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曉雷 沈 夢 李海燕 白學軍 高 蕾,5
(1 西藏大學高原腦科學研究中心,拉薩 850000) (2 教育部人文社會科學重點研究基地天津師范大學心理與行為研究院,天津 300387) (3 天津師范大學心理學部,天津 300387) (4 國民心理健康評估與促進協同創新中心,天津 300387) (5 天津大學管理與經濟學部,天津 300072)
詞匯識別也稱詞匯通達,是人們通過視覺系統和聽覺系統,接受輸入的字形、語音信息,并提取相應語義的過程(陳寶國, 彭聃齡, 2000)。由此可知,字形、語音信息是詞匯識別的內容,也是影響詞匯識別的重要因素。那么,字形和語音在詞匯識別過程中究竟是怎么發揮作用的?是同時進行的,還是分先后順序依次進行的呢?國內外研究者針對這兩種信息發揮作用的時程和重要性進行了詳盡的研究(陳寶國, 彭聃齡, 2001; 李麗軍, 2017; 任桂琴, 韓玉昌, 于澤, 2012; 宋華, 張厚粲,舒華, 1995; 粟華利, 2011; 王彤彤, 周美玲, 王權紅,2018; 張素瑩, 2017; 朱璐瑤, 崔占玲, 2017; 鄒麗娟,2015; Rubenstein, Lewis, & Rubenstein, 1971;Schoonbaert & Grainger, 2004; Seidenberg, 1985; Taft & van Graan, 1998),并形成了三個重要的詞匯識別理論—語音中介理論、直通理論和雙通道理論。
語音中介理論認為,詞匯識別先由字形激活語音信息,語音信息再激活語義,在這一過程中語音起中介作用(Rubenstein, 1971)。Rubenstein采用詞匯判斷任務發現,被試拒絕非音同詞的用時比拒絕音同詞的更短,說明了語音在詞義表達過程中的作用。林泳海、錢琴珍、宋鳳寧和張必隱(2002)的研究也發現,當啟動詞和目標詞首音相同時,被試對目標詞命名的速度更快,錯誤率更低,支持語音中介理論。此外,還有許多研究者通過實驗證實了語音中介理論(郭桃梅, 彭聃齡,祁志強, 徐倫, 2004; 李麗軍, 2017; 馬俊雅, 2018; 粟華利, 2011)。
直通理論認為,詞匯識別是直接由字形表征激活語義,語音只是完成詞匯識別的行為,而不是詞匯識別過程中的行為(Taft & van Graan,1998)。Taft 和van Graan 采用語義分類任務,將實驗材料分為規則詞和不規則詞,如果語音在詞匯識別中起作用,那么不規則詞的反應時應該長于規則詞,但實驗結果顯示兩者無顯著差異,說明了字形在詞匯識別中的作用。林仲賢和韓布新(1999)采用特征匹配任務,發現在回答關于字詞特征的問題中,義碼的反應時間顯著短于音碼,支持了直通理論。此外,還有很多研究者通過實驗證明了這一理論(王彤彤等, 2018; 朱璐瑤, 崔占玲, 2017; 鄒麗娟, 2015)。
雙通道理論認為,詞匯識別有兩條通道,選擇哪條通道是根據實際情況決定的(Seidenberg,1985)。Seidenberg 研究發現,高頻詞的詞義由字形直接通達,而低頻詞的詞義通達發生在語音激活之后,支持了雙通道理論;宋華等(1995)采用校對任務,探討字形、語音在閱讀中的作用,發現低年級學生的閱讀依賴語音信息,成人的閱讀依賴字形信息,支持了雙通道理論。還有其他研究證實了雙通道理論(任桂琴等, 2012; 張素瑩,2017)。
綜上可知,研究者采用不同的實驗范式分別找到了支持不同詞匯識別理論的證據。那么,這些不同的理論解釋是由于實驗范式的差異所造成的嗎?也就是說,實驗范式或實驗任務的差異是否影響被試對詞匯識別通道的選擇呢?
林泳海和張必隱(1999)采用命名任務發現,當啟動詞與目標詞同音時,對目標詞命名的反應更快,證實了語音中介理論;而當采用詞匯判斷任務時發現,啟動詞是否與目標詞同音,對判斷目標詞真假的反應時無影響,證實了直通理論。周曉林、曲延軒和莊捷(2003)采用真假字判斷任務時發現,被試在語義相關條件下,對目標字判斷的正確率高于語音相關條件,間接證實了直通理論;而采用命名任務時,被試在同音規則字條件下,對目標字命名速度快于語義相關條件,證實了語音中介理論。出現上述矛盾的原因可能在于:被試在閱讀的同時,還要對任務進行反應,并且每種范式要求被試做出不同反應。同時,上述實驗多以詞匯為閱讀材料,而真實閱讀多以句子為單位。因此,閱讀情境的非真實性和低生態效度也可能影響被試的正常閱讀和反應。那么,有沒有一種方法可以避免上述問題呢?眼動追蹤技術恰恰是一種能記錄被試正常閱讀過程的實驗方法,它能記錄讀者在自然閱讀中的閱讀軌跡,實時、精確的反映讀者的認知加工過程,具有良好的生態效度(Liversedge & Finday, 2000;Rayner, 2009)。此外,根據眼動數據還能獲得被試在閱讀過程中各個階段的信息(Pollatsek,Reichle, & Rayner, 2006)。
除了實驗方法會影響詞匯識別之外,有研究表明,不同文字類型也會影響詞匯識別的通道。例 如,Lukatela 和Turvey(1994)、Zhou 和Marslen-Wilson(1999)都采用啟動實驗方法,前者的實驗結果是啟動詞中的音同詞對目標詞的激活有促進作用,證實了語音中介理論;而后者的實驗結果則是啟動詞中的形似詞對目標詞的激活有促進作用,證實了直通理論。產生差異的原因可能是,英語是拼音文字,形和音存在密切聯系,會更符合語音中介理論;漢字是表意文字,形和音之間沒有拼音文字那么密切的聯系,但字形與字義有著緊密聯系,因此更符合直通理論(任慧慧, 2011; Seidenberg, 1985)。為了減弱文字類型給實驗結果帶來的影響,有研究者做了二語閱讀的實驗,如,江新(2003)、潘景景(2007)做了拼音文字母語者漢語詞匯識別的實驗。然而,也有研究發現,母語會影響被試的認知加工特點,以拼音文字為母語的被試閱讀實驗材料時會更關注語音信息(江新, 2003; 潘景景, 2007; 趙永桂, 2009; 張金橋, 王燕, 2010; Koda, 1988)。因此,找到一種兼具拼音文字和表意文字特點的語言,并讓以這種語言為母語的人做漢語詞匯識別實驗,將大大減少文字類型帶來的影響,而藏語正符合上述條件。
藏語由字母構成文字,具有拼音文字的共同特征,同時藏語屬于漢藏語系,構字結構上具有立體性。因此,藏語兼具拼音文字和表意文字的特征(白學軍, 高曉雷, 高蕾, 王永勝, 2017)。藏族是我國主要的少數民族之一,藏語母語者,尤其是藏族學生,他們上學前身處濃厚的藏語環境,上學后漢語成為學校教育的主要用語,漢語是他們的第二語言(朱璐瑤, 崔占玲, 2017)。以藏語母語者為被試進行漢語詞匯識別實驗:第一,可以減少文字類型給被試造成的影響;第二,可以控制被試對第二語言的不熟悉而造成的誤差;第三,研究藏語母語者的漢字識別,可以了解他們識別漢語的模式和規則,并應用到對應的漢語教學中,為提高他們的漢語學習能力和閱讀能力奠定良好的基礎。
除實驗范式和文字類型之外,詞頻和語境也是影響詞匯識別的重要因素(彭磊, 2015; Yan, Tian,Bai, & Rayner, 2006)。詞頻指讀者對字詞接觸的頻率和熟悉的程度(江新, 2006)。研究證實,漢字的詞匯識別存在詞頻效應,即高頻字詞的加工比低頻字詞的加工更容易,需要時間更短(Huestegge,Radach, Corbic, & Huestegge, 2009; Joseph, Nation, &Liversedge, 2013; Schilling, Rayner, & Chumbley, 1998;Vorstius, Radach, & Lonigan, 2014)。在心理學語言認知領域,語境即為文本的上下文閱讀環境(馬俊雅, 2018)。研究發現,語境在詞匯識別過程中發揮了重要作用(Tulving & Gold, 1963)。然而,已有研究多是在單個詞的基礎上進行的,在這種情況下,閱讀過程中全部的注意力只集中在單個字詞上。但在句子語境中,會有一部分注意力被分配到句義整合上,所以前者(單個詞)與后者(語境)的詞匯識別過程不同,后者更接近真實語言環境。此外,限制性強度不同的語境對詞匯識別的影響及作用機制也不盡相同(Rayner,Pollatsek, & Binder, 1998),高限制性語境是自上而下的作用機制,低限制語境則相反。而不同限制性強度的語境中的詞頻效應還有待實驗的證實。
因此,本研究將采用眼動追蹤技術,以藏語母語者(藏族大學生)為被試,通過兩個實驗考察在高限制性和低限制性句子語境中漢語詞匯字形、語音的作用及詞頻效應。為了研究詞匯識別中字形、語音的作用,我們對目標詞類型進行了操縱,包括一致、音同、形似和無關控制四種不同類型。本實驗的邏輯是:如果詞匯識別符合語音中介理論,那么音同詞就不會產生干擾,而形似詞和無關控制詞因為發音與一致詞不同,會對詞匯識別產生干擾;如果符合直通理論,音同詞字形與一致詞不符,因而會對詞匯識別產生干擾,而形似詞雖然形與一致詞相似,但不是完全相同,所以也會對詞匯識別產生一定程度干擾。也就是說,音同詞的促進效應反映出語音信息的作用(Jared & Seidenberg, 1991; Perfetti & Zhang,1995),而字形信息的干擾效應體現字形信息的作用(黃健輝, 陳烜之, 2000; Wong & Chen, 1999)。
2.1.1 被試
西藏大學本科生39 名,其中男20 名,女19 名,年齡在18~22 歲之間,平均年齡M=20.50(SD=0.93)。所取被試裸視或矯正視力正常,藏族,第一語言為藏語,普通話流利。
2.1.2 實驗設計
采用2(詞頻:高、低)×4(目標詞類型:一致、音同、形似、無關控制)兩因素被試內實驗設計。
2.1.3 實驗材料
實驗材料由160 個漢語句子組成。參考任桂琴、韓玉昌和于澤(2008)的研究,從《現代漢語頻率詞典》選出40 個音同詞,其中高頻詞20 個,低頻詞20 個。然后以其為關鍵詞,分別選取與其一致、音同、形似以及形、音均無關的控制詞各40 個,由此得到四類目標詞即一致類型、音同類型、形似類型以及無關控制共160 個(高低頻各半)。每個一致詞造1 個句子,再分別用音同詞、形似詞和無關控制詞替換句子中的一致詞,形成3 個替換句,由此得到160 個句子。
材料的評定。形似詞的選取,由28 名藏族大學生對關鍵詞與形似詞是否相似進行了5 點量表評定(非常相似的評定為1,非常不相似的評定為5),評定結果的平均等級為M=1.76(SD=0.79)。為了確保句子語境的高限制性,由25 名藏族大學生對省略句尾詞的不完整句進行填充。根據填充結果,選出關鍵詞的填充概率為90% 以上的句子。參與材料評定的藏族大學生不參加正式實驗。實驗材料如表1。

表 1 高限制性句子語境的實驗材料舉例
填充材料為40 個高限制性語句,句尾詞高、低詞頻各半。以拉丁方設計將實驗材料和填充材料分為2 個測驗組,每個被試只接受一個實驗組的所有實驗條件。
2.1.4 實驗儀器
本研究采用加拿大SR Research 公司生產的Eyelink1000Plus 眼動儀,采樣頻率為1000 Hz。被試機刷新頻率為140 Hz,分辨率為1024×768 像素。被試眼睛與被試機屏幕之間的距離約為70 cm,全部實驗材料以白底黑字呈現在被試機電腦屏幕上,每次只呈現一個句子,刺激以宋體28 號字體呈現,每個漢字形成約為0.7 度視角。
2.1.5 實驗程序
(1)實驗采用單獨施測的方式。被試進入實驗室之后,首先熟悉實驗室的環境,之后主試向被試簡單介紹實驗過程。(2)被試按要求坐在實驗指定位置上,主試對被試進行頭部矯正和眼部矯正。(3)矯正完成后,在被試機屏幕上向被試呈現指導語,在被試閱讀完指導語后,向被試解釋實驗內容及要求。(4)告知被試實驗任務是進行正常的閱讀理解,并且部分實驗材料后有問題句,要求被試通過按鍵對問題做出回答。(5)眼動儀自動記錄被試閱讀過程中的眼球運動。
2.1.6 分析指標
參考已有研究(任桂琴等, 2012)選取首次注視時間、凝視時間、總注視時間為實驗的分析指標。首次注視時間是閱讀中首次通過某興趣區的首個注視點的注視時間;凝視時間是注視點第一次離開某興趣區之前所有注視時間之和;總注視時間是興趣區內所有注視點的時間的總和(閆國利等, 2013)。
使用SPSS20.0 對數據進行分析處理。
刪除8 名無效被試(回答問題時錯誤率超過20%),留下有效被試31 人,其中男生15 名,女生16 名。參考已有文獻(高曉雷, 王永勝, 郭志英,張慢慢, 白學軍, 2015; 張積家, 崔占玲, 2008; Rayner,2009; Rayner, Liversedge, & White, 2006),根據以下標準對數據進行剔除:(1)注視點小于80 ms或大于1200 ms;(2)追蹤失敗的句子;(3)閱讀過程中注視點少于3 個。刪除數據占總數據的8.91%。實驗結果見表2。

表 2 高限制性語境頻率、類型眼動指標的平均值和標準差(M±SD)
通過方差分析發現,在首次注視時間指標上,詞頻主效應不顯著[F1(1, 30)=0.07, p>0.05; F2(1,159)=0.34, p>0.05]。目標詞類型的主效應不顯著[F1(3, 90)=0.92, p>0.05; F2(3, 477)=1.23, p>0.05]。詞頻與目標詞類型交互作用顯著[F1(3, 90)=3.36,p<0.05; F2(3, 477)=4.13, p<0.05],簡單效應發現,高頻詞條件下,被試對一致類型的首次注視時間顯著短于音同和形似類型(ps<0.05)。
通過方差分析發現,在凝視時間指標上,詞頻主效應不顯著[F1(1, 30)=0.79, p>0.05; F2(1,159)=0.64, p>0.05]。目標詞類型的主效應顯著[F1(3,90)=15.92, p<0.001; F2(3, 477)=19.22, p<0.001],多重比較發現,被試對一致類型的凝視時間顯著短于音同、形似和無關控制類型。詞頻與目標詞類型交互作用不顯著[F1(3, 90)=1.27, p>0.05; F2(3, 477)=1.62, p>0.05]。
通過方差分析發現,在總注視時間指標上,詞頻主效應顯著[F1(1, 30)=4.65, p<0.05; F2(1,159)=2.30, p>0.05],被試對低頻詞的總注視時間顯著短于高頻詞。目標詞類型的主效應顯著[F1(3,90)=8.93, p<0.001; F2(3, 477)=8.35, p<0.001],多重比較發現,被試對一致類型的總注視時間顯著短于音同、形似和無關控制類型。詞頻與目標詞類型交互作用顯著[F1(3, 90)=4.53, p<0.05; F2(3,477)=4.19, p<0.05],簡單效應發現,高頻詞條件下,被試對一致類型的注視時間顯著短于音同、形似和無關控制類型。
由以上結果可知,被試對一致類型的首次注視時間、凝視時間、總注視時間均顯著短于音同和形似類型,而音同和形似類型在三個指標上均與無關控制類型無顯著差異。說明僅保留語音信息或者僅保留字形信息對詞匯識別均產生干擾,體現了語音和字形信息在詞匯識別早期、中期和晚期的重要性,符合雙通道理論。
3.1.1 被試
西藏大學本科生45 名,其中男21 名,女24 名,年齡在18~23 歲之間,平均M=20.91(SD=1.75)。所有被試大學生裸視或矯正視力正常,藏族,第一語言為藏語,普通話流利。
3.1.2 實驗設計
采用2(詞頻:高、低)×4(目標詞類型:一致、音同、形似、無關控制)兩因素被試內實驗設計。
3.1.3 實驗材料
實驗材料的選取標準與實驗1 相同。
材料的評定。形似詞的選取,28 名藏族大學生對關鍵詞與形似詞進行了字形相似性的5 點量表主觀評定。字形非常相似的評定為1,非常不相似的評定為5。評定結果的平均等級為1.72(SD=0.78);為了確保句子語境的低限制性,由26 名藏族大學生對沒有句尾詞的不完整句子進行填充。根據填充結果,選出關鍵詞的填充概率25%為以下的句子,平均概率為6.3%。參與材料評定的藏族大學生不參加正式實驗。實驗材料如表3 所示。

表 3 低限制性句子語境的實驗材料舉例
填充材料為40 個低限制性句子,句子末尾的高頻、低頻詞各半。以拉丁方設計將實驗材料和填充材料分為2 個測驗組,每個被試只接受一個實驗組的所有實驗條件。
3.1.4 實驗儀器、實驗程序和分析指標
同實驗1。
使用SPSS20.0 對數據進行分析處理。
刪除無效被試8 人。數據剔除標準同實驗1,刪除極端數據占總數據的9.75%。實驗結果見表4。
通過方差分析發現,在首視時間指標上詞頻主效應不顯著[F1(1, 36)=0.03, p>0.05; F2(1,159)=0.003, p>0.05]。目標詞類型的主效應不顯著[F1(3, 108)=0.86, p>0.05; F2(3, 477)=0.39, p>0.05]。詞頻與目標詞類型交互作用不顯著[F1(3, 108)=0.54,p>0.05; F2(3, 477)=0.63, p>0.05]。
通過方差分析發現,在凝視時間指標上,詞頻主效應顯著[F1(1, 36)=7.31, p<0.05; F2(1,159)=2.23, p>0.05],低頻詞注視時間長于高頻詞。目標詞類型的主效應顯著[F1(3, 108)=7.57, p<0.001;F2(3, 477)=5.85, p<0.001],被試對一致類型的凝視時間顯著短于音同、形似和控制類型,音同類型注視時間顯著短于形似類型。詞頻與目標詞類型交互作用不顯著[F1(3, 108)=2.26, p>0.05; F2(3,477)=1.90, p>0.05]。
通過方差分析發現,在總注視時間指標上,詞頻主效應顯著[F1(1, 36)=10.77, p<0.01; F2(1,159)=5.97, p<0.05],低頻詞注視時間長于高頻詞。目標詞類型的主效應顯著[F1(3, 108)=4.62, p<0.01;F2(3, 477)=5.71, p<0.001],被試對一致類型的總注視時間顯著短于音同、形似和控制類型,音同類型的注視時間顯著短于形似和控制類型。詞頻與目標詞類型交互作用顯著[F1(3, 108)=7.62, p<0.001;F2(3, 477)=4.97, p<0.01]。高頻詞條件下,被試對一致類型的總注視時間顯著短于音同、形似和無關控制類型;低頻條件下,音同類型的總注視時間顯著短于一致、形似和無關控制類型。
由實驗2 數據可知,在首次注視時間指標上,音同、形似和無關控制類型無顯著差異,在凝視時間和總注視時間指標上,音同類型詞注視時間顯著短于形似類型。結果表明,保留語音信息對詞匯識別產生了促進作用,反映出這一階段語音信息對閱讀的重要性。總的來說,語音信息在詞匯識別中發揮了關鍵作用,符合語音中介理論。此外,在凝視時間和總注視時間兩個指標上,低頻詞的注視時間顯著長于高頻詞,體現了詞頻效應。
本研究以藏族大學生為被試,探討了藏語母語者在閱讀漢語不同限制性水平句子時字形、語音信息在詞匯識別過程中發揮的作用。具體實驗設計是:在高(低)限制性水平句子中,將句尾詞換為與關鍵詞一致、音同、形似和無關控制四種目標詞類型,并控制所換目標詞的詞頻。以此來探討詞匯識別中字形、語音的作用,以及不同語境和詞頻對藏語母語者漢語閱讀的影響。
在數據分析中,將控制條件作為基線,將音同條件、形似條件與控制條件相比較,以此來確定讀者詞匯識別中字形和語音信息分別發揮的作用。如果實驗結果符合語音中介理論,即音的信息有作用,那么音同詞就不會對詞匯識別產生干擾,而形似詞的語音與一致詞完全不符,所以對詞匯識別產生干擾,表現為音同詞注視時間顯著短于控制詞和形似詞,形似詞與控制詞注視時間無顯著差異;如果符合直通理論,即只有形的信息發揮作用,那么音同詞的字形與一致詞完全不同,就產生了干擾作用,而形似詞雖然字形與一致詞相似,但也不完全相同,也會對詞匯識別產生干擾,表現為形似注視時間顯著短于音同詞,但二者與控制詞無顯著差異;如果符合雙通道理論,既語音信息和字形信息都發揮作用,那么僅保留一種信息都會對詞匯識別產生干擾,表現為音同詞、形似詞注視時間與控制詞無顯著差異,音同詞和形似詞之間注視時間無顯著差異。

表 4 低限制性句子語境頻率、類型眼動指標的平均數和標準差(M±SD)
實驗1 的結果顯示,在高限制性句子中,藏語母語者詞匯識別符合雙通道理論;在高限制性句子中,詞頻效應僅出現在詞匯識別的晚期。針對以上結果,可能的原因是:(1)高限制性句子給被試提供了充分的信息,被試對目標詞產生了預期,會將目標詞與自己預期的詞相匹配,當句尾是音同詞或者形似詞時,因為與預期不符,會停留更多時間確認該詞的信息;(2)在高限制性句子中僅在詞匯識別晚期出現詞頻效應,是因為高限制性句子條件下,語境對目標詞的限定程度更大,對被試看到的低頻詞影響也更大,低頻詞和高頻詞的差異在豐富的語境作用下抵消(王露,2015)。實驗2 的結果顯示,在低限制性句子中,藏語母語者詞匯識別符合語音中介理論;在低限制性句子的中期和晚期指標中,出現詞頻效應。針對這一結果可能的原因有:(1)低限制性語境提供給被試的信息很少,被試對目標詞匯沒有預期,一定程度上增加了讀者的閱讀難度,語音信息一旦提供給被試,被試就充分運用同音信息理解句意;(2)低限制性句子提供的語境信息少,閱讀者的注意力就更多的分配在字詞上,詞頻本身的差異就顯現出來。本實驗的結果也符合核證模型,高限制性語境中的核證過程慢,低限制性語境中的核證過程較快(Becker, 1980),根據實驗數據可知,高限制性語境中的詞頻效應在總注視時間中才開始表現出來,低限制性語境中的詞頻效應在凝視時間就開始體現出來。
本研究的實驗結果與以往同類研究不盡相同。與任桂琴等(2012)的實驗相比,其高限制性語境的詞匯識別符合直通理論,而本研究的實驗結果符合雙通道理論,其低限制性語境詞匯識別符合雙通道理論,本研究的實驗結果符合語音中介理論。與上述兩項研究相比,本研究最大的區別在于沒有直接支持直通理論,產生這種實驗結果可能的原因是:本研究采用藏語母語者作為被試,而非漢族被試。已有研究發現母語會影響被試的認知加工特點(江新, 2003; 潘景景, 2007; 趙永桂, 2009; 張金橋, 王燕, 2010; Koda, 1988),漢字是表意文字,藏文屬于漢藏語系,但是藏文由字母構成,根據本研究的實驗結果可知,藏語母語者閱讀漢語文本時語音產生了作用,而任桂琴等(2012)的實驗中語音的作用弱于字形,由此本研究可以推測藏語具有偏向拼音文字的特點。實驗2 的詞頻效應與任桂琴等(2012)、王露、萬鵬和任桂琴(2018)的研究結果一致,詞頻效應出現在凝視時間和總注視時間兩個指標上,在首次注視時間上沒有產生詞頻效應。
由實驗結果可以看出,形、音在不同限制性強度的句子語境中表現出不同的特點,實驗1 體現出字形和語音信息的共同作用,符合雙通道理論,實驗2 體現出語音信息的作用,符合語音中介理論。詞匯識別在不同情況下選擇了不同的通道,因此,本研究的結果符合雙通道理論。
在藏語母語者閱讀漢語的過程中,句子語境影響詞匯識別過程中字形、語音的作用及作用的時間進程。藏語母語者漢語詞匯識別符合雙通道理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