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帶普及背景下美國對公共圖書館數字素養教育的支持研究*

周佳貴

(天津財經大學圖書館，天津 300222)

1 美國寬帶計劃概述

美國非常重視國家寬帶網絡的建設，把寬帶視為繼鐵路、電網、高速公路之后更為重要的國家基礎設施，認為其具有整合社會的功能，支撐著國家的創新和繁榮。早在2009年，美國國會依據《通信法》指導“聯邦通信委員會”(FCC)建立“國家寬帶計劃”。該計劃于2010年10月正式發布，其目的是讓廉價的寬帶遍布全國，把寬帶網絡融入醫療、教育、能源、政務、公共安全等多個領域，加速這些領域的發展與變革。為支持寬帶服務不足或空白地域的網絡建設，美國投資72億美元發展其寬帶基礎設施[1]。寬帶計劃設置了2010至2020年的6個長期目標，規定了寬帶網速、無線網絡、寬帶服務、社區寬帶、公共安全、能源消費6個方面的要求。

2 美國寬帶計劃重視數字素養

2.1 數字素養及其重要性

根據ALA“數字素養工作組”的定義，數字素養是指利用信息和通信技術查找、理解、評估、創造和傳播數字信息的能力，包含認知能力和技術能力兩方面的技能[2]。在數字化技術向社會擴散的過程中，一部人因為自身的優越條件掌握了技術的使用而能獲得各種數字化信息，擁有因使用技術而得到的各種機會，而另一部人由于某些因素未能掌握與使用數字化技術，使其在就業、教育、消費、醫療、公益活動參與等社會生活的多種領域的資源及機會獲取受到限制，處于嚴重不利的地位。兩類人群的數字素養差距往往還伴隨經濟地位、受教育程度、種族、年齡等多個維度的不同，使社會群體在一定程度上處于相互割裂的狀態，產生“數字鴻溝”現象，不利于社會和諧與經濟發展。

2.2 美國寬帶計劃提升全民數字素養的規劃

FCC調查發現，人們不使用寬帶除了價格原因外，缺乏數字素養是較重要的障礙因素，此類人群約占被調查人數的22%[3]。因而寬帶計劃有專門針對數字素養的規劃，主要包括：①國會應提供公共基金來創建數字素養團體，為沒有采用寬帶的社區提供培訓及外展服務；②國會、博物館與圖書館服務協會(IMLS)和管理與預算辦公室(OMB)在增強當地社區民眾數字素養的過程中應提升合作能力；③國會應考慮投資建立“在線數字素養門戶”網站[3]。在教育領域，寬帶計劃建議美國教育部提供資金來幫助中小學教師提升數字素養，出臺相關的數字素養要求及培訓項目；各州教育系統在英語語言藝術及其它教育項目中設置數字素養標準、課程及評估體系[3]。可看出，數字素養受到了美國政府的高度關注。

3 美國公共圖書館主導數字素養教育的成因

3.1 公共圖書館的歷史地位提供觀念支持

根據ALA統計，美國有公共圖書館16766所，比麥當勞的數量還多，且美國民眾非常喜愛利用公共圖書館，人均每年借8本以上的書籍，89%的公共圖書館提供無線因特網服務[4]。美國公共圖書館歷來對網絡服務及數字素養知識的傳授非常重視，處于數字素養教育的第一線。99%的圖書館提供免費的因特網服務，91%的圖書館提供綜合性的計算機技能培訓課程，93%的圖書館提供因特網使用的綜合知識[3]。

美國公共圖書館由于有數量優勢，且是地理上廣泛分布的社群型組織，與民眾聯系緊密，再加上事實上從事著數字素養的培育工作，具有消除數字鴻溝的先發優勢，所以國家寬帶計劃提出后，圖書館順理成章地成為事實上的數字素養教育的核心組織，使得人們在觀念上認為公共圖書館在其中不可或缺。

3.2 相關協會的支持行動

3.2.1 IMLS

IMLS是寬帶計劃在數字素養部分唯一提到的與公共圖書館相關的行業組織。寬帶計劃建議國會應為IMLS增加資金，以便改善圖書館的網絡及硬件設備，培訓工作人員，并建議IMLS為民眾編制技術獲取指南；建議OMB與IMLS合作，建立電子政務指南和在線服務，讓公共圖書館員培訓民眾使用下一代電子政務服務[2]。其重要貢獻有：

①根據寬帶計劃的要求，完成“建立數字社區：行動框架”指南文件[5]。IMLS明確了數字社區的未來愿景、目標、建設原則和為達到目標而采取的策略。框架提出13條建設原則。其中第6條原則為“數字素養”，分析了社區開展有效數字素養培訓應設置的目標，提出了用戶、圖書館、商業部門、當地管理機構等多方應分別采取的策略。這些策略對于公共圖書館開展數字素養教育有著極強的指導意義。

②IMLS圍繞數字社區及數字素養教育提供大量投資。IMLS在2014年創立“全國數字化平臺”(NDP)，其投資的重點領域之一便是“建立公平的數字社區”，讓公共圖書館提供基礎的數字資源及服務來改善人們的日常生活。2015-2017年度共投資966萬余美元，投資項目包含擴展因特網的接入和提升連接性能，用戶數據素養及隱私等主題[6]。IMLS也直接支持圖書館數字素養教育項目。例如，在2012年與OCLC合作，投資25萬美元建立Webjunction繼續教育項目，并在伊利諾伊州、密西西比州和西弗吉尼亞3個州公共圖書館的協作下，發起全國公共圖書館數字素養培訓服務與計劃[7]；與PLA合作，在2013年投資建立digitallearn.org網站，以支持圖書館員數字素養的在線學習及用戶教育資源的本地化。

3.2.2 ALA

ALA倡導公共圖書館投身于數字素養教育。2012年1月，FCC表示之前致力于電話推廣的Lifeline項目在寬帶計劃發布后需要過渡到寬帶領域，在肯定圖書館界數字素養教育的貢獻后，表示要在圖書館及中小學增加數字素養的培訓[8]。ALA迅速回應，支持并鼓勵FCC的立場，指出公共圖書館是值得信任的社區組織，在一些重要項目中已經致力于促進廣大公眾的計算機及網絡獲取，提供技術培訓，列舉了公共圖書館參與寬帶推廣的6大理由，并表示許多公共圖書館正在建立或發展數字素養教育[9]。ALA在同年4月進一步發表了重要觀點，其中包括：數字素養在知識經濟時代對于保證機會公平非常重要；公共圖書館是支持數字素養培訓的理想機構；公共圖書館需要在現有基礎上增加額外的資源來滿足公眾的數字素養培訓需求。ALA于2011年成立數字素養工作組。工作組決定用約15個月的時間識別與記錄美國國內圖書館在數字素養方面的最佳實踐、服務差距和出現的問題，并根據發現的結果及教訓制定措施。OITP(ALA的信息政策辦公室)于2013年1月發布了名為“數字素養、圖書館及公共政策”的工作報告[2]，并對全國圖書館數字素養教育提出建議[10]。

3.2.3 PLA

公共圖書館協會(PLA)作為ALA的成員也在數字素養方面做了大量工作。①成立數字素養委員會。委員會的職責是幫助公共圖書館滿足社區關于數字素養及技術使用的需求，收集與傳播數字素養資源方面的信息，為公共圖書館員分享數字素養方面的信息提供交流渠道[11]。②發起成立了面向終端用戶自學、增強數字素養的digitallearn.org免費網站。該網站同時面向公共圖書館的培訓人員提供服務，方便其獲取教育資源。為更深入支持各地圖書館的數字素養，該網站嘗試提供本地化的定制服務，目前已在芝加哥、皮馬縣等地的公共圖書館完成定制實驗[12]。③提供評估數字素養教育效果的工具Project Outcome，幫助公共圖書館評估數字素養服務的效果。④積極與私營公司合作。例如，與谷歌合作，在全美56家公共圖書館提供免費的在線資源和工具，幫助民眾提升數字技能和工作技能[13]。

3.3 典型項目的投入

寬帶計劃實施后，美國開始發起一批建設項目以支持數字素養教育，這些項目所形成的成果為公共圖書館數字素養教育提供了強大的支撐。這些項目主要有以下兩類。

3.3.1 教育資源支持類

此類項目能為公共圖書館數字素養教育提供教學資源，一般以網站的形式對外免費開放。

(1)digitalliteracy.gov

美國商務部的NTIA(國家通信與信息管理局)、教育部、能源部、FCC和IMLS等10個政府組織合作建立“digitalliteracy.gov”網站，為圖書館及其它社群組織的數字素養指導提供教育資源，用來幫助用戶獲得數字素養的相關技能。這些技能主題包含計算機基礎、移動/無線網、版權教育、寬帶、兒童在線保護、健康、勞動/工作技能等11個方面，主要內容偏向幫助人們查找及申請工作，提升勞動/工作技能。

(2)digitallearn.org

PLA聯合COSLA(chief offcers of state library agencies)，OITP成立了“數字化學習中心”，建成digitallearn.org網站。此網站提供視頻學習資源，有文字講解，時長6至22分鐘不等。內容主要包括計算機及移動設備(平板電腦、手機)的基本操作知識，如何使用網絡、電子郵箱及基本的網絡搜索工具，典型軟件的使用，網絡安全及隱私，在線交流，網絡購物，制作簡歷及在線工作查找與申請。它為數字素養培訓者開發了專門版塊，有基礎知識、硬件、軟件及應用、工作與職業4版塊。

3.3.2 協同寬帶發展類

寬帶的推廣離不開數字素養教育，因而一些寬帶推廣項目在建設網絡基礎設施的同時，把數字素養教育作為寬帶推廣的基礎內容。

(1)BTOP

2009年的“復興法案”讓FCC獲得47億美元，成立了“寬帶技術機會項目”(BTOP)。BTOP項目分為3類子項：公共計算機中心項目(PCC)，可持續寬帶采用項目(SBA)和綜合性社區基礎設施(CCI)。PCC和SBA主要提供面向公眾的數字素養培訓，主要內容包括計算機、因特網及多媒體的使用，而CCI側重于數字素養在個人生活、娛樂、社交方面的應用。截至2013年年末，PCC在圖書館、中小學、大學等多類型機構共設置3305個公共計算機中心，設置在圖書館的數量最多，有2120個，約占總數的64%[14]。

筆者選取BTOP項目中與公共圖書館數字素養教育最為緊密的PCC類項目為調查對象，發現有26個州的公共圖書館直接或間接獲得了全國性項目BTOP的資金支持，并成立了各自的項目。其中投資規模在500萬美元以上的州共有8個(見表1)，從中可看出美國對公共圖書館數字素養教育的支持力度及圖書館自身的活動內容。

表1 美國部分州公共圖書館的數字素養行動

(數據來源：https://www2.ntia.doc.gov/awards)

(2)C2C

FCC于2011年發起成立Connect2Compete項目，面向全國有K-12學生的家庭提供價格打折的網絡服務，免費的數字素養培訓及廉價計算機。截至2018年10月，已有40多萬人通過該項目接入因特網。C2C為公共圖書館開展數字素養教育提供了聯絡平臺，創建了培訓定位數據庫，圖書館可把自身能提供的服務信息登記在此數據庫就可加入C2C。而用戶若想獲得數字素養培訓，可在此數據庫搜索郵政編碼(ZIP code)并回答有關問題，就可獲得當地公共圖書館提供的數字素養培訓信息[15]。C2C項目后來演變了隸屬于FCC的非營利性組織，并于2013年3月與非營利性組織Ad Council聯合發起了全國性的Everyoneon運動，致力于在圖書館等社區性組織提供免費的數字素養培訓，把公共圖書館視為實現其目標的重要合作伙伴[16]。

(3)“數字素養與寬帶采用”項目

此項目于2012年成立，由IMLS向OCLC的Webjunction投資25萬美元，并聯合C2C，伊利諾伊州立圖書館，密西西比州圖書館委員會和西弗吉尼亞州圖書館委員會，目的是為了探索并明確在寬帶采用及滿足民眾數字素養培訓需求方面，公共圖書館之間的合作模式。此項目發表了《州立圖書館指南：支持公共圖書館的數字素養》。此指南調查了伊利諾伊、密西西比和西弗吉尼亞3個州的公共圖書館開展數字素養的情況，并以此調查為例提出公共圖書館制定數字素養規劃的6個步驟[17]。此指南為公共圖書館制定數字素養規劃提供了標準樣本，其中明確了州立圖書館對本地公共圖書館能提供哪些方面的支持，有利于兩者的合作。

4 美國支持公共圖書館數字素養教育對我國的啟示

4.1 數字素養教育需要政府的大量投入

美國政府把全社會的寬帶普及作為一項國家戰略，出臺了“國家寬帶計劃”，且把數字素養作為寬帶普及的基礎性工程加以重視，在公共圖書館及中小學開展了力度空前的數字素養普及教育。FCC，IMLS和ALA已形成合作態勢，在全美所有公共圖書館提供數字素養培訓服務[18]。之所以重視數字素養教育，是因為政府意識到寬帶及全民的數字素養水平將在很大程度決定了國家的經濟發展水平及國家競爭力，因而必須有政府的參與來推動。美國政府不僅為數字素養教育提供了大量資金，而且制定了詳細的戰略規劃。不可否認，我國的網民隨著移動智能終端的普及達到了很大的規模。截至2019年6月，我國已有網民8.54億，且網民使用手機上網的比例達到99.1%[19]。我國的網絡基礎設施的建設已經達到了世界先進水平，這是我國的優勢，但同時也應看到與之配套的數字素養教育并未受到應有的重視，存在重硬件建設，輕數字素養的傾向。數字素養不足一方面會形成人們只滿足于利用手機聊天、玩視頻游戲等網絡的淺層次利用，另一方面導致資源浪費，人們常常無法利用在網絡中廣泛存在的就業、教育、消費等多方面的機會。這些問題需要我國政府形成引導機制加以解決，同時應加大對數字素養教育的投入。

4.2 我國公共圖書館界需要重視數字素養教育

開展社會教育是公共圖書館的重要社會職能。社會職能受社會發展影響，并隨著社會的發展而擴展和深化[20]。公共圖書館在近代產生不是偶然的，是因為工業生產需要大量具備科學文化知識的勞動者，公共圖書館順勢成為承擔傳播知識、保障信息公平的社會教育機構。掃盲、識字教育曾是公共圖書館在文化匱乏時代社會教育的主業，隨著信息、網絡社會的來臨，公共圖書館也應更新社會教育內容。如果說現階段圖書館開展的閱讀推廣活動主要是為了提升公眾的人文素養，是傳統社會教育的延續，那么數字素養教育則是信息時代對公共圖書館的新要求。數字素養理應成為與人文素養同樣重要的基礎性素養。2013年中國國務院印發了《“寬帶中國”戰略及實施方案》的通知，其中提到加快圖書館等公益性文化機構的寬帶聯網，提出在農村設立寬帶互聯網服務中心，開展寬帶上網及應用技能培訓；對中小企業開展寬帶應用技能培訓、電子商務等指導[21]。目前我國公共圖書館在數字素養教育領域發揮的作用不十分明顯，需要圖書館行業組織在適當的時機向外界發出重視數字素養教育的主張，吸引相關的政策、資金等資源。

4.3 公共圖書館可聯合有關企業開展數字素養教育

公共圖書館開展數字素養教育的阻力可能主要是資金及設備的缺乏。由于政府財政預算有限，可尋求社會資源的幫助，與通訊或互聯網企業合作開展項目，解決資金、設備和教育資源等方面的問題，這是美國同行給我們的啟示。例如，微軟公司向PLA捐獻40萬美元，成立了面向農村公共圖書館的“數字化引領：農村圖書館創造新機會”項目，為圖書館裝備新的計算機、移動網絡熱點，幫助圖書館建立或發展數字技能方面的培訓項目[22]。通訊或互聯網企業、甚至電商等參與全社會的數字素養教育不僅是企業的社會責任所在，而且對企業的長遠發展是有利的。因為數字素養教育看似與這些企業無關，其實可以為企業培養潛在的客戶。數字素養的提升無論在技能層面還是在經濟層面(增加就業、網絡消費等機會)，都為民眾利用企業網絡化的產品或服務提供了基礎性的必要條件。

4.4 關注社會弱勢群體

數字素養是社會邁入信息、網絡社會后，公眾必須具有的基本素養。除了要向社會一般群體普及外，還要向社會弱勢群體普及。這些群體由于經濟、生理、地理位置、年齡等多方面的原因，在獲得數字素養教育的難度上較大，需要給予更大力度的幫助。美國寬帶計劃有25億美元的寬帶計劃資金撥給農業部，專門用于農村地區的網絡建設，且BTOP項目主要資助寬帶服務不足或缺失的地區。對社會弱勢群體的援助除了經濟方面，更重要是信息、知識方面。數字素養教育是增強社會弱勢群體在信息、網絡社會適應性的重要手段，屬于信息、知識援助。我國現階段的社會弱勢群體包括在城市謀生的農民工及其子女，農村留守兒童、老年人和各類殘疾人等。他們人數眾多，地理分布廣泛，潛在的數字素養教育需求很大。可以預見，關注社會弱勢群體會讓我國公共圖書館的數字素養教育擁有廣闊的發展前景。

4.5 重視在線資源的建設與利用

通過美國數字素養教育的實踐發現，美國利用了網絡資源門戶網站的形式支持數字素養教育的推廣。前文已述的digitalliteracy.gov和digitallearn.org就是全國較有影響的門戶網站。以在線方式提供數字素養教育具有的優勢是成本小，可大范圍地推廣，既方便用戶克服時間、地理等障礙獲得教育機會，也方便不同所屬機構之間的資源共享。若我國推行全國性的數字素養教育，建議成立在線的教育資源門戶網站。此網站可由各省級公共圖書館聯合共建，采取類似“全國文化信息資源共享工程”的模式。需要注意，在線方式提供數字素養教育是以數字化、網絡化的方式進行的，完全不具備數字素養的人可能無法獲得教育機會，所以需要公共圖書館以離線培訓的方式作為補充，可設置離線性質的教育資源，如資料、推廣書目、講座和培訓班等形式。

5 結語

數字素養是現代社會個人必須具備的基本素養，國家應給予充分的重視。公共圖書館是社會教育的重要陣地，應把數字素養教育作為未來業務發展的重心。本文通過考察美國各方對公共圖書館數字素養教育的支持行動，期望能對我國公共圖書館及相關方提供參考與借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