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冬芝
(東華理工大學 中文系,江西 南昌 310033)
鄂西南通常指湖北省恩施州,該州處于鄂、湘、渝三省(市)交匯處,下轄七縣(建始、巴東、咸豐、宣恩、來鳳、鶴峰)二市(恩施市、利川市),轄區為土家族、苗族聚居區,其方言屬于西南官話成渝片區[1-2]。在表達性質和狀態的程度屬性時,恩施八個縣、市的方言中有一種比較特殊的表程度深的拷貝式“X得X”式,如“高得高”,約等價于“非常高”。對于非單音節類X,若我們將X 所包含的所有音節表示為“ab(c)”,首X取單音節a,可得到“X得X”結構的同義變體“a+得+ab(c)”①,如“有得有意思”。
目前對于該結構的專門研究還很少,羅姝芳[3]就該結構的語法意義做過探討,尚未見有文獻研究其結構性質和表意機制。
“X得X”的結構語義可以概括為“X[特征]”“程度深[特征值]”兩個部分,大致等價于“非常X”。
性質、狀態所構成的性狀這一意義范疇對應的語法形式主要是形容詞[4]3-6。在“X得X”結構中,X也多是形容詞或具有形容詞語法功能的其他成分。
1.單音節形容詞,性質形容詞和狀態形容詞均可。如“好得好”“高得高”“白得白”“貴得貴”“輕得輕”“晚得晚”“滿得滿”“累得累”“熱得熱”等。
2.雙音節形容詞或短語。如“麻煩得麻煩”“滿意得滿意”“勤快得勤快”“用功得用功”“(電影)難看得難看”等。
3.“動詞+名詞”構成的三音節形容詞或短語。如“有意思得有意思”“有氣質得有氣質”“講義氣得講義氣”等。
4.能受程度副詞修飾的名詞。如“淑女得淑女”“典型得典型”“奇葩得奇葩”“鄉氣得鄉氣”等。
與張國憲[5]認為的“形容詞有的述物,有的述行”一致,“X得X”可修飾事物,也可修飾事件。在功能上,除了不能充當主、賓語,其他均可。例如:
(1)他的性格好得好。(謂語)
(2)去年冬天,北京下了一場大得大的雪。(定語)
(3)他生得生氣地沖了出去。(狀語)
(4)弟弟這次考試考得好得好。(補語)
在充當定語時,“X得X”和中心語之間必須由“的”連接。在充當狀語時,“X得X”和中心語之間必須由“地”連接。在充當補語時,“X得X”和中心語之間必須由“得”連接。
無論是在現代漢語共同語中,還是在恩施方言中,能出現在“X得X”中的X,其進行簡單重疊的能力及重疊后的表意功能都表現出明顯差異,有以下三類情況:1.X可以簡單重疊,表示性質或狀態的程度深,如“白→白白”“滿→滿滿”類;2.X可以簡單重疊,但重疊后不表示性質或狀態的程度深,而是發生了詞性轉移,如“麻煩→麻煩麻煩”“勤快→勤快勤快”類;3.X不能進行簡單重疊,如“晚”“累”“緊張”“生氣”等。可見,“X得X”結構表意功能的實現與“得”的存在有很大關系。
“得”作為一個黏著語素,其連接的兩個成分之間通常具有修飾和被修飾關系,而在謂詞性短語結構中,具有修飾和被修飾性關系的通常是狀中結構和動補結構。在“X得X”中,“得”前后成分形式無異,這為我們確定其結構性質帶來了不便。為了表述方便,我們根據“X得X”結構中X的語符順序將前后兩個X分別表示為X1、X2,那么,在理解時由“得”連接的X1、X2的語義關系時就有兩種可能的選擇:一種是述補關系類(中心語+修飾語)的“X1+得X2”,X2陳述X1的程度、結果等,此類結構關系與“X得很”類相同;另一種是狀中關系類(修飾語+中心語)的“X1得+X2”,X1陳述X2的狀態、程度等,此類結構關系與“非常X”類相同。但是,我們在將“X1得X2”與典型的動補結構和狀中結構進行特征比對時發現,該結構與動補結構、狀中結構均有差異。
語義關系和語音關系具有一定的對應性,重音、停延等超音質成分也是漢語表達語法意義的重要手段[6]536-552。在語流中,重音(stress)能夠指示說話者的信息表達焦點[7],而停延作為信息切割手段,連續語音符號之間停延時間的長短能夠照應信息緊密程度的不同,例如“受事與動詞的關系比施事與動詞的關系更緊密”這一語義關系在語音中就有體現,以“我喝水”為例,句內的兩個停延,間隔時間較長的是話題“我”之后的那一個,而“喝”后的停延時間相對較短。
1.“X1得X2”的重音特征。關于短語重音的分配方式,各家說法不一,常見的有右重(right dominXnce)、輔重(non-heXd stress)和深重(depth stress)三種方案[6]536-552[8]。在述補結構如“累得很”中,重音處于句末修飾性成分“很”上,形式上為“得”的后項,與上述三種方案一致。在狀中結構如“非常地累”中,通常重音在修飾性成分“非常”上,特殊情況下才在中心詞成分“累”上,可寬泛視之為重音在“地”的前項和后項均可。換言之,在述補結構和狀中結構中,語重音只在中心詞或中心詞的修飾性成分上,而不可能在結構的黏著性語素“得”“地”上。
而在“X1得X2”結構中,X1、X2在音強上無明顯差異,黏著成分“得”音強高于二者,可拖長,音約為/t55/。
可見,在重音上,“X1得X2”結構與述補結構和狀中結構都不同,該結構中重音處于黏著成分而非謂詞性成分及謂詞性成分的相關成分的情況比較特殊。
2.“X1得X2”的停延特征。停延影響節律,其作為信息組塊的一種手段,能在一定程度上體現成分之間組合的層次和序列,間接反映成分間的語義松緊程度[9-10]。如:在述補關系的“X得Y”中,“得”后的停延可以與X后的停延等時,也可以比其長,Y前可以出現擴展性成分,如“疼得那叫一個厲害”“疼得非常厲害”,可以表示為“X|得|Y”或“X|得||Y”,而“X||得|Y”的情況較少見,X后通常也不能出現其他成分。在狀中結構“X地Y”中,X后的停延可以與“地”后的停延等時,也可以比其短,即“X|地||Y”或“X|地||Y”,擴展性成分能夠進入的位置一般也是“地”后而非“X”后,如“非常地讓人無可奈何”。
在“X1得X2”的語音流中也有兩個停延,分別是X1之后的PXuse1和X2之后的PXuse2,表示為“X1(PXuse1)得X2(PXuse2)”。在語流中,PXuse1和PXuse2在時長上有“PXuse1=PXuse2”和“PXuse1
綜上,“X1得X2”的重音特征與述補結構、狀中結構均不同,但停頓特征與二者比較相近。基于這兩個特征我們無法判斷其是與述補結構更相似,還是與狀中結構更相似。
針對“非常(地)X”“X得很”“X得X”表X程度高這一特點,我們可以就“程度值”這一信息進行提問,通過各個格式的不同答句形式進一步認識結構各構成成分的性質。下以X“高興”為例:
(5)問:——有多高興?
答:①——X非常(/很/特別/十分)(地)高興。
b非常(/*很/?特別/?十分)
c*高興
②——X高興得很(/厲害)。
b*高興
c*很(/*厲害)。
③——X高興得高興。
b*高興1
c*高興2
當我們就狀態或性質的程度進行提問時,“非常X”“X得很”“X1得X2”三個結構都可以被用來直接作答。此外,“非常X”類結構允許由表程度的副詞直接作答,“X得很”類不能由表程度的副詞直接作答,而“X1得X2”結構雖然無顯性的表示程度的副詞,但也不能由結構中的任意一個形容詞X直接作答。
不能由結構的任何一個構成成分對問句進行作答,從這方面來看,“X1得X2”與述補結構的特征相似度更高。
綜上,述補式、狀中式、“X得X”式在上述兩個方面三個維度的特征如表1。

表1 述補式、狀中式、“X得X”式的語音和會話特征
根據對比結果,我們既不能證明“X1得X2”屬于狀中結構,也無法證明其屬于述補結構。基于“X1得X2”這一表達方式只存在于方言中,現代漢語普通話中尚未有見,我們將“X1得X2”看成普通話中狀中結構、述補結構表特征高量這一表意功能的方言形式變體。
我們發現,“X~X”這一形式表“X”程度深并非恩施方言的個例。蘇州方言中也有一種表示“X”的程度達到極點的“X里X”結構,如“好里好”“黑里黑”,分別表示“極好”“極黑”的意思,并且也不能單說“X里”或“XX”[11]7-28。廣西平南方言中的“X鬼X”也可以表示“X”的程度深,如“瘦鬼瘦”“矮鬼矮”分別是“極老實”“極矮”的意思[12]②。此外,昆明話也有“X勒X”的形式表示狀態程度的加深[13]。
根據方言分區,恩施話、昆明話屬北方方言中的次方言西南方言,平南位于廣西東南部,屬客家方言區,蘇州話屬吳方言,四個地區分屬三個不同的方言片區,在語音、語法上差異較大,恩施、平南、昆明與蘇州方言之間被其他方言區所隔斷,其互相融合并相互影響的可能性也較小。這種“形式——意義匹配的復現”[14]37-45促使我們思考:或許在表程度深這一意義方面,“X~X”格式有著某種內在的成活機制,而非簡單巧合。在恩施、平南、蘇州、昆明方言中,“X~X”中的X分別是“得”“鬼”“里”“勒”,四個詞語音差異顯著,語義也不同,四者是普通話中某個單音節詞的不同方言變體的概率較小,而更可能的是四種方言選用了不同的虛詞填充進入“X~X”格式占據X的位置。據此,以及上文所說的恩施、蘇州方言都不接受“XX”這一表達,可以推知,“程度深”這一語法意義是“X~X”這一構式所賦予。
劉丹青[11]7-28探討了“X里X”格式“極度”義的來源,他認為“里”是方位后綴,表示“在好的里邊算好的”的意義,筆者認同“表程度深或極度義的‘X+虛詞+X’是一個比較級語義結構”這一說法。但是,從更宏觀的視野來看,我們認為,相對于“在X的里邊算X的”,“比X還X”能在更大范圍內概括“X~X”的含義。“比X還X”的表述與劉丹青[11]7-28“在X的里邊算X的”的相比,共性在于都認為結構的整體意義在性質上與X同域,在性質的程度上與X異域;差異在于兩個表述的角度不同,雖都以X為原域,前者屬于域外表達(認為X的更高級與X分屬兩個范疇),后者是域內表達(認為X的更高級與X屬同一范疇)。
上述歸納主要有兩點依據:其一,方位表達通常依賴于詞匯語義,如“前”“后”“里”“外”等,在蘇州方言中,占X位的是方位名詞“里”,而恩施、貴州、昆明方言中的“得”“鬼”“勒”均無方位語義;其二,比較級的表達更傾向于是一個語法范疇,無須“比”這類詞匯的出現也能表示比較,如“X多了”“V小了”,比較范疇采用的都是隱性表達形式。基于此,我們認為“X得X”是一個自比結構,表示的是X的更高級,即“比X還X”。
“X得X”表示X的更高級,X是比較的起點,要求X在語義上具有“全裸”特征,即X表示的特征本身不能具有量特征,以保證X具有量上的延展性。故以下表達都不能進入該結構:
1.形容詞重疊式。如“大大(XX式)”“綠油油(XYY式)”“漂漂亮亮(XXYY式)”“傻里傻氣(XYXZ式)”“通紅通紅(XYXY式)”。
2.形容詞帶補語。如“累癱”“累垮”“餓暈”“累出汗”“緊張得發抖”等。
3.形容詞前加程度副詞。程度副詞為高量類,如“很累”“十分累”“非常累”“尤其累”“特別累”等;程度副詞為低量類,如“有點累”“一點點累”等。
4.形容詞前加具有修飾功能的名詞或形容詞的形式。“黢黑”“慘白”類,定語修飾中心語的程度;“瓦藍”“湖藍”“漆黑”類,“瓦”“湖”“漆”對中心語進行比喻性修飾;“藍紫”“灰白”類,是兩個成分的特征加和,表示“具有藍色特征的紫色”和“具有灰色特征的白色”。三類表達中,由于修飾語的限定,中心語所表達的特征在量上不可延展。
5.形容詞是帶插入成分的四字短語或其他四字短語。如“稀里糊涂”“烏漆嘛黑”“傻不愣登”“黑咕隆咚”“灰不溜秋”“可憐兮兮”“可憐巴巴”“老實巴交”等。
6.有一些能受程度副詞修飾的名詞也不能進入“X得X”結構,如“阿Q”“東方”“林黛玉”等。它們與“淑女”“典型”“奇葩”類名詞不同,后者可以兼名詞和形容詞兩類詞性,能進入“X比Y更N”“X還可以更N一點”類表達,而前者雖然也能受程度副詞修飾,但其表特征的功能不如前者完善。
7.形容詞前加否定詞“不”的形式。受“不”修飾后,形容詞所表示的特征具有零量特征,不能進入“X得X”結構。相同或相近的語義內容,我們能說“差得差”,但不能說“不好得不好”,能說“丑得丑”,但不能說“不漂亮得不漂亮”。
重疊廣泛地分布在多種語言中,各語言中的重疊式在形式和意義的對應具有普遍性,即:重疊代表名詞復數、多量、動作重復、性狀增強。這被稱為“數量類象性(quantity iconicity)”,含義為:更多的相同的形式代表更多的相同的內容[14]37-45[15]。
另外,儲澤祥[16]指出,“爸爸”“寶寶”類構詞重疊的結果是成詞,“個個”“走走”“打扮打扮”類構形重疊不能成詞,只能構成語法結構形式,構詞重疊和構形重疊具有互補分布的特征。在漢語中,從事件的時間進程來看,由單音節語素(成詞語素、不成詞語素)重疊構成的修飾性成分,在句子中既能修飾事件的過程,也能修飾事件過程之后的結果狀態。例:
(6)慢慢地喝了下去③
輕輕地敲了敲
悄悄地走過來
偷偷地探出頭
(7)脆脆地炸了一盤花生米
滿滿地盛了一碗飯
高高地舉起手
白白地刷了一面墻
垮垮地系了個蝴蝶結
從修飾對象來看,例(6)修飾的是動作行為,例(7)修飾的是動作行為所針對對象在經歷動作行為后所呈現出的特征。從重疊形式來看,(6)是語素的構詞性重疊,(7)是語素的構形性重疊。從修飾成分來看,(6)由語素X構成的詞“XX”并不總是具有程度深的語義,如“悄悄”“偷偷”;(7)由語素X構成的非詞“XX”具有程度深的語義,此為構詞重疊和構形重疊在語法意義上的差別,也可以抽象為“XX”的詞匯語義和短語結構義的區別。
在有插入成分X參與的“X~X”中,X的重疊只能構成構形重疊,是短語結構義,因而具有表性質或狀態程度深的形式基礎。
在漢語普通話中,就“X~X”結構而言,能夠出現在形容詞性成分X后的X可以有多種形式,如數量詞“一”、副詞“就”、助詞“的”,等等。例如:
(8)a事實上他也想一個人靜一靜。
b請客,也是該當的,可得稍微遲一遲。
c服藥后,有效就有效,無效就無效,來不得半點虛假。
d對就對,不對就不對,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
e有了工作不是你推我、我推你,就是忙的忙、閑的閑。
根據重音分配方式,我們發現,重音通常與信息焦點相關,較少出現于句子的黏著成分之上。從語音角度來看上述幾例,“X一X”“X就/就是X”“X的X”的語重音通常都在X上,不能出現在“一”或“的”上,只有“X就/就是X”例外,其重音可出現在黏著成分“就/就是”上,此時意在強調。
從語義角度來看,“X一X”中,“X”中間的插入成分“一”是對行為或狀態時量特征的描述;“X的X”通常成對使用,即“X1的X1,X2的X2”,是對X1、X2存在性特征的描述,意為“狀態X1、X2(‘X1’‘X2’)共存”;“X就/就是X”是一個強語用性結構,表示的是言者對X無比確定的態度,是言者對X所給予的主觀性評價(復核式確認)。
若我們將對于狀態或行為特征的描述看成是語言符號的內層語義(或“底層語義”),而將對于狀態或行為的主觀評價等語用信息看成是語言符號的外層語義(或“高層語義”)。那么,“X一X”“X的X”“X就|就是X”三個結構在語音、語義上的特征可以表示為表2。

表2 “X~X”的音義匹配模式
從上表中,我們發現在“X~X”中似乎存在這樣一種音、義對應規律:當結構只有內層語義時,語重音一般在X上,如“X一X”“X的X”表示的都是行為動作事件X的出現或存在;而當結構有外層語義時,此時語重音可以在X以外的成分,如“X就/就是X”除了事件X的存在外,還存在一個判斷事件。根據該分析,我們認為重音在“得”上的“X得X”也存在一個語用上的外層語義,即對X這一特征的主觀高量性評價,主要由重音部分承擔,結構的意義成活關鍵在于“得”的出現。這一點也印證了朱德熙[4]3-6的觀點,他認為從表意方面來看,形容詞的復雜式(形容詞重疊、形容詞帶附加成分、以形容詞為中心的詞組等)都跟一種量的觀念或是說話人對于這種屬性的主觀估價作用發生聯系。劉村漢、肖偉良[12]139-148對平南方言的調查也發現,該方言中“XY(如‘老實’)”形式的形容詞借助“鬼”進行高量表達時構成的“X鬼YY(‘老鬼實實’)”,除了程度義,還有喜歡或憎惡的感情義。
在由單音節X構成的“X得X”中,“得”重讀,且在語流中音長可被拉長,這種不常見的重音分配方式實際上是一種語用凸顯,表明“得”是一個語用占位,代表的是某一語用義的聚合,在形式上,允許有一個或者多個變體的存在。雖然在恩施方言內部沒有“得”的同義變體,但平南、蘇州、昆明方言中的“鬼”“里”“勒”正是其同義變體。
一些絕對性質形容詞[4]102,如“粉”“假”,以及極量形容詞[17],如“豪華”“出色”“狂”等,它們不能重疊表程度深,但能夠出現在“X得X”結構中。
此外,李勁榮、陸丙甫[18]認為,并列式雙音節形容詞的重疊能力最強,而主謂式、動賓式、偏正式雙音節詞可重疊的幾率較小。這些不能直接重疊的形容詞,很多可以通過“X得X”格式獲得表高量的能力。例如:
(9)a主謂式:膽大、面熟、年輕、心酸④……
b動賓式:動人、合身、丟臉、省心……
c偏正式:難受、好聽、能干……
不能直接重疊這一缺失所導致的表意功能的空缺正好被“X得X”形式所填補。可以說,這些形容詞在方言中的組形能力更強,而組形能力更強的結果是表意功能的增強。
【 注 釋 】
①尤其是當X由三個音節構成時,為了語言表達的經濟性,交際中通常采用變體形式而非完整形式。
②劉村漢,肖偉良(1988)發現在平南方言中,形容詞能夠無需插入任何成分而重疊于動詞之后充當程度補語。例如“箇件衫洗得白白”,意為“這件衣衫洗得很白”,例句中的“白白”在恩施、蘇州方言中只能分別表達為“白得白”“白里白”。
③在這些重疊形式“XX”構成的形容詞、副詞中,當X是獨立語素且與“XX”語義內容相同時,在恩施方言中“XX地V”可以變換為“X得X地V”,否則不能。(6)中四例“XX地V”與“X得X地V”的變換情況如下:慢得慢地喝了下去、輕得輕地敲了敲、*悄得悄地走過來、 *偷得偷的探出頭。
④主謂式進入“X得X”時有三種形式,一種如“面熟”“心酸”類,可以表示為“面熟得面熟”“心酸得心酸”;另一種如“膽大”類,不能表示為“膽大得膽大”,但能表示為“膽子大得大”;第三種如“年輕”類,可以表示為“年輕得年輕”,也可以表示為“年紀輕得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