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亞洪

馬勒的《第七交響曲》是一部比較神秘的作品。這部作品創作于1904年至1905年,1908年在布拉格首演。當時的觀眾幾乎完全不理解《第七交響曲》,評價這次首演“是一次空洞的演出”。而如今,這部作品一躍成為了音樂會的熱門曲目,觀眾對幾部常常上演的馬勒的經典作品有些審美疲勞了,反而對這部冷門作品產生了興趣。
一日,我翻出一張喬治·索爾第指揮芝加哥交響樂團演奏的馬勒《第七交響曲》的錄音。當聽到第二樂章圓號的吹奏時,我覺得那簡直是我的“宇宙之音”,把我的魂都勾走了。我對這部作品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馬勒的《第七交響曲》十分難演,它不像之前的六部交響曲一樣有著巨大的吸引力,稍不留神就可能會淪為“噪音合集”。2019年,德國柏林愛樂樂團的新任總監基里爾·佩特連科(Kirill Petrenko)指揮巴伐利亞國家歌劇院管弦樂團演奏時,末樂章讓人聽起來非常難受。一位國外觀眾評論道:“忙亂而花哨,聽聽阿巴多的版本吧。”阿巴多與琉森音樂節管弦樂團演奏的《第七交響曲》有何特點?一言以蔽之:這是阿巴多指揮的最愉悅的馬勒。阿巴多指揮這部作品時,從頭笑到尾,哪怕是比較尖銳的部分,他也笑著,應付自如。他的手勢總能在最恰當的地方給出樂隊最精準的指示,使各個樂器的獨奏部分聽起來非常明晰。


如果你在雨天聽到馬勒這部帶有神秘感的交響曲,你會產生怎樣的聯想?從馬勒的第一部交響曲開始,每部交響曲他都會在其中寫一個“葬禮”的部分,“死亡”對馬勒來說究竟有著怎樣的意義?
《第七交響曲》的第二樂章是馬勒寫完《第六交響曲》之后首先完成的樂章,兩把圓號好似神與人之間在對話,一問一答,極具詩意。在一場德國巴伐利亞廣播交響樂團演出中,當圓號吹響,攝像機漸漸抬升,抵達嘉斯臺音樂廳漸藍的頂部。而底下像一個巨大的山谷,有人在問,有人在答,非常有哲學意味。
馬勒《第七交響曲》最為人驚嘆的是在第四樂章中加入了吉他和曼陀鈴,為作品增添了小夜曲的情調,像有人在你的窗下抱著吉他唱情歌。以柔克剛,在交響曲中插入小夜曲,與《第五交響曲》中的小柔板和《第六交響曲》中的慢板一樣,馬勒用柔板緩解情緒,為稍后到來的強悍鋪墊。指揮家杰吉耶夫曾說,這部作品最難的是結尾前的幾分鐘,弄不好就會砸鍋。尤其是馬勒這種怪異作曲家,《第七交響曲》不像其他交響曲那么有條理性、類型化,對指揮家來說是一個很大的挑戰。你得有毅力,像爬山一樣,在巖石峭壁前不要硬拼,得找到合適道路順勢下來。馬勒會在平靜中突然出現整齊劃一的進行曲式樂段,如此反復數次,讓樂手疲憊不堪,以為到了終點,其實早著呢。定音鼓下來了,鈸敲起來了,還有鑼,歡騰的場面,對嗎?素質過硬的樂隊一定要支撐到最后一點,這樣你就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