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獸歸籠”之后

鄭晶心

學生：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

4月13日，王方譽背著書包回到久違的校園。她見到了老師和同學們很開心，同時，心中有著一份難得的篤定。

王方譽今年初二，在此之前，她一直屬于比別的同學慢半拍的類型，所以每次假期結束返回校園，她心中都會有些惶恐，整天被強大的學習任務催逼著前行的日子不好過。

那時候，老師講完一個知識點之后，就開始講解題型，一道題接著一道題。常常是老師已經開始講第二道題了，她的思路還沉浸于老師講解的前一個知識點中。一堂課上下來，她的腦袋是暈乎乎的，回家后每天都要學習到很晚，才可以完成一天的任務。

今年，因為受疫情影響，學校沒有開學，但“停課不停學”，她一直在家上網課。王方譽發現，網課與學校的課堂相比，節奏上慢了下來，原因就在于互動上。老師向同學們提出問題后，要等待學生回答，然后老師點名確認、開放麥克風、學生回答完畢、老師點評，流程上就慢了下來。之前，老師在課堂上可以講三道題，但現在老師只能講一道題。

2020年2月底至3月初，信息化與基礎教育均衡發展省部共建協同創新中心和中關村互聯網教育創新中心組建課題組，開展的全國大規模在線問卷調查結果顯示：在線教學面臨的困難和問題上，教師認為占前三位的分別是師生互動不充分（39.78%）、難以判斷學生理解程度（39.29%）、作業布置、驗收和評價不理想（36.2%）。

網課的節奏對于層次不同的學生效果不一樣。對于王方譽來說，這種節奏恰恰適合她。她可以利用這個慢下來的時間，好好反芻老師前面講的內容，達到真正的理解。如果是在學校的課堂上，她常會被老師的快節奏拖著走，十分被動。

疫情防控期間上網課，王方譽的成績得到了很大的提升，老師大大表揚了她。此外，她還在媽媽的安排下，報了培訓班的課程，將新學期要學的，對于她來說比較難一些的物理課程全部提前學了一遍。開學之后，即使老師仍然是快節奏的授課風格，她也不再懼怕了。

以前，媽媽經常跟她講，“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她都不以為然?，F在她體會到，“預”真的非常重要。你只有“預”了，才可以擁有一份篤定，篤定了才可以淡然面對。

家長：最有效的“陪伴利器”是美食和信任

3月30日，江蘇初三、高三學生復課，聽到這個消息，楊璨的媽媽心里松了一口氣，但還有一口氣提著，估計這口氣得要等到孩子中考結束之后才能松得下來。

因為疫情，學校無法開學，教育部號召，“停課不停學”。信息化與基礎教育均衡發展省部共建協同創新中心和中關村互聯網教育創新中心聯合課題組的調查數據表明，幾乎所有地區都積極響應了教育部的號召，開展網絡課程工作。校外培訓，包括學而思、新東方等在內的眾多培訓機構都把線下課程轉移到了線上，在線教育領域的用戶數迎來了爆發式增長。

上網課是好事情，但楊璨的媽媽最糾結的是孩子使用手機的時間。上述調查的62446份中小學生及其家長樣本中，學生在線學習時使用最多的終端設備為智能手機，占樣本總量的73%。這表明手機作為當今互聯網接入量最多的設備，具有使用方便、便于攜帶、不受地點限制等特點，在疫情防控期間學生進行居家在線學習過程中發揮了不可替代的重要作用。

以前，學校要求學生不能攜帶手機進校，即使帶了，也要把手機交給老師，等到放學了，學生再把手機領回來。可是，網課一開，隨之而來的是各種需要打卡的作業，孩子名正言順地使用上了手機、電腦、iPad等電子產品。何止楊璨的媽媽擔心，家長群里沸騰的都是焦慮心聲。

楊璨的媽媽一直希望像以往那樣，孩子用完手機就上繳。可有一次，她進房想要收手機，楊璨正好被一道題難住，一聽媽媽進來收手機，頓時炸了，把手機往地上一扔：“你拿走吧，我再也不用它了?！?/p>

楊璨連續兩天沒有上網課、沒交作業，楊璨對媽媽說：“如果你不信任我，那我還能干什么事？在你心里，我干什么都不會是好事??！”

楊璨的媽媽陷入深思，在新形勢下，面對手機使用問題，她必須改變想法。

心理學家表示，過去的孩子會癡迷武俠小說、電視、錄像和游戲機，今天的孩子癡迷的只不過是互聯網時代下的智能手機而已。除了娛樂，它兼具了學習、工作和生活上的諸多實用功能。認清手機的功能，不對抗，不沉迷，手機就不是孩子學習道路上的“攔路虎”。

楊璨的媽媽覺得，她必須學會信任孩子。她把手機徹底交給了楊璨，并約定為了保護視力，有些網課能用電腦上的就用電腦上，必須要用到手機的時候就用手機;允許用手機玩一會，但自己控制好時間;如果發現有失控的行為，媽媽就會收回手機，并根據失控行為作出調整。

楊璨同意了，此后，上網課、做作業、適度娛樂，都表現良好。為了向孩子傳遞自己的關愛，楊璨的媽媽開始研究美食。之前她在家只做家常飯菜，現在，她研究孩子愛吃的一些西點，諸如提拉米蘇之類，在孩子學習之余，送上一塊，孩子吃得開心，精神上感到愉悅，更重要的是感受到父母的愛，對手機的娛樂依賴也沒有想象中那么嚴重。手機只是一個現代化學習、生活的必備工具而已，這個觀念漸漸地深入他們一家人的心中。

楊璨的媽媽復工后，楊璨的自我管理都不錯。偶爾發現有松懈跡象的時候，媽媽及時提醒，孩子也都調整了回來。

如今，孩子復學，生活又恢復了按部就班的節奏。高考時間已定，中考排在高考之后。孩子學習的壓力依然大，每天都會做作業到深夜十一二點，但楊璨的媽媽心里緊緊抓住“愛和信任”這根線，手上繼續做著美食，孩子疫后重啟的學習生活穩穩前行。

教師：帶著新的自己出發

“疫后學習生活的重啟，我覺得需要兩點認知。一是對學習認識的重啟：抗疫過程中發生的那些人和事，我們經歷的一切，都可以啟發孩子們重新認識學習的意義、生活的意義;二是學習方式的重啟：大家一起坐在教室里，進行集體化學習，與每個人坐在家中，利用網絡課程進行的個性化學習，這兩種不同學習方式，對于不同的學生有不同的效用。重啟學習生活后，老師和孩子們都可以重建一種更適合的教育和學習方式。”南京市瑯琊路小學教師方正說。

目前，大學和中學已經分批次陸續開學，小學和幼兒園還沒有復學，方老師仍然宅在家中，繼續為孩子們上著網課。

南京市鼓樓區中小學的網絡課程，都是由鼓樓區教育局“鼓樓e學?！苯y一推出的錄播課程，主要是語文、數學、外語等主要科目，每個老師會給學生們發布“導學單”，引導學生去上課，關注重點，完成作業。學生們作業交上來之后，老師再進行作業反饋。有些老師會錄視頻講解作業，有些老師則在群中用文字講解，每個老師風格不同，就會有不同的選擇。方老師考慮到小學生看視頻都需要家長幫助，并且也涉及手機管理的問題，所以她都是用文字進行作業反饋，這樣家長只要把她的話讀給孩子們聽就可以了，并且還能聽得清楚、記得牢。

據方老師的觀察，在經歷過最初的茫然和忙亂之后，對網課，老師、家長和孩子們大多適應得不錯，但小學生上網課需要有老師的引導，給出明確的“導學單”，才可更好地發揮網課的作用。上課時如果有家長陪伴，效果會更好，這就對家長的陪伴方式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北京大米未來科技有限公司（VIPKID）聯合創始人、總裁張月佳認為，教育本身并不僅僅是知識點的學習，而是對學生綜合素質、品德和價值觀的全面培養。從長遠來看，盡管疫情加速了在線教育行業的發展，但教育仍然是一個“慢行業”，“能不能走得更遠最終取決于能否為學生帶來真正的提升。教育的成效需要時間才能體現出來，這一點與電商的短鏈條又不相同?！?/p>

青年學者侯印國是南京工業大學浦江學院的教授。疫情防控期間，他一直通過網絡平臺進行授課。為了保證課堂效果，同一門課他會同時使用多個網絡平臺，包括微信群、學習通、B站直播。

實際授課過程中，侯老師感覺，網課相比于傳統線下授課，有一些便捷的地方，比如提供了很多管理工具，可以考察學生是否簽到、是否查看了所有知識點、是否按時提交作業等，但因為不能和學生面對面，所以還是不能完全了解學生們的學習狀態，互動效率低了不少。如果有學生確實想偷懶，老師也沒有辦法。侯老師覺得，學習本身是有一定痛苦性的，需要有人引導、督促。從這個角度看，網絡授課在課堂管理上面臨不少挑戰。

對于老師來說，網絡授課更是一種多重挑戰，首先是網絡工具使用的挑戰。初當主播，侯老師也有一些不適應。其次，他在網上直播授課時，常有成千上萬的聽眾涌入，這就帶給他很大壓力，尤其是課程建設的壓力。網絡授課把教師的教學能力評比從全院、全校一下子擴展到全國、全球。相同主題的課程，不少名師已經錄制有視頻，如何在線講出自己的特色，對授課老師有非常大的挑戰。有的老師會選擇播放提前錄制的視頻，這是一個解決辦法，但侯老師更愿意直播，也逼迫自己授課能力的提高。

在線教育給世界帶來了很大的改變，極大地擴大了優質教育覆蓋的半徑，很多全球領先的精彩課程都能更便捷地抵達愿意學習的每一個人。侯老師雖然堅持自己上課，但鼓勵學生們同時學習國內外名師相同主題的課程，也會挑選一些他認為格外精彩的內容和學生們分享。

侯老師自己既是一名大學老師，同時也是一個在線課程的學習者。他報名學習了幾門原來不了解的課程，收獲很大。在線教育拓展了教育的普及性，以后必將會深刻改變人類生活、學習的方式。

目前，大學生大部分已經返校，但還處于宿舍隔離狀態，一段時間內依然會延續網絡授課。侯老師已經明確感受到，這次疫情防控期間連續十周的網絡授課，對他的教育方法和觀念產生了很大沖擊。等到線下復課時，他的授課方式肯定會和以前的不同，他會將一些好的經驗結合起來。重啟，帶著新的自己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