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怡
前段時間Marketing Week報道了一條小新聞,雖然被大多數營銷人忽略,但在我們看來其實應該是個營銷圈的小小里程碑事件。
這條新聞的標題是《阿迪達斯:我們在數字營銷領域進行了過度投放》。阿迪達斯全球媒介總監Simon Peel表示:過去這些年,阿迪過度投資了數字和效果(digital&performance)渠道,進而犧牲了品牌建設。文中還提供了異常精確的數字:77%的預算在效果,23%在品牌。
“過度投資”這個詞聽上去好像不太嚴重。但你要知道,阿迪達斯每年在營銷上的預算投放大概將近20億歐元,就算只是錯配20%,這也是30億人民幣買的教訓。那所謂的“數字和效果渠道”到底是指什么呢?
翻譯一下,本質上,你可以理解為這是兩條標準:
1.投資可以監測的>不可以監測的。
2.投資直接產生轉化的>不能直接產生轉化的。
也就是說,阿迪把大把的預算砸在了信息流、SEO/SEM(搜索引擎優化)、電商廣告這樣的渠道,這些渠道可監測,甚至能按CPA甚至CPS(購買)付費,ROI(投資回報率)立竿見影。而傳統的戶外、電視、廣播、報紙自然就相形見絀了。
更有意思的是,文中提到阿迪達斯過去幾年一直引用一種叫做“最后點擊”的歸因模型。這種模型把“務實主義”發揮到極致——顧名思義,不管之前消費者看過點過多少其他品牌信息,這個模型會把轉化的功勞全部歸因于購買前的最后一次點擊。
看到這里你應該恍然大悟,很明顯,這違背了最基本的營銷常識:效果轉化并非無源之水,這個源頭就是品牌建設。
從任何消費者決策旅程或基本的漏斗模型中,我們都能看到,沒有源頭的認知與興趣,就沒有最終的轉化與購買。引用一位數字廣告資深從業者的數據:事實上,用戶一般要經過20多個廣告點擊才能做出購買的行動。各種展示方式包括搜索、社交、郵件、異型廣告或者電視廣告。
所以,相信有個更大的疑問在你腦中呈現了:阿迪達斯真的就那么蠢?為什么那么不重視品牌?其實對于大多數甲方而言,堅持做品牌建設,真的特別難。
品牌是一個模糊術語,其定義太多太雜,這容易導致大家雞同鴨講,更增加了相互溝通和推進的難度。
考慮如下場景:
老王開了家飯店,找設計師做了個LOGO,這是做品牌嗎?
飯店開起來后,老王為了擴散,投了本地公眾號,這是做品牌嗎?
老王請親朋好友來吃飯,然后口碑推薦更多人,這是做品牌嗎?
老王邀請到十大名廚加入公司,這是做品牌嗎?
老王模仿海底撈,把服務做得遠近聞名,這是做品牌嗎?
從企業價值的宏觀視角出發,這里的每個行為都是做品牌。但如果從不同職能的個體出發,各自就有各自的偏見。
建立起立體的思維,永遠不要一想到“做品牌”,就聯想到蘋果或耐克做的廣告,或者寫一句充滿創意的Slogan。
做品牌究竟是做什么?我們的答案是,做品牌就是構建品牌的深度和廣度。所謂“心智顯著性”,實際上也就是這兩個維度的共同組合。
深度可以看作是一個縱軸,從最淺顯的識別和記憶,到承諾和背書,再到情感價值、象征價值的層面,越往上扎得越深。而廣度可以看作是橫軸,任何品牌都應該關注自己如何更全面地覆蓋自己的品類用戶。上面的老王,可以看見他有的時候是在做深度,有的時候是在做廣度,這與他從事的事業和資源有直接關系。
品牌建設的第二大難處在于:雖然我們知道品牌建設很重要,但什么時機進行怎樣的品牌建設?沒有準確的反饋,如何知道做得對不對呢?
最不負責的回答是:看情況。
最負責的回答也是:看情況。
看情況,其實考驗的是品牌操盤者的底層分析能力。有了分析能力,才有了執行的自信。
通常來說,分析的起點在兩個最基本面的問題:階段和品類。
階段,更多是從企業角度看決策時機,決定了企業負責人如何去做品牌投放決策、如何劃分主次。一個剛上線的互聯網產品,達成PMF(產品-市場匹配)的時間,就決定了品牌進行引流投放的重要性和時間;一個快消品的研發初期,起個好名字可能就是品牌策略的重心,而定義品牌價值觀可能就不是這個階段該重點考慮的。
品類,決定了消費者的需求、決策模式、觸媒習慣等共性,也決定了產品/解決方案的價值構成。以網紅帶貨舉個例子。帶貨的成功率本質上就是成交的可能性,而成交的可能性實際取決于消費者的感知價值VS實際價格:一個美妝時尚網紅,如果帶貨阿迪達斯新出的鞋子就非常容易。因為消費者的感知價值中,除了鞋子最基本的使用價值外,鞋子的設計價值、阿迪達斯這個品牌所帶來的時尚優越感(品牌社交價值)能夠迅速使得感知價值超越定價,就算賣1399元,也很可能被一搶而空。
另外,執行之難,往往也與理解透徹與否有關。例如,該投效果還是該投品牌。阿迪達斯似乎告訴你,效果廣告不宜投得太多,品牌應該重視起來。但我們真的要拘泥于概念嗎?本就不存在絕對的“效果”和“品牌”廣告。
因此,我們認為:對用戶心智、對品牌增長的客觀規律,理解越透徹,其實執行越果決。
品牌建設的第三大難處,在于堅守:外部誘惑有很多。比如客觀的渠道和媒體紅利。2015年的微博,2016年的微信,2017年的小紅書,2018年的抖音,2019年的直播。所有的渠道紅利在迅速崛起之初,都多多少少以“能帶貨”而驕傲自豪。
以直播為例,當我們的客戶在做直播時,往往都會贊嘆其超高的ROI。最近就連汽車在直播上賣出幾千萬、上億元都已經不足為奇。試問:哪個甲方不動心?危險往往出現在你收割完第一、二波,打算繼續收割的那個貪心的時刻上。
再比如圈內不斷興起迭代的各類概念,2017年是“品效合一”,2018年是“增長裂變”,2019年是“私域流量”,新名詞崛起背后其實是對營銷決策者注意力的吸引,爆紅的術語總是在暗示我們可以“放短線釣大魚”。更不用說,新老BAT巨頭利用其強大的數據能力、包裝能力,將他們的一套方法論灌輸給你。
新媒體、新概念、新平臺,想告訴你的東西太多,這些外部誘惑都能將你從什么“營銷的常識”或“長期主義”上拉下馬來。
品牌經理人的人性弱點:企業的目的是長期獲取利潤,而品牌負責人的任期可能決定了,他的利益是短期獲取升職加薪。但更麻煩的不是經理人,個人的短視可以依靠強大的領導者來糾偏。而大企業整體的短視,往往會伴隨著組織擴張而必然發生。
在阿迪達斯的這次自白中,其實也提到了這個關鍵因素——“我們錯誤的短期主義是因為我們必須對股東利潤負責”。
企業的目標就是為股東創造價值(利潤),但是股東的利潤卻會導致極端的短期主義,自上而下蔓延自整個公司。我們不能完全說是領導者出了問題,而是制度、文化出了問題。
看過阿里在企業文化層面的自我改革:當企業還沒有成長為巨無霸時,領導人憑借個人遠見,積極帶領全員“務虛”,專門請外部顧問來構建企業文化,納入KPI考核,即使這與當時銷售業績的KPI相沖突。結果是,我們前段時間就看到了他們最新的企業價值觀,第一條赫然寫著:客戶第一,員工第二,股東第三。組織能力之強大,與此不無關系。
極端的務虛,某種程度上是極度的務實。可以說,把企業做大做強靠領導者的遠見卓識,而讓企業基業長青則可能要靠能容納長期主義的制度和文化。請相信,堅持去做那些更難、更長期的事情,總會獲得更好的回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