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侖

疫情肆虐,全世界都籠罩在新冠肺炎的陰影之下。人們的恐懼一部分來源于病毒本身,還有一部分是源自于對未來的不確定。那么我們如何在波動不確定的世界里更好地生存呢?
曾經我和一個朋友一起,從西安開車到新疆烏魯木齊。在戈壁灘上,車突然壞了,手機沒有信號。戈壁灘的地面,全部是鵝卵石,溫度高得幾乎能把輪胎烤化。我們沒有辦法跟任何人聯系,我們越來越恐懼,甚至開始焦躁。
這時候司機下了車,他不停地轉,不斷地在地上看,他這是在找車轍。不久,司機終于找到了一條新車轍,我們齊力把車橫在車轍上面。然后司機說:“剩下的事情,只能等待,不要有任何奢望。”
一個小時后,有一輛貨車在我們面前停下來。司機寫了一個電話號碼,請貨車司機出戈壁灘后打電話找人來救我們。
大貨車開走后,我們在車上開始嘀咕:“這事靠譜嗎?人家會幫忙打這個電話嗎?”司機用一句話回復了我們的疑問:“在沒有方向的地方,生命是唯一的選擇的時候,信任是最寶貴的。”又等了一個多小時,救我們的人果然來了。
這件事發生后,我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到底什么時候最恐懼?我認為不是沒有錢、沒有水、沒有車的時候。最恐懼的時候,實際上是沒有方向的時候,有了方向后,所有面對的困難都不再是困難。并且,我認為“理想”這件事情,就相當于在戈壁灘上突然找到了方向。
但是方向是怎么確定的呢?
方向是由心中的價值觀確定,有了價值觀的驅使,我們就會對方向進行是非判斷,選擇出最優方向。對于我們的理想,價值觀則是讓我們明白誠信與道義,堅持理想到最后,努力兌現自己的諾言。
每個人的價值觀不同,每個時代的價值觀也不同。同時,隨著社會的改變,如今國家理想已變成了個人理想。比如一個人喜歡放風箏,他要做全世界放風箏第一人,這就是理想;比如說有人想娶個好媳婦,過上好日子,這也是理想。
我不贊成任何一個社會都讓政府、領導人、年輕人去追隨他們強加的理想。我主張我們應該根據現實、價值觀來確定我們的追求,提出自己的理想。
人一生有三件最苦惱的事情算不準:第一,算不準今后你要賺多少錢;第二,算不準有多少幸福和痛苦;第三,算不準什么時候、以什么方式離開這個世界。
但是,如果有價值觀、有理想,那么算賬就變得非常簡單,人活得就很通泰。
因為有信仰、有方向感的人會樂觀對待人生算不準的苦惱事。理想就像是在黑暗隧道前方的一點光明,如果失去光明,人會恐懼、會死亡:而有了這個光明,人會行動、會前行,這就是理想在生命當中的意義。
當然,理想這件事情,也不能把它夸大到什么都能解決。它屬于“保健品”,不是“速效救心丸”。所以理想是一個增加概率的運動,有理想的人比沒理想的人,只不過是成功的概率高一點,快樂程度高一點,毅力強一點,走得遠一點,心里頭踏實一點。
一談理想難免要談到現實。現在流行一句話—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我們永遠都在講理想,卻永遠不能和理想擁抱在一起。而我認為,理想永遠是從現實中孕育出來的。因為不滿,所以有夢想;因為沒有,所以才需要;因為很弱小,所以想強大。
理想只是告訴人要去哪里,至于怎么去,這是個人的事。所以可以簡單地總結:現實是“術”的問題,而理想是“道”。也就是說,去哪兒和為什么要去,是由“理想”來回答的;怎么去和什么時間去,能否到達,這是現實中要解決的問題。
另外,我們必須看到,在長期的發展過程中,真正能堅持理想的人畢竟是少數。多數人的理想是在實現過程中被現實磨滅,然后妥協了。
就像18歲的時候在談愛情,38歲的時候在過日子。真正能夠以愛情的方式活一輩子的人很少我們華人地區或許只有瓊瑤阿姨是真正的愛情信徒,用愛情滋潤自己,養育自己,而且成就自己,豐富自己。
當我們在一起講理想的時候,猶如在山下散步,每個人都信誓旦旦地說“我要登上山頂”。然而,走一會幾,就只剩下一半的人,再往前走,就剩五六個人,其他人都不知道跑哪兒去了。
或許在半山腰上,依然有人會說風涼話:“上去干嗎?上去也得下來,有這工夫,不如去看個電影,談個戀愛,旅旅游。”
最后就剩下一個人,登上了山頂。這個人告訴大家:“我看見了很多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