛健委通報，我國31個省（自治區、直轄市）和新疆生產建設兵團報告尚在醫學觀察的無癥狀感染者為1005例（境外輸入237例）。那么，無癥狀感染者在感染者中所占比例多少？目前，全球范圍內研究數據的差異非常大，從低于10%到高于80%的數據都存在。

例如，美國喬治亞州立大學流行病學家杰拉多·喬威爾（Gerardo Chowell）等學者3月12日在《歐洲監測》上發表研究，稱對“鉆石公主”號郵輪患者的模型統計顯示，無癥狀患者比例為17.9%。《自然》網站3月20日在題為“隱蔽的新冠感染可能播下暴發的種子”文章中，引用包括上述研究在內的多項研究稱，這意味著或有多達60%的感染者無癥狀或癥狀輕微。而在冰島的一家生物制藥公司deCODE Genetics受該國政府委托截至3月31日檢測的約9000人中，盡管只有1%的人呈陽性，但其中約50%的人沒有癥狀。

何納指出，即使同在中國國內，目前已得出數據的各研究的差異也是比較明顯的。這些數據的差別來自于研究對象所在地區、研究的樣本量、采用的研究方法的不同。他表示，如果要得出相對科學準確的數據，最理想的狀況是在疫情發展到一定階段以后，再對廣大的人群進行調查研究。但基于目前國內公開報道的有關省份和全國的大樣本數據分析顯示，核酸檢測陽性者中無癥狀感染者所占比例相對較小。

中國工程院院士鐘南山4月10日下午在與韓國防疫專家的在線交流中表示：無癥狀感染者現在占比非常小。中國疾控中心首席流行病學家吳尊友最新發表的論文指出：當前我國基本控制了國內新冠疫情，特別是全國范圍內都全面實施了至少2周以上的居家隔離的情況下，如果有人在隔離前就感染了，那么超過一個最長潛伏期后他們應該已經發病;即使是無癥狀感染者，也會因2周以上隔離而不會繼續帶病毒。因此，在我國當前形勢下，社會層面不可能存在數量可觀的無癥狀感染者。

鐘南山向韓國專家介紹中國戰疫經驗。

4月11日，疫情防控工作人員在武漢中華路街居民小區封控卡點，讓出小區的人員掃描健康碼。

吳尊友還表示：從全國總體疫情來看，超過85%病例都是能夠找到明確傳染來源的。那些沒有找到傳染來源的，部分是流行病學調查的質量問題，或者是病例不配合、出于各種原因隱瞞了發病經過，或者回憶不清;余下的部分可能是無癥狀感染者傳播。這個數據提示：由無癥狀感染者造成的傳播，對我國新冠肺炎疫情的總體影響是有限的。

在國務院近期的相關發布中，已經提到國家正組織力量抓緊開展對新冠肺炎無癥狀感染者的特點、傳染性、所占比例等各方面的研究。可以預期，研究的相應成果將直接運用于疫情防控的實踐中。

堅持好習慣可有效防控

“無癥狀感染者”比較隱蔽，對這類情況的防控，該怎樣有效開展？

在上海市疾控中心傳染病防治所急傳科主管醫師孔德川看來，首先要想辦法主動發現無癥狀感染者。他說，按照流調的工作經驗和國務院《管理規范》的要求，發現無癥狀感染者主要有五種途徑：一是對新冠肺炎病例的密切接觸者醫學觀察期間的主動檢測;二是在聚集性疫情調查中的主動檢測;三是在新冠肺炎病例的傳染源追蹤過程中對暴露人群的主動檢測;四是對部分有境內外新冠肺炎病例持續傳播地區旅居史人員的主動檢測;五是在流行病學調查和機會性篩查中發現的相關人員。

4月12日，外賣騎手在武漢江漢二路一家商戶前接外賣。

“發現無癥狀感染者之后，我們會及時規范地報告。”按照國家規定，各地一旦發現新冠肺炎無癥狀感染者，需要在2小時內進行網絡直報。同時，還要加強管理。孔德川說，對于無癥狀感染者及其密切接觸者，都要執行14天的醫學隔離;中途發現轉為確診患者的，相關部門嚴格地按確診患者的標準進行轉診救治，并且做好記錄的修訂。

他介紹，無癥狀感染者集中醫學觀察滿14天之后，將接受連續兩次、間隔至少24小時的標本采樣，這兩次核酸檢測都呈陰性，可以解除集中醫學觀察;否則，還需繼續隔離。無癥狀感染者在解除醫學觀察后，目前在上海仍需居家隔離14天，并且還要配合相關部門進行隨訪管理。

公眾的關注，也集中體現在近期原疫情重點地區“解封”后，來自這些地區的人員是否存在無癥狀感染的情況。對此，何納表示：以上海為例，政府一方面為企事業單位員工的集體核酸檢測提供了條件，讓單位在自愿自費的基礎上有所選擇;另一方面，加大了全市各個醫院發熱門診的工作力度，增派了工作人員，提高這些門診對無癥狀感染者的敏感度。“這是一個壓力測試，如果過了2周以后，無癥狀感染者和確診患者都沒有明顯增加，這將證明當下的疫情依然是處于可控狀態的。”

4月11日，上海新冠肺炎醫療救治專家組組長、復旦大學附屬華山醫院感染科主任張文宏在接受媒體采訪時表示：只要看見武漢沒有產生新的本土感染病例，我們就可以倒推武漢無癥狀感染者的數量，我們不可能也沒必要給每個武漢居民進行核酸檢測來篩查無癥狀病患。他說，如果再過2-4個星期，確診病例沒有顯著增加，就不用再討論無癥狀病例的話題了。

鐘南山近日介紹，中國重視外來輸入，特別重視沒有癥狀的新冠病毒感染者。這些無癥狀感染者不是憑空來的，主要來自兩處：一是確診患者的密切接觸者，二是來自重點疫區。鐘南山說，未來肯定陸續還有外來輸入，特別是大城市，要想完全清零是不現實的，除非跟世界完全隔絕，所以只要把它控制在較低水平就可以了。

對于每個普通民眾而言，又該怎么做呢？何納表示，首先是對此要有正確認識，要重視但是不要恐慌。“無癥狀感染者確實是當前疫情防控的重點，國家提出加強對無癥狀感染者的管理規范，這說明官方已經高度重視，各方面工作正在抓緊有序地開展。”

在科學認識的基礎上，每個人繼續堅持前段時間養成的嚴格防控的衛生習慣，這特別重要。何納說：比如兩個人坐在室內面對面地談話，只要兩個人都戴好口罩，哪怕他們之中有一個是未經識別的無癥狀感染者，那基本也不會造成傳染。

戴口罩、勤洗手、排隊一米線、開窗通風、清潔消毒、減少去人員聚集場所……普通公眾只要繼續“屏牢”，堅持這些做法，不過早地“放飛自我”，就能做好針對無癥狀感染者的防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