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西岸到東岸，美國華資銀行并購后日益壯大

呂雪萱

華資銀行順應并購潮流，擴大規模，承接業務和客戶，在美國站穩了腳跟。國泰銀行當年并購亞細亞銀行時，有亞細亞銀行客戶對行員說：“你們銀行賣了，但我舍不得你們。”行員告訴那些往來幾十年的客戶：“放心，我們會全部留下來，繼續在這里為您服務。”

一位就職于前亞細亞銀行、目前在國泰銀行的行員說，社區銀行與社區的關系密切，和客戶之間非常熟悉，像老朋友一般，“即便銀行被并購了，穩住客戶的心也是最重要的”。除了繼續服務客戶，亞細亞銀行行員也要了解國泰銀行的公司文化和管理模式，并快速適應，以維持銀行在社區的業務。

華資銀行和美國主流銀行相比規模較小，但以移民客戶為基礎。上述被并購銀行融入買方銀行的過程，充分反映了客戶服務和文化整合做得好，買方銀行“版圖”得到了擴張，并持續壯大。

擴張“版圖”，壯大規模

1973年成立的華美銀行是目前美國最大的華資銀行。該行總部設在美國加利福尼亞州（以下簡稱“加州”）巴沙迪納，1999年開始并購其他銀行，規模逐漸壯大，其中，2009年并購了華資社區銀行聯合銀行（1974年成立）。根據華美銀行2019年7月發布的報告，該行2019年第二季度總資產達到429億美元。

美國第二大華資銀行是總部在洛杉磯的國泰銀行。該行成立于1962年，1996年并購加州第一儲蓄銀行，在加州擴大了規模。1999年，國泰銀行并購紐約金城銀行，進軍美國東岸市場，之后于2003年并購萬通銀行，2006年并購紐約冠東銀行及伊利諾伊州新亞銀行，2015年并購亞細亞銀行。

美國第三大華資銀行是1990年在洛杉磯成立的保富銀行。保富銀行2016年完成了與紐約國際銀行（2006年成立）的合并。國際銀行總經理胡師功繼續主持合并后保富銀行在紐約的業務。

從美國三大華資銀行并購小型社區銀行來看，都是西岸的銀行購買東岸的銀行。

環球銀行行政總裁利勇民說，美國傳統的銀行是小型銀行、社區銀行。18世紀工業革命之后，資本主義興盛，銀行家的影響力非常大。因此，在美國開國時期，美國人認為，美國銀行業不能像歐洲銀行業那樣讓個別銀行壯大，以免資源過度集中。由此社區銀行誕生，且銀行在一個州開業，不能跨州經營，甚至跨城市都不行。

利勇民舉例說，花旗銀行前身是1812年成立的“紐約城市銀行”，營運范圍在“紐約市”，即便要去紐約州水牛城設分行，也不被允許。一直到1970年，花旗銀行才在紐約上州開設分行，1997年到加州開設分行。

因為這一歷史原因，美國成為銀行家數最多的國家，最多時達到2萬家。在長期發展過程中，大銀行并購小銀行，或是小銀行與其他小銀行合并，到現在大約還有4000多家。

西岸銀行，東岸發展

利勇民說，從華人發展史來看，華人最早進入北美是到西岸，因此，西岸的華資銀行發展比東岸早，規模較大。華資銀行若要往東岸發展，進入新市場，并購現有銀行、增加據點是最快、最有效的方式。

早期，美國法拉盛地區的主流銀行只有花旗銀行，也有一些華資銀行。其中，美國中信銀行實力雄厚，另有家族形態的亞細亞銀行（1984年成立）、冠東銀行（1986年成立）、紐約第一銀行（1988年成立）等小型社區銀行。

不過，隨著移民結構的改變，老一代華人退休。這些銀行家的下一代多是專業人士，如醫生、會計師等，他們中的很多人未繼承父業，因此出售銀行成為解決方案。另外，銀行經營團隊理念不一，或同業競爭壓力，也使一些原經營者放棄了所有權。

與此同時，也有人想進入銀行業。例如，十余年前，有華人房地產從業者投入銀行業，但因“次貸風暴”使房地產市場趨緩，影響貸款成長，壓縮了銀行獲利。這位房地產業者不得不回歸老本行，將銀行出售。

一位銀行貸款部門的主管說，對買方來說，合并雖然要承受賣方的資產及負債，但同時也可以接收所有客戶，并直接承接社區資源，且華人市場非常活絡，對買方的業務擴張及績效成長都有助益。這是近年來華資銀行并購案不斷但鮮少有人退出市場的主因。

并購風潮引導，機遇席卷而來

在美國法拉盛早期的家族社區銀行中，冠東銀行、亞細亞銀行被國泰銀行合并。冠東銀行于2006年被并購，亞細亞銀行于2015年被并購。紐約第一銀行則穩健營運，并擴大據點到佛羅里達州（以下簡稱“佛州”）。紐約第一銀行執行副總裁蔡政蒼說，佛州華人很多，增加據點就是增加營運效益。現在紐約第一銀行在佛州有4家分行。

還有一些西岸銀行通過并購到東岸發展。聯合銀行（1974年成立）總部設在加州舊金山，通過并購紐約的中美銀行（1967年成立）到東岸發展。2009年，聯合銀行全球業務被華美銀行收購。

亨華銀行于2019年8月宣布，其作為紐約州特許商業銀行，正式合并華邦銀行。截至2019年6月30日，為推進華邦銀行的并入，預估亨華銀行總資產約8.3億美元，總貸款達7.1億美元，總存款達6.2億美元。如今，亨華銀行在紐約市曼哈頓、布碌侖和皇后區共有5家分行，在紐約州長島納蘇郡有2間辦公室。

這次合并使兩家銀行的客戶均受惠。亨華銀行集團主席邁克爾·普奧羅（Michael Puorro）表示，亨華銀行提供多元化的產品和服務，歡迎華邦銀行的客戶加入亨華銀行;亨華銀行的客戶也因華邦銀行的加入享有更多營業地點的便利。華邦銀行主席戴維·鄭（David Zheng）表示，亨華銀行是有實力且成長快速的伙伴，華邦銀行原客戶亦將受惠于亨華銀行的多渠道金融服務。

美豐銀行于2006年在亞特蘭大成立，2016年年底成立紐約第一家分行貝賽分行，2019年3月再成立法拉盛分行。美豐銀行首席執行長陳競鴻指出，美豐銀行法拉盛分行最受歡迎的是貸款業務，可見房地產市場可為。

總部設在洛杉磯的皇佳商業銀行，2018年并購紐約的恒通銀行，保留了恒通銀行在紐約的全部8個分行，并再開設了法拉盛羅斯福分行。皇佳商業銀行總裁田詒鴻表示，華人購房需求旺，皇佳商業銀行希望以住房貸款服務華人社區。

華人資金多，帶旺法拉盛華資銀行

大批華人移民涌入紐約皇后區法拉盛，使這個地區得到了快速發展。法拉盛腹地寬廣，有地鐵和數十線公交車經過，交通便利;大批民眾每天往來購物、消費、做生意。法拉盛的繁榮程度已經可與曼哈頓華埠并駕齊驅，可以說是美國東部地區發展最快的華人聚集區。

人潮就是錢潮，更何況法拉盛的錢潮大多數還是現金交易。這個勢頭讓多家銀行在法拉盛增設了分行。

法拉盛地區有兩條主干道，分別是南北向的緬街及東西向的羅斯福大道。這兩條主干道路從北端的北方大道到南端的富蘭克林大道約1英里（約1.6千米），從西邊的大學點大道到東邊的友聯街尚不及1英里。法拉盛的經濟核心就在這個1平方英里（約2.6平方千米）的范圍之內。

根據銀行地圖網站統計，在這一經濟核心范圍內，銀行已達30家;整個法拉盛地區有50家銀行。現在是法拉盛有史以來銀行家數最多的時候。如果再加上理財顧問公司、保險公司、貸款公司、匯款公司等，法拉盛已是標準的金融區了。

華人資金旺，吸引銀行來到法拉盛

法拉盛地區選出的市議員顧雅明說，法拉盛的銀行密度比曼哈頓的金融區還高，“使法拉盛成為紐約市的金融中心之一”。他說：“銀行不斷來法拉盛開業，說明華人有資金，小商業發達。”

胡師功表示，華人市場經濟活力無窮，銀行機會很多。

在法拉盛營業的銀行，有國家級銀行/主流銀行，如美國銀行、大通銀行、花旗銀行、Capital One等;有區域銀行或跨州銀行;也有少數族裔銀行和社區銀行。而華資銀行大都是社區銀行，如華美銀行、國泰銀行、保富銀行、美國中信銀行、皇佳商業銀行等。

另外，2019年春節之后，短短3個月內法拉盛市中心就新開了好幾家銀行：總部都位于加州洛杉磯的富華信托銀行和皇佳商業銀行，其法拉盛分行于2月開幕;總部位于喬治亞州亞特蘭大的美豐銀行，其法拉盛分行于3月開幕;總部位于紐約州長島的亨華銀行，其法拉盛分行于4月開幕。

在法拉盛緬街和39街交叉口有6家銀行。路口一角是教堂，其他三個角的一樓都是銀行，分別是道明銀行、大通銀行、富華信托銀行。富華信托銀行旁邊又挨著中國工商銀行、匯豐銀行、美國銀行。這些銀行在多族裔、多元文化的法拉盛社區里爭取商機。因此，銀行的地理位置很重要，搶到好地段，顧客上門方便，才能財源廣進。

華埠也有大小銀行20家，在主流銀行之外，華資銀行還有2007年成立的環球銀行等。看到法拉盛的興旺，環球銀行于2015年也在該地區設立了貸款中心。

也有銀行到曼哈頓華埠新開分行。2019年1月，法拉盛銀行在華埠的第一家分行開幕。法拉盛銀行總裁及執行長約翰 R.布爾（John R.Buran）表示，該行的分行將達到18家。這意味著，華埠仍有人潮，帶動的小企業商機也是銀行拓展業務的目標。

紐約布碌侖的華人成長也非常快，華資銀行如華美銀行、國泰銀行、美國中信銀行、國寶銀行等，也都設有據點。

移民涌入，法拉盛漸趨旺盛

20世紀70年代，紐約華裔移民主要是中國廣東人，聚居在華埠;中國臺灣移民來紐約后，在華埠語言不通，加上住房擁擠，轉而選擇法拉盛，是第一波說普通話的華人。華人多了，醫院、中藥行、旅行社、中餐廳等民生消費行業逐漸增加，街上也開始出現中文招牌。

20世紀80年代之后，來自中國各省的移民進入法拉盛，并造就艾姆赫斯特、貝賽等衛星城市;20世紀90年代，華裔在法拉盛已成主流。另自“9·11” 事件之后，因曼哈頓華埠復原較慢，有不少華人遷到法拉盛。

紐約州主計長狄納波利在2018年7月發布的紐約州經濟報告中指出，皇后區移民占皇后區人口的47%，高于紐約全市的37%，更是美國第二高。其中，最大份額來自中國，占移民人口的14%。移民浪潮塑造了許多社區，亞裔集中在法拉盛。

胡師功負責保富銀行在法拉盛的業務，他有40年的金融資歷，看著法拉盛一路崛起。他表示，中國改革開放后，中國產品輸美享有最惠國待遇，關稅較低，因此，中國對美國一直保持貿易順差。中國企業的資金和財務狀況都不錯，有能力移民。華人去美國西岸多集中在舊金山、洛杉磯，而在美國東岸的落腳之地是法拉盛。

新移民潮散居大紐約地區各地，但經常往來法拉盛，帶動的商業盛況驚人。在法拉盛，隨處能聽得到各省方言，華人買菜、用餐、購物、看病都不必說英文。

民以食為天，法拉盛地區有十余家中國超市，這些超市都是最近10年進入該地區的。華人維持著同國內一樣的習慣，每天采購新鮮食材做飯;超市每天有特價商品，吸引顧客上門。

法拉盛中國超市的顧客主要是華人，但也有印度裔、西語裔、非裔，而且絕大多數人用現金付款。在這種情況下，中國超市現金流龐大。一位華資銀行主管估計，法拉盛的中國超市平均一天的營業額至少10萬美元，1個月算下來便是兩三百萬美元;地點好的超市生意火爆，1個月的營業額可近500萬美元。“超市帶動繁榮，是銀行業務成長的動力。”這位主管表示。

法拉盛銀行密集，相當便利，因此，華人選擇銀行主要看人脈和優惠程度。如果有親友、同鄉在銀行服務，就可以較快獲得經濟信息，而銀行推出優惠方案，更容易打動人。華資社區銀行規模雖然小，但仍能因華人的支持而在主流銀行競爭下站穩腳跟。

社區銀行靈活度高，華資銀行優勢明顯 ?

胡師功說，華資社區銀行行員會說中文，文化背景也相同，成為移民和小商家可信任的對象，因此，這些移民帶來的財富和交易的資金自然流入華資銀行。

生活和工作都穩定了，下一步就是買房子，貸款成為華資銀行的主力業務。取之華人社區，用之華人社區，幫助華人是社區銀行的責任。例如，貸款給民眾開展商業、貿易及投資業務，或是貸款給民眾購置房地產。美國中信銀行副總經理何錦章說，這樣的循環對社區有利。

不過，華人到主流銀行申請貸款時，面對復雜的英文表格、搞不懂的信用記錄，很容易打退堂鼓。但華資銀行因文化背景相同，比較了解小商家需求。胡師功表示，當客戶解釋需求時，華資銀行能很快了解到他們的想法，并可實時滿足小商家的需求。同時，銀行業務隨之成長，相輔相成。“社區銀行的優勢就是靈活。”他說。

利勇民說，每次“金融風暴”之后，政府對銀行業務的監管就會收緊，“但是，我們了解華人社區的需求和動態，有些客戶有貸款需求，而我們知道他們是守信用的”。現在的創業貸款靈活度高一些，但是高風險的行業要獲得貸款，政府規定的條件比較嚴格，如開餐館要拿房子來擔保。

購房需求大，房貸成銀行主力業務

至于買房子，不管是自住還是投資，新移民都相當熱衷。貸款買房的需求不斷增加，房屋貸款一直是銀行在華裔社區的主力項目。因華人移民增多，現在，美國主流銀行也招聘會講中文的營銷人員和業務人員。

來自中國安徽的黃健和太太一起來美國，他在爾灣加州大學深造，拿到博士學位后在紐約找到工作便留了下來。2018年，黃健通過向華美銀行貸款買了房子。在加州時，他便和華美銀行有往來，搬到紐約來，自然還是和華美銀行往來。黃健說，法拉盛地區銀行多，他在規劃理財方案時，可仔細比較各家銀行的方案，與理財人員面談也非常方便。

來自中國廣州的李明宜在廣告公司工作，2019年和未婚夫一起在美國買了房子。她是透過貸款經紀辦理的貸款。李明宜說，貸款經紀幫她去各家銀行談方案，再讓她挑選。她最后選擇向華資銀行貸款。貸款經紀方大偉說，華人房屋交易市場一直很活躍，使貸款經紀這樣的服務業應運而生。

新移民買房時，必須提供符合要求的報稅單，但往往看到中意的房子時，若是無法很快提供報稅單，就會導致貸不到款，中意的房子可能會被別人買走。針對類似問題，有些銀行的貸款政策比較有彈性。例如，在富華信托銀行，貸款者若能提供有效的護照復印件，并達到相關要求，不需報稅單，就能進入貸款流程。

其實，華資銀行通常愿意貸款給缺乏傳統信用記錄的人。有資深銀行主管說，一些華人對信用記錄沒有概念，也習慣用現金，但是他們不愿意欠錢，所以，還款習慣一直很好。華資銀行和這樣的客戶交往時間長了，若他們要借錢，就愿意幫助他們，但他們若去主流銀行借錢，很可能會碰釘子。

風暴10年之后，新銀行現身

2008年“金融風暴”以來，美國有不少銀行合并或關閉。現在，則出現了新成立的銀行。

2019年7月中旬，華資銀行皮爾蒙特銀行（Piermont Bank）在紐約曼哈頓中城舉行開業儀式。皮爾蒙特銀行是“金融風暴”以來紐約州第一家新設銀行。這顯示美國金融業商機多，有相當大的發展空間。

皮爾蒙特銀行總裁兼首席執行官蔡瀚文說，皮爾蒙特銀行尋求中小企業的龐大市場機會，特別是有些企業對銀行產品有需求，但社區銀行無法滿足，而這些企業又不喜歡主流大型銀行的產品和服務。皮爾蒙特銀行的目標是支持私營企業，尤其是多代家族企業，希望以最有效的方式，為客戶解決銀行業務需求。

這家銀行是美國聯邦存款保險公司指定的“少數族裔存款機構”，且由女性專業經理人主導，女性在董事會中占多數，如董事成員包括非營利的小企業貸款Lift Fund創始人兼首席執行官珍妮·巴雷拉（Janie Barrera）、華美銀行退休總裁兼首席運營官茱莉亞·高烏（Julia Gouw）等。另外，曾任華美銀行執行副總裁的蔡瀚文也是女性。

美國財富管理顧問J&J Group董事總經理張育誠說，少數族裔存款機構可與主流銀行洽談，爭取和主流銀行往來時讓自己的客戶享有資源，為他們提供優惠措施。例如，客戶持皮爾蒙特銀行的金融卡到已談妥的主流銀行自動柜員機跨行提款，這些主流銀行將不向皮爾蒙特銀行持卡人收取手續費。

蔡瀚文說，皮爾蒙特銀行建立和整合的數據平臺支持企業和個人財務需求，簡化了文書作業，消除了銀行內部各部門之間的藩籬。“對客戶來說，這意味著簡單和效率。”蔡瀚文說，皮爾蒙特銀行可在比客戶所需更短的時間內，核準商業貸款的申請，撥付資金，并結合自動化和數據化，直接面向客戶。“我堅信，金融業就是與人有關的事業。” 蔡瀚文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