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琴,劉家僖,陳楚文,李雨欣
(湖南中醫藥大學人文與管理學院,湖南 長沙 410208)
世界衛生組織數據顯示,2017年全球有超過3億人罹患抑郁癥,抑郁癥已成為最常見的致殘因素[1]。抑郁癥狀作為評估個體心理健康狀況的重要指標之一,表現了個體的心理應激水平。研究顯示,大學生是抑郁癥的高發群體[2-3],其正處于從學校到社會的過渡階段,需要適應新環境,面對來自家庭、學校、社會等多方面的壓力。大量研究表明,抑郁會對人際交往、生活質量、社會功能產生負面影響,甚至誘發自殺意念和自殺行為等[4-5]。另有研究顯示,抑郁會對個體感知到的幸福感產生影響,較高的抑郁水平與較低的主觀幸福感顯著相關[6]。
隨著積極心理學的興起,心理學研究從以往的對病理性的研究逐漸過渡到對積極品質如主觀幸福感、心理彈性等的研究。主觀幸福感是指個體對自己的生活質量和情緒感受做出的總體評價[7]。近年來,在心理學、醫學、經濟學和公共衛生政策等學科中,主觀幸福感扮演著越來越重要的角色[8-10]。與傳統的關注適應不良行為、壓力和疾病等相關因素的心理健康模型相比,主觀幸福感是新型心理模型的組成部分,更關注適應行為和健康[11-12]。研究發現,主觀幸福感與身心健康存在密切關聯,長期處于抑郁狀態會影響其主觀幸福感,主觀幸福感越強的人受到抑郁的影響越小,同時其生理狀況更好,經濟水平更高,人際關系更好,工作滿意度更高[13]。
心理彈性是指在經歷逆境后,個體具有的恢復并保持良好適應系統功能的能力[14]。心理彈性在時間和同時代的網絡模型中占有中心地位,與抑郁、主觀幸福感密切相關[15-16]。研究表明,在臨床診斷為抑郁癥的成年人中,心理彈性存在很大差異[17]。一項Meta分析顯示,大約53%的抑郁癥患者在一年內體驗自發性緩解,表明許多抑郁癥患者具有持久的心理彈性[18]。良好的心理彈性能夠減少負性事件所造成的不良影響,較好地預測機體的心理復原能力,是有效緩解抑郁癥狀的重要保護性因素[19]。Lu等[20]發現,抑郁與心理彈性呈負相關。Laird等[21]發現,抑郁水平是顯著解釋心理彈性變異的因素。提升大學生心理彈性水平是預防抑郁的重要手段。心理彈性作為積極心理學領域的一個重要概念,亦是影響主觀幸福感的重要因素[22-24]。研究發現,工作心理彈性有助于增強員工的主觀幸福感[25]。高心理彈性的個體感受到的心理困擾更少,壓力更小,表現出更好的心理健康狀況,從而主觀幸福感更強,低心理彈性水平的個體由于難以達到適應,其主觀幸福感偏低[26]。
既往研究表明,前人對于抑郁、心理彈性和主觀幸福感的研究已經有相當數量的成果,然而關于三者的關聯還缺乏足夠的調查。因此,本研究試圖探討抑郁、心理彈性及主觀幸福感之間的具體關系,探究個體心理變化的具體過程,以期為日后抑郁個體的干預提供一定參考,從而提高大學生心理健康水平。
2018年10—12月,以湖南省高校大學生為調查對象,共發放紙質問卷1 250份,剔除空白問卷以及規律作答的問卷后,回收有效問卷1 157份;線上使用問卷星收集問卷444份,最后所得有效問卷為1 452份。研究對象均知情同意。其中男生454人(31.3%),女生 998人(68.7%);大一 744人(51.2%),大二 250人(17.2%),大三236人(16.3%),大四222人(15.3%)。
1.2.1 抑郁-焦慮-壓力自評量表簡版(The Depression Anxiety Stress Scale,DASS-21) 該量表分為抑郁、焦慮、壓力3個分量表,用于測量個體對抑郁、焦慮以及壓力等負性情緒的體驗程度。本研究選取抑郁分量表來測量大學生抑郁程度,共7個題目。量表采用Likert 4級計分,0~3分分別表示不符合、有點符合、常常符合、完全符合,分數越高表示個體抑郁程度越高。該量表的中文版具有良好的信效度[27]。
1.2.2 總體幸福感量表(General Well-Being,GWB) 該量表共18個條目,包含對健康的擔心、精力、對生活的滿足和興趣、憂郁或愉快的心境、對情感和行為的控制以及松弛與緊張6個因子。各因子所得分數之和即為主觀幸福感得分。得分越高,表示個體主觀幸福感越強。該量表具有良好的信效度[28]。
1.2.3 Connor-Davidson心理彈性量表(Connor-Davidson Resilience Scale,CD-RISC) 該量表共25個條目,包含堅韌、力量和樂觀3個因子,用于描述個體過去一個月的感受。采用Likert 5級評分,0~4分表示從來不、很少、有時、經常、一直如此。量表總分0~100分,得分越高表示個體心理彈性水平越高。中文版的心理彈性量表具有良好的信效度[29]。
本研究采用SPSS 22.0和Amos 18.0統計軟件對所得數據進行統計處理與分析。
對數據進行Harman單因子檢驗,未旋轉的主成分因素分析結果表明,共有9個因子的特征根值大于1,第一個因子解釋的變異量為22.97%,小于40%的臨界標準,故本研究不存在明顯的共同方法偏差。
采用獨立樣本t檢驗和方差分析及事后檢驗對數據進行分析。結果表明,抑郁得分在性別上存在顯著性差異,男生抑郁得分顯著高于女生(P<0.01)。抑郁、心理彈性、主觀幸福感得分在年級上均存在差異,大一、大二學生抑郁得分顯著低于大三、大四,大一心理彈性得分顯著低于大三、大四,大二心理彈性得分顯著低于大三,大一主觀幸福感得分顯著高于大三、大四,見表1。
表1 不同性別和年級學生抑郁、心理彈性及主觀幸福感得分比較(±s,分)

表1 不同性別和年級學生抑郁、心理彈性及主觀幸福感得分比較(±s,分)
注:*P<0.05,**P<0.01,***P<0.001
性別年級項目男t值女大一大二大三大四F值LSD抑郁心理彈性主觀幸福感2.84**1.74 0.14 4.98±4.43 63.80±14.38 77.40±11.52 4.30±4.10 62.40±13.71 77.30±11.74 3.69±3.68 61.60±13.82 78.61±11.39 4.13±3.97 62.80±13.93 77.26±11.17 6.35±4.84 65.60±13.32 75.77±12.31 5.72±4.58 64.10±14.47 75.18±11.92 33.17***5.78**7.02***大一=大二<大三=大四大一<大三、大四,大二<大三大一>大三、大四
采用皮爾遜積差相關對抑郁與主觀幸福感的相關性進行分析。結果表明,抑郁得分與主觀幸福感得分及對生活的滿足和興趣、精力、憂郁或愉快的心境、對情感和行為的控制、松弛與緊張因子得分呈顯著負相關(r=-0.48~-0.35,P<0.05),與對健康的擔心因子得分未見顯著相關,見表2。

表2 抑郁與主觀幸福感總分及各因子得分的相關分析(r)
積差相關分析結果表明,抑郁與心理彈性得分及堅韌、力量、樂觀因子得分呈顯著負相關(r=-0.24~-0.13,P<0.01,見表3)。

表3 抑郁與心理彈性總分及各因子得分的相關分析(r)
積差相關結果顯示,心理彈性總分與主觀幸福感總分呈顯著正相關(r=0.36,P<0.01),除心理彈性各因子與對健康的擔心因子得分呈負相關以外,主觀幸福感其余各因子得分與心理彈性各因子得分均呈顯著正相關,見表4。

表4 心理彈性與主觀幸福感總分及各因子得分的相關分析(r)
中介作用分析以抑郁為預測變量,以心理彈性為中介變量,以主觀幸福感為結果變量,采用結構方程模型進行理論假設驗證分析。結果表明,抑郁對主觀幸福感的負向預測作用顯著,心理彈性對主觀幸福感的正向預測作用顯著,抑郁對心理彈性的負向預測作用顯著,心理彈性在抑郁與主觀幸福感之間起部分中介作用,中介效應顯著,見圖1。其中,中介效應為0.023 4,總效應為0.152,中介效應占總效應的比值為15.4%。模型擬合結果:χ2/df=8.93,RMSEA=0.074,NFI=0.95,CFI=0.96,IFI=0.96,TLI=0.93。

圖1 抑郁、心理彈性和主觀幸福感的中介模型
本研究主要探討了抑郁、心理彈性及主觀幸福感三者之間的關系。獨立樣本t檢驗結果表明,抑郁在性別上存在顯著性差異,男生抑郁得分顯著高于女生,說明男生抑郁程度高于女生,這與前人的研究結果相符[30]。
方差分析及事后檢驗結果表明,不同年級學生抑郁、心理彈性、主觀幸福感總分均存在顯著性差異。關于抑郁和心理彈性,較低年級(如大一、大二)學生得分低于較高年級(如大三、大四);關于主觀幸福感,較低年級學生得分高于較高年級,差異有顯著性。這可能是因為大三、大四學生即將面臨人生的重大選擇——升學和工作等,于是可能會更多地受抑郁情緒影響;不過與此同時高年級學生豐富的實踐經驗(如社會實踐、項目實踐等)也有助于其提高心理彈性水平[31]。與高年級學生相比,大一新生相對較輕松,較易體驗到主觀幸福感,其正走向獨立階段,需要逐步適應大學生活,提高心理彈性水平。
積差相關分析結果表明,除對健康的擔心外,抑郁與主觀幸福感總分及其他因子得分均呈顯著負相關,與心理彈性總分及各因子得分均呈顯著負相關。這可能是因為大學生未經歷太多病痛,對健康問題不太重視。心理彈性總分及各因子得分與對健康的擔心因子得分呈負相關,與主觀幸福感總分及其他各因子得分均呈顯著正相關。也就是說抑郁水平越高的個體心理彈性水平、主觀幸福感越低,心理彈性水平越高的個體體驗到的主觀幸福感越強,與以往研究結果一致[32-33]。
中介模型分析結果表明,心理彈性在抑郁與主觀幸福感之間起部分中介作用。一方面,抑郁可以顯著負向預測主觀幸福感,表明抑郁程度不同的個體所體驗到的主觀幸福感程度不同。抑郁是影響大學生主觀幸福感的重要因素,二者關系密切,在美國、德國、日本、韓國也發現了類似的關系,具有跨文化性[34-36]。另一方面,個體抑郁對主觀幸福感的影響也可以通過心理彈性來實現。低抑郁程度的個體具有良好的心理彈性,能夠從容面對生活事件,適應良好,進而在認知和情感上對生活質量有較好的評價,具有更強的主觀幸福感。Manji認為心理彈性是一種潛在的治療途徑[37]。Kong等發現,心理彈性在眶額皮質低頻波動幅度與主觀幸福感得分之間起中介作用,在控制灰質體積和區域均勻性的影響后,結果仍然顯著,這可能與功能性神經腦活動有關,心理彈性介導自發性腦活動,從而對主觀幸福感產生潛在影響[38]。一項Meta分析結果發現,積極心理學的干預能夠顯著增強幸福感[39]。Hendriks等發現,在文化適應方面的積極心理學可能是一個有效的干預措施,可以提高健康成年人的心理彈性水平,增強幸福感[40]。這就提示在對大學生進行心理干預時,應注重提高個體心理彈性水平,可以通過認知重評等改變大學生的消極認知,從而預防或緩解抑郁癥狀,增強主觀幸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