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文娜
摘 要:歷代書目多載凌準《邠志》,唯《宋史·藝文志》另有路隋《邠志》三卷。文章認為凌準《邠志》為確論,《宋史·藝文志》所載路隋《邠志》或是路隋的續書,但后人莫辨。
關鍵詞:《邠志》;凌準;路隋
《邠志》記唐邠寧、朔方軍將帥征伐之事,史料價值頗高,或云歐陽修撰《新唐書》,訪之不得,司馬光《資治通鑒考異》頻引此書,今已散佚。歷代書目多載凌準《邠志》,唯《宋史·藝文志》于凌準書外又錄有路隋(筆者按:史籍或作“路隋”,或作“路隨”,本文據所引資料而定,不做統一書寫)《邠志》。凌準因邠寧軍幕府經歷,作《邠志》當屬確論。《宋史·藝文志》路隋《平淮西記》一卷下載《邠志》三卷,恐非簡單訛誤,不排除路隋續作《邠志》可能性。
凌準及其《邠志》的研究,筆者只搜集到卞孝萱《凌準與〈邠志〉》①、曹劍《凌準與〈邠志〉考》②及孫永如《凌準〈邠志〉及其史料價值》③三篇相關文章。卞孝萱文章主要是通過舉例對司馬光《資治通鑒》原文與《資治通鑒考異》索引凌準《邠志》進行對比分析,辨孰是孰非,文章開頭有對凌準其人及《邠志》的簡單介紹。曹劍文章雖對凌準其人及《邠志》的成書、主要內容、寫作特色、流傳去向均有寫及,但所引資料有限,如對凌準其人,只引兩《唐書·王叔文傳》的附傳,對其籍貫、生卒年都是推測④;對《邠志》的考察,以其流傳為線,認為自北宋以后已亡佚,并云《新唐書·藝文志》《宋史·藝文志》不見記載,實不盡然。孫永如文章主要論述《邠志》極高之史料價值,并引相關資料,認為凌準是書之所以史料價值極高,乃因凌準從事邠寧軍幕府十二三年之經歷見聞,并簡單梳理邠寧、朔方二節度的密切關系。以上諸文對凌準及其《邠志》考論仍有補充之處,且均未提及《宋史·藝文志》所載路隋《邠志》三卷,故《邠志》相關問題有進一步澄清的必要,試做考辨如下。
凌準之作《邠志》先見于《舊唐書》,后《新唐書·藝文志》《宋史·藝文志》等與《舊唐書》同,均作二卷。凌淮從事《邠志》寫作,蓋始于任職幕府之時,具體成書時間或在任殿中侍御史期間。據《直齋書錄解題》卷五《雜史類》“《邠志》三卷”條下注曰:“唐殿中侍御史凌準、宗一撰,邠軍即朔方軍也。此本從旴江晁氏借錄,其末題曰:‘文忠修唐史求此書,不獲。今得于忠憲范公之孫伯高,其中尚多誤,當訪求正之。紹興乙丑晁公酇。”⑤《文獻通考》與《陜西通志》均從陳氏之說。至于《崇文總目》,收《邠志》一卷,不著作者;尤袤《遂初堂書目》只存目,不提撰人及卷數。凌準作《邠志》屬確論,然觀《舊唐書》,是書二卷,陳振孫覓得原書卻為三卷。陳氏所得之書恐非凌準原書,又《宋史·藝文志》有路隋《邠志》三卷,對此學者少有解釋,故此處略做探究。
觀路隨之生平,曾授潤州參軍,后東都留守韋夏卿重而辟之,此外并無多年幕府僚佐的經歷,亦不見與邠寧、朔方軍有交往,路隨續《邠志》似無稽之談。⑥其實不然,筆者以為路隨續《邠志》的可能性尚能立足,原因有三:一是路隨之父與邠寧、朔方的關系;二是路隨對其父之感情;三是路隨的史才。
路隨本人雖與邠寧、朔方無過多牽涉,但其父路泌實與邠寧大有淵源。《舊唐書·路隨傳》記載:
父泌字安期,……屬德宗違難奉天,泌時在京師,棄妻子潛詣行在所。又從幸梁州,排潰軍而出,再為流矢所中,裂裳濡血。以策說渾瑊,瑊深重之,辟為從事。瑊討懷光,累奏為副元帥判官、檢校戶部郎中、兼御史中丞。河中平,隨瑊與吐蕃會盟于平涼,因劫盟陷蕃。在絕域累年,棲心于釋氏之教,為贊普所重,待以賓禮,卒于戎鹿。①
《新唐書》所云與此略同。據上文,朱泚叛亂,德宗出長安避難,路泌只身詣行在所,奔走于亂軍之間,力勸渾瑊平叛護駕,功莫大焉,也因此受渾瑊的重視,充為幕僚。自建中四年(783)“奉天之難”時路泌為渾瑊僚佐至貞元三年(787)唐蕃會盟路泌被擄,泌從事幕府近五年,必深悉邠寧、朔方之事。路泌陷于吐蕃,經年不歸,后卒。元和“五年五月,吐蕃遣使論思頰熱來朝,并歸鄭叔矩、路泌之柩,及叔矩男武延等一十三人”②。筆者以為,路泌居藩地之時,或有憶當年戎幕僚佐經歷的文字留存,此次并歸,其子路隨據此續成《邠志》亦在情理之中。
自路隨對其父之感情觀之,當有記其父經歷之情由。據《舊唐書·路隨傳》:“泌?蕃之歲,隨方在孩提。后稍長成,知父在蕃,乃日夜啼號,坐必西向,饌不食肉。母氏言其形貌肖先君,遂終身不照鏡。”③《新唐書》所載略同。后居官,每遇吐蕃求和,輒上書請求允之,以圖父歸:“貞元十九年(803),吐蕃遺邊將書求和,隨哀泣上疏,愿允其請。表三上,德宗命中使諭旨。朝廷懲其宿詐,俟更要于后信,訖數歲不報。元和中,蕃使復款塞,隨復五獻封章,請修和好。又上書于宰執哀訴,裴垍、李藩皆協力敷奏,憲宗可之。”④《新唐書》亦載:“貞元末,吐蕃請和,隋三上書宜許,不報。”“元和中,吐蕃款塞,隋五上疏請修好,冀得泌還。”⑤
再觀路隨有史才,續《邠志》力能勝之。穆宗時,與韋處厚同入翰林,為侍講學士,“采三代皇王興衰,著《六經法言》二十卷奏之”,“將修《憲宗實錄》,復命兼充史職”,“太和二年,處厚薨,隨代為相,拜中書侍郎,加監修國史”,后修《憲宗實錄》《穆宗實錄》。⑥文宗欲改韓愈所撰《順宗實錄》,隨建言曰:“臣伏以史冊之作,勸誡所存,事有當書,理宜歸實,匹夫美惡尚不可誣,人君得失無容虛載。圣旨以前件《實錄》記貞元末數事,稍非摭實,蓋出傳聞,審知差舛,便令刊正。”⑦由此觀之,路隨確為良史之才。
綜上所述,凌準作《邠志》為確論,是書記載“安史之亂”至貞元中期40余年間邠寧、朔方將帥之戎馬征戰之史事,反映了唐王朝40余年間政局的風起云涌。作者以史家之筆將其真切的經歷聞見凝成歷史,書成此書,給后世學者留下寶貴材料。《宋史·藝文志》載路隋《邠志》三卷,恐非修史之疏誤。筆者通過梳理路隨之父路泌之幕府經歷,路隨對其父的篤厚感情及路隨本人的深厚史學修養,認為路隨確有續《邠志》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