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 晨,楊經緯
(湖北理工學院師范學院,湖北 黃石 435003)
當下,我國社會主義經濟發展正處于發展方式的多元轉變、經濟結構的優化完善、經濟發展核心動力實質轉換的攻堅階段。農村地區的發展在我國經濟整體進程中處于重要地位,但城鄉差距仍存在外出務工仍是農村地區解決就業的主要方式。隨著外出務工的男性勞動力增加,留守在農村贍養老人、照顧子女的婦女也愈加增多,她們大多通過媒介使用獲取信息、休閑娛樂及維系情感。故媒介使用在留守女性的日常生活中正扮演著不可或缺的角色。
使用與滿足理論(uses and gratifications approach)從受眾的心理需要和社會動機角度出發,結合社會學和心理學的相關知識,對人們使用媒介從而得到滿足的行為進行解釋與研究[1]。具體而言,該理論聚焦于受眾層面,重點分析媒介的使用對受眾產生了何種影響。基于使用與滿足理論,傳播學中很多議題都開始對受眾的媒介使用展開研究。
張志安和沈菲的研究中分析了中國受眾對傳統媒體和新媒體的認知、使用及評價狀況,結果顯示我國媒介受眾內部存在著較大的群體差異[2]。在受眾的各種群體差異中,農村受眾的媒介使用正呈現出新的時代特征。陳瑩的研究中指出農村群體主要是通過電視獲取信息,電視的娛樂消遣功能深受大眾喜愛[3]。而女性是較為特殊的農村群體。凌菁和陳雨曦對貴州省農村女性媒介素養進行調查,發現貴州農村女性的媒介使用情況呈現出使用不均衡、接觸目的單一、媒介參與能力不強等特點[4]。李淑娟和陳丹調查了甘肅省的留守婦女的媒體接觸情況,發現手機是她們接觸最多的媒介,且使用手機對她們的生活認知造成顯著性影響[5]。陳芳芳以江西義安為例進行調查,表明留守女性的媒介接觸對她們的消費心理和消費行為都造成了重要的影響[6]。魏慧麗也在對山東省農村留守婦女的媒介接觸進行研究,證明電視對她們的信息選擇有著重要引導,并深刻影響著她們的自我發展[7]。可見,留守婦女的媒介選擇呈現出不同的特點,且媒介使用對她們的影響涉及生產、消費、娛樂休閑等多方面。
綜上所述,不同的媒介接觸可能會滿足農村留守女性不同層面的需求,并對她們的生活產生不同側面、不同強度的影響。因此,對不同地區留守婦女的媒介使用調查研究將會是對使用與滿足理論的一個補充,同時明晰媒介在留守女性生產、消費、娛樂休閑等各方面的作用也將為提高她們的生活質量提供有實踐價值的建議。
本研究主要采用深度訪談法(in-depth interview)收集資料,通過“滾雪球”(snowballing)的方式選取了恩施土家族苗族自治州來鳳縣革勒車鄉包子溝村的10名留守婦女,訪談時間從2019年3月1日持續至4月30日,每次訪談進行1-1.5小時,多在受訪者家中進行,訪談資料以錄音形式保存。訪談過程中,主要了解她們的媒介選擇、媒介使用頻率、媒介內容接收以及媒介使用效果等方面的情況。訪談對象的具體情況如表1所示。

表1 訪談對象情況
受訪者大多居住在自建房屋中,主要照顧子女與老人留守農村。政治面貌絕大部分是群眾,僅一名中共黨員;學歷普遍偏低,多為初中以下;家庭收入主要依靠丈夫外出務工,但也從事一些收入偏低的工作,大部分受訪者直言生活中存在較大經濟壓力。
手機成為農村受眾的主流媒介,電視及廣播正退出農村的舞臺[8]。訪談也表明,該地的留守婦女接觸的主要媒介仍是手機。目前,包子溝村村民的手機擁有率達到了100%,手機基本上成為該地留守婦女接觸最多、使用最頻繁的媒介。
電視要坐在那里看,手機累的時候可以睡在床上玩,玩了就睡覺。(ID鄭)
受訪的大部分女性都與ID鄭一樣,由于便捷性選擇手機。同時,ID鄭的表述中還隱含著手機與電視的對比,即手機比電視使用更方便。對她們而言,手機逐步替代電視,成為她們生活中的主要媒介。此外,大部分孩子與老年人傾向看電視,這也減少了婦女收看電視的機會。
家里的電視我都看不到,因為孩子的奶要看。(ID唐)
電視我又看不到,都是我女兒在看,我平時就玩手機。(ID梅)ID
唐和ID梅的表述中都印證了電視是兒童及老年人主要使用的媒介。同時,包子溝村沒有報亭,也沒有訂閱報刊的渠道,留守婦女基本上接觸不到報紙,傳統媒介基本上退出了該地婦女的日常生活。此外,該地區婦女受教育程度偏低,電腦等新媒體的使用技能上較為匱乏。
屋里電腦我又不會用,主要是新月姐姐害病,腳走不得,買給她用的。(ID鄭)
家里有電腦啊,一般都是女兒在用,我沒有用過。(ID娟)
目前,包子村內沒有一家網吧,家里有電腦的也并不多,接觸電腦等媒介的主要是在外讀書的學生,絕大部分的留守女性都明確表示不會使用電腦。受訪的十名農村留守婦女中僅ID鄭和ID娟家有電腦,但她們都表示并未使用,或不會使用。因此,電腦等新媒體在該地的留守女性群體中普及程度較低。總體而言,由于新媒體技術的普及化低,報紙的閱讀環境差,電視的受眾群體轉移等原因,該地區留守女性的媒介使用基本上集中于手機。由此,該地區留守女性的媒介使用已從電視等傳統媒介轉移至以手機為主體的新媒介上。
隨著新媒體技術的滲透,農村留守婦女的使用水平提升,但在媒介內容接收層面上仍停留在娛樂功能與社交功能。大部分受訪女性均表示使用手機主要看電視劇、綜藝節目等。
孩子睡著了,看看電視劇什么,時間一下子就過去了。(ID楊)
閑著沒事的時候看看電視節目啥的,什么非誠勿擾啊……(ID唐)
不難發現,她們通過手機收視的內容大多仍與電視收視內容保持一致。如ID唐提到的“非誠勿擾”就是一個電視節目。由于電視被兒童和老人占據,她們才選擇使用手機,但收看內容仍是電視傳播內容。換言之,手機對于部分留守女性而言僅是一個便攜式的電視機。同時,ID楊也表明她們的媒介使用很大的原因是打發無聊時光,或排解日常生活的壓力。她們的壓力不僅源于家務瑣事,同時與丈夫在空間距離上的疏遠也造成了她們的內心寂寞。她們需要通過輕松的傳播內容來填充夫妻情感的匱乏,并消釋日常生活中的孤獨感。
都是用微信視頻聯系,打電話少,微信不要錢,如果微信沒接到就打電話。(ID楊)
手機就是用來聊微信的,特別有時候和老公說下娃的事兒。(ID吳)
在談及手機的社交功能時,大多數女性都提到“微信”的使用。微信為她們提供語音、視頻等多元內容的傳播渠道。ID楊提到“微信不要錢”,這意味著她們認知到“微信”交流可以節約經濟成本。同時,手機成為留守女性與丈夫感情溝通的重要工具。雖然她們大量使用“微信”,但新媒體應用的功效僅類似于手機的通訊功能。換言之,作為新媒體的手機在農村留守婦女群體中雖被大量使用,但其作為媒介的“新”并沒有在內容層面上有突破,仍在維持傳統媒介的內容傳播功能。
媒介選擇上的進步與媒介內容上的固化形成了留守女性媒介使用特點,同時她們在媒介互動效果層面上也呈現出被動狀態。新媒體的出現實質上加強了媒介與受眾之間的互動,能快速地實現反饋與互動,讓受眾能動性地收看媒介傳播的多元內容。但大多數女性在接收媒介內容時,都呈現出明顯的被動態度。
有時候看電視蹦出來一些字,不知道是什么,影響觀看。(ID娟)
節目下面經常有人評論,偶爾也看看……我只看,沒發過。(ID陳)
ID娟的語言中表明她基本不了解“彈幕”這種互動形式,也不認可這種形式的互動效果。同樣,ID陳也提及到評論的內容,明確表達自己從未互動的實際經歷。可見,她們在使用過程中,仍保留著傳統媒體使用習慣,被動接受媒介信息。即使媒介技術更迭,她們對新媒體使用效果并不抱新期待。
姐姐治病的錢就是向親戚借的,你剛剛講的什么籌錢我不會弄。(ID鄭)
在新興的傳播手段或內容上,該地區女性表達出茫然的狀態。目前,網絡上有很多籌款平臺可以幫助患者減輕經濟負擔。以ID鄭為例,其大女兒前幾年造血類疾病的手術費用花去了家庭全部存款,后又出現股骨頭壞死,除了向親戚朋友借錢,她們不知道利用媒介向大眾進行求助。換言之,她們在使用時沒有與媒介形成有效的雙向互動,媒介使用效果甚微。
此外,媒介中實際上有大量的教育、政治及經濟信息。如:小孩子利用網絡平臺進行學習,農民利用網絡平臺進行銷售活動等。但使用網絡媒介進行有效互動的留守女性少之又少,訪談中僅一位女性提及在朋友圈推銷化妝品和嬰幼兒產品,僅一位女性提及網絡媒介在村委會信息傳播上的應用。
就在朋友圈發圖,賣口紅啊,小孩子衣服什么的……一年也賣不出幾個。(ID陳)
好像村里有個計生群,不過也沒怎么看,也不太了解有啥事。(ID胡)
ID陳利用網絡媒介手段進行銷售,但是受益甚小,受訪過程中也并未提及網絡銷售與實體銷售的差別,或效率上的差異。ID胡的訪談表明她對地方政治信息較為淡漠,更不太可能形成有效互動。實際上,現在很多鄉鎮、農村都在積極利用網絡進行政策宣傳與推廣。但訪談發現,絕大多數留守女性在政治信息上比較閉塞,反饋也非常遲緩。接受訪談的十人中,了解村委會發送網絡信息的僅三人,其中兩人是精準扶貧戶。總體來說,媒介在介入農村留守婦女的生活上并未達到明顯的積極傳播效果。
基于訪談,可以總結該地區留守婦女的媒介技術選擇上正在進步,集中使用手機情況明顯,但技術選擇上的進步并沒有帶來傳播內容上的升華。她們將手機更多地視為移動電視,或是免費電話。此外,媒介互動效果極為匱乏。面對媒介傳播的種種內容,她們習慣采取被動接受的態度,忽略主動利用手機參與各種經濟活動與政治活動。由此,該地留守女性的媒介使用存在明顯問題,這些問題實質上也暴露了當下農村留守婦女在媒介使用中的共性問題。
農村留守婦女的媒介接觸類型單一,報紙、雜志等傳統媒介和電腦等新媒介接觸較少,或者說包子溝村缺少接觸傳統媒介的環境與氛圍,還有部分地方的寬帶并未安裝。這都需政府重視,同時應加大對農村文化體系的建設,如修建報攤報亭,或在村委會設立存放報紙、雜志及書籍的空間,供村民自由閱讀,提供給女性接觸傳統媒介的有效機會。同時,通過豐富媒介的種類,讓她們接觸到多元的媒介信息,拓展信息量與認知角度;其次,村委會鼓勵本村在外就讀的大學生利用假期舉辦基礎性的電腦知識普及與培訓班,提升留守女性的電腦使用能力。通過豐富可接觸的媒介類型,優化她們較為狹窄的媒介選擇空間。
包子溝村留守婦女對媒介傳播效果的認知有限,這需要政府將媒介使用與創新創業有機融合起來,讓更多留守女性通過理解傳播過程、了解媒介效果,從而增強創新創業意識與行動力。如,鼓勵她們發展電商。恩施作為一個少數民族自治州,有土家臘肉、鳳頭姜、糍粑等特產,且包子溝村大量種植獼猴桃、葡萄等果樹,還釀有天然的葡萄酒,這些產品均可以通過有效的媒介傳播轉變為商品。特別是在發達的網絡傳播環境中,留守婦女可以利用電子商務平臺對產品進行營銷,從而緩解并改善她們所面臨的生活經濟壓力。
包子溝村留守婦女在政治參與意識上的淡漠與缺乏反映出農村留守女性所存在的一個共性問題。政治參與意識的提升才能引導積極的政治參與行為,也能有效地促進女性的社會發展。該地村民居住環境集中,女性共同話題較多,在留守女性群體中培養意見領袖會是一個有效提升女性政治意識的策略。意見領袖在營造輿論聲勢、傳播和引導輿論走勢以及制造輿論壓力等方面起著相應作用[9],同時,她們還可以積極提供和傳播一些新觀念,起到設置議程的作用[10]。該地區設有村委信息群,選取留守女性群體中熱愛社交且具有一定影響力的女性加入,并對她們進行有效引導,從而逐步提升女性群體的政治參與熱情。同時,還可以鼓勵女性利用媒介對村委會發表意見、進行監督,也可利用媒介提出合理化建議或表達正當訴求。
農村留守婦女是個不可忽視的群體,媒介使用質量與效果的提升不僅能豐富業余生活,促進就業,提高政治、經濟、文化等方面活動的參與度,還能實質上促進新農村建設與國家經濟良性發展。因此,圍繞農村留守婦女應展開多角度、深層次的學術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