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云端的智能筆輔助交傳筆記教學探究①

孫 杰

一、 引言

口譯筆記可加速默會信息向明示信息轉化、推助啟動速度和優化譯文質量，在交替傳譯的兩個階段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Gile，2009)。 但口譯原語信息輸入時，命題塊接踵而至加大信息記存難度(Christoffels et al.，2006)，造成聽記此消彼長，影響交傳效果。 因此，如何高效進行筆記訓練，實現從潛隱的自在狀態到能動的自為狀態(仲偉合，2006)成為諸多研究者關注的焦點。

對于口譯筆記的探討多見基于ACT－R、思維導圖、格式塔和圖式等的思辨與經驗討論(戴煒棟和徐海銘，2007)，為數不多的實證研究嘗試了一些方法和手段，如錄音錄像和提示回憶(戴煒棟，2007)、即時反省(肖麗，2018)、筆記手稿(高彬，2019)等，但均屬基于筆記文本的靜態研究，難以揭示筆記過程的動態推進，無法更有針對性地提供有效反饋和改進方法。 為彌補上述不足，學界進一步開展了系列探索，例如運用OHPs 和透明紙現場觀察比對原文與筆記，但原語錄音與筆記記錄時間上不能同步，對比難考；錄像筆記和原語，在原文、筆記和譯文進行時間標識并置于同一張紙，關聯視覺化信息，便于評比，但耗時斥資，生態效度較差(Andres，2002)；提出可視化教學又對軟硬件要求和成本投入較高，且僅限于試驗室由教師一人操作，不便于學生課下自主訓練(丁楨杰，2014)。 為優化效度，引入智能筆技術，例如Orlando(2010)采用數字筆技術(livescribe smartpen)在莫納什大學開展了記錄筆記過程的教學研究，操作便捷易于評估，但未揭示用筆的縱向發展趨勢；楊柳燕(2017)采用智能筆(Neo smartpen N2)展示了用筆并通過Elan 軟件對數字化的筆記進行標注和分析，可惜缺少涉及教學的實效探討；Chen(2018)采用包含Wacom Cintiq 13HD 和Wacom Pro Pen 的描筆式記錄系統提高試驗精度，但缺少三角互證的研究方法且尚屬模型建構。

鑒此，本研究探討基于云端的智能筆輔助交傳筆記教學，使用Elan、SPSS 軟件，采用問卷調查和即時反省相結合的交叉互證法，試降低交傳筆記難度、提高交傳教學效益。

二、 試驗設計

(一)研究問題

1. 基于云端的智能筆輔助交傳筆記能否降低交傳筆記難度?

2. 基于云端的智能筆輔助交傳筆記能否提高交傳成績?

3. 基于云端的智能筆輔助交傳筆記的效用體現在哪些筆記特征中?

(二)研究參與者

本研究以12 名英語專業MTI 新生為被試，其中3/4 有過1～2 學期的口譯學習經歷，1/4 有過非正式陪同口譯經驗(2～3 次)，但均未經歷過系統的筆記訓練。 試驗前，對被試進行診斷性測試，按測試成績將其分為高、中、低三個層次各4 人，每層次隨機抽取2 人組成實驗組，其余6 人組成控制組。 研究人員包括資深譯員和具有多年口譯實踐背景授課教師各1 名，主要負責評估學生云端檔案袋上傳的筆記和譯文，授課教師兼顧收集即時反省信息。

(三)研究條件

1. 智能筆和相關軟件

試驗選擇Echo 智能筆，外形與晨光K35 按動筆相似，使用舒適。 性能包括:同步筆記過程錄像和原語錄音、譯文錄音、通過Echo Desktop 用戶端實時本地和云端音視頻備份與回放和共享，為實現云端線上下教學、小組和個人碎片式基于元認知策略(Choi，2006)的多模態自主學習提供了生態效度較高的實操平臺。 配套使用點紙，其點陣具有錄音、暫停、停止等錄音像功能和實時進退及位置、速度、音量選擇等功能，還可使用600dpi 激光打印機自制。 相較之前的訓練方法，Echo筆更加經濟便捷、數據記錄完整、生態效度高，可助力優化筆記練習的準確、速度和專注力(Lindstrom，2007)。

通過配套軟件Echo Desktop，上傳音視頻和回放，運用Elan 軟件對音視頻進行多層次、交互式標注，結合SPSS 軟件統計分析。 軟件搭配便于數據存儲、分享、加工和分析，提高形成性研究信度和效度。

2. 存儲與互動平臺

注冊云盤，創建學習者個人檔案袋，存儲智能筆錄制的音視頻、軟件統計和后續分析的數據、反思與評估等，實現多方遠程24/7 共享和互動。 為筆記習得過程中自主學習、自我反思、多方評估提供操作實時便捷的平臺。

3. 試驗室

選擇小型同傳試驗室供模擬仿真，最大限度達到口譯現場生態效度要求。

4. 其他

試驗為時六周，實驗組課上下使用Echo 筆記錄筆記，通過Echo Desktop 回放、Elan 標注并結合SPSS 分析進行評估與反思，將系列結果上傳云端檔案袋，供多方下載評估和上傳意見。 控制組除采用傳統筆紙記錄筆記外，其他同。

(四)問卷和反省

采用Orlando(2010)的問卷，前測調查口譯學習背景(詳見(二))、對智能筆的了解以及對交傳筆記難度的認定情況(詳見表1)。 兩組被試熟悉用筆后進行交傳前測，由資深譯員和教師評分并按照成績均衡原則劃分實驗組和控制組，結果為基于云端的Echo 筆教學模型設計提供依據。 后測為試驗效果提供支持。 前測問卷包括三個問題:(1)我已接受系統的交傳筆記訓練；(2)我了解智能筆用于交傳筆記；(3)我認為交傳筆記比較容易。 問卷采用“非常同意”“同意”“一般”“不同意”“非常不同意”5 級量表，后測問卷僅含問題(3)。

本試驗采取相對滯后的即時反省法:口譯任務結束后，被試邊看筆記過程視頻聽譯文音頻邊口頭回顧筆記過程所想所做，尤其是有關筆記符碼是語言還是符號、是完整字詞還是縮略語、選擇筆記符碼的原因等，目的是為對比分析組間和組內試驗前后效果提供輔證、多方校驗交叉互證，高效導航試驗后教學。

(五)研究材料

前后測各包括兩組音頻，每組含英譯漢和漢譯英各1 篇。 英譯漢取自歐盟口譯語料庫中等難度語料，是美國高等教育的一般性簡介，各自時長約2 分40秒、400 詞、150wpm。 漢譯英是中國高等教育的一般性簡介，各自時長約2 分47 秒、500 字、180wpm，正常語速(孟國，2006)。 材料題材和內容被試較熟，較少聽解或百科知識壓力。 材料均為描述型，邏輯清晰、語言較正式、信息較密集、冗余程度較低，業界生態信效度較高。 采用CPIDR 軟件對兩組材料的邏輯結構和信息密度進行難易度評估，相關值分別為.969 和.971，難度基本一致。

(六)實操程序

1. 課上實操程序

采用被試甲、乙/教師“二元組合”，各持一支筆(筆甲、筆乙)。 第一步，播放原語，筆甲錄音同時在點紙筆記本上記筆記(筆甲錄像)。 第二步，筆甲參閱筆記進行交傳(筆乙錄音)，同時筆乙依據其表現在點紙筆記本上記錄評估(筆乙錄像)。 第三步，筆甲乙的錄音像通過Echo Desktop 上傳電腦，通過大屏幕輪流播放供集體評估:首先，觀看筆甲錄像，評估筆記過程。其次，收聽筆甲譯文，同步觀看筆乙評估筆記，進行現場評估。 資深譯員通過上傳至云盤的錄音像進行24/7 評估反饋。

2. 課下實操程序

試驗組被試各配筆1 支，進行小組/自主練習，錄音像，通過Elan 軟件標注，結合SPSS 軟件分析筆記特征，結合譯文撰寫評估報告和自我反思。 音像、評估報告和自我反思上傳云端課程各自檔案袋，供同學、教師和資深譯員多方下載評估、上傳評估意見，推助筆記習得。

三、 結果與討論

(一)筆記難度認定比對

兩組問卷前后測以及組間差異值(Sig 值)結果如表1 所示。

表1 問卷前后測與組間差異比對結果

問卷前測結果顯示兩組各項差異均未達到顯著程度(p＝0.97/1.00，p＞0.05)，說明兩組水平相當，符合試驗要求。 為驗證基于云端的智能筆輔助在降低交傳筆記難度中的作用，對被試進行問卷后測，問題(3)結果顯示:雖然控制組“非常不同意”的選項人數略有減少(3＜4)，即認為筆記難度有所降低，但相較實驗組的結果差異非常顯著(p ＝0.01，p≤0.01)，證明智能筆輔助可非常顯著地降低筆記難度。

(二)交傳成績比對

參照王斌華(2011)的標準，按照信息內容60%(準確性、完整性)、目標語表達30%(語言規范、交際功能)和口譯技巧和儀態10%(技巧嫻熟、儀態大方)，由資深譯員和口譯教師對前后測各被試進行評分，取二者平均分為最終成績。 被試各組平均成績以及組間組內差異的統計與比對結果如表2 所示。

表2 交傳成績組間組內統計與比對結果

由表可見，兩組前測英譯漢和漢譯英成績的差異均未達到顯著性水平(p ＝1.00/0.85，p＞0.05)，水平相當，符合試驗要求。 后測英譯漢和漢譯英結果顯示，實驗組的平均成績均高于控制組(76.3 ＞66.7；79.8 ＞69.7)，且差異均達到顯著性水平(p＝0.03，p＜0.05)，證明相較傳統筆紙訓練方式，智能筆輔助能夠顯著提高交傳成績。

為交叉驗證基于云端的智能筆輔助在提高交傳成績方面的作用，試驗還對實驗組和控制組各自的前后測成績進行組內比對:不論英譯漢還是漢譯英，兩組的后測成績均比各自的前測成績高，說明筆記訓練，無論采用何種訓練方法，均可提高交傳成績。 控制組的漢譯英后測成績非常顯著高于前測(p ＝0.01，p≤0.01)，但英譯漢差異尚未達到顯著性水平(p ＝0.06，p ＞0.05)。 而實驗組的漢譯英和英譯漢后測成績均非常顯著高于前測(p ＝0.00，p＜0.01)，說明相較傳統筆紙訓練方式，智能筆輔助能夠非常顯著提高交傳成績，英譯漢的效用更加明顯。

(三)智能筆輔助交傳筆記的效用特征比對

為驗證效用體現在哪些筆記特征中，前后測使用Echo 筆采集每位被試4 份有效筆記，結合問卷和反省，進行數據統計與分析。 鑒于Echo 筆可呈現筆記全過程的動態和靜態特征，本研究將最終筆記文本呈現的特征歸為靜態特征，筆記過程可動態考量的特征歸為動態特征。 因為所有被試使用Echo 筆的感覺與普通筆相同，所以，控制組在前后測中也使用Echo 筆，便于研究者觀測其筆記的動態特征、比對實驗組的結果。

1. 動態筆記效用特征比對

本研究的動態特征關注反映口譯技巧的時間差。使用Elan 標注回放的原語音頻與筆記視頻同步的視頻文件以及后續的譯文音頻，對原語開始與筆記開始的時間差(時間差1)、原語結束與筆記結束的時間差(時間差2)以及原語結束與譯文開始的時間差(時間差3)三方面，分別對兩組組間組內英譯漢、漢譯英前后測的均值進行了統計與比對，計量單位為秒，結果見表3。

表3 時間差組間組內統計與比對結果

前測時間差的組間對比結果顯示:不論漢譯英還是英譯漢，控制組與實驗組的各項時間差差異未達到顯著性水平(p＞0.05)，兩組水平相當，符合試驗要求。

對于口譯時間差1，當母語為漢語時英譯漢稍短、漢譯英稍長較好；時間差2 和3 要求譯員的EVS 盡可能短(王炎強，2018:46)。 表3 顯示，對于時間差1，相較前測，后測兩組英譯漢均縮短(4＞2.8 和4.9＞2.9)，漢譯英增長(1.7＜2.3 和1.5＜1.7)，說明兩種訓練方式都有促進作用。 對于時間差2 和3，相較前測，后測中控制組漢譯英時間差均縮短(7.8＞6.6 和11.5＞11.3)，英譯漢均增長(2.8＜4.1 和6.4＜8.5)，而試驗組全部縮短(英譯漢2.8＞2.5 和7.2＞5.8；漢譯英5＞3.7 和7.9＞4.1)，證實了智能筆輔助的優化效用。 后測組間對比結果顯示，試驗組時間差的增減趨勢完全符合該技能的要求且全部優于控制組，其中時間差3 的英譯漢差異非常顯著(p ＝0.01，p≤0.01)、漢譯英差異顯著(p ＝0.04，p＜0.05)，證明了Echo 筆輔助有利于優化筆記時間差技能，無論交傳方向在縮短聽譯時間差方面作用顯著。

為交叉驗證基于云端的智能筆輔助在提高口譯技巧方面的作用，試驗還對兩組各自的前后測進行組內對比，結果顯示相較前測，控制組英譯漢的時間差2 和3 都增加，與技能要求相左，且英譯漢時間差3 增幅非常顯著(p＝0.01，p≤0.01)，與技能要求差異非常顯著；試驗組時間差的增減趨勢完全符合技能要求，且英譯漢的時間差1 和漢譯英的時間差3 優化非常顯著(p ＝0.00，p≤0.01)，漢譯英的時間差2 優化顯著(p ＝0.04，p＜0.05)。 證明了智能筆輔助有利于優化筆記時間差技能，在縮短英譯漢聽記啟動和漢譯英聽譯時間差方面作用非常顯著、漢譯英聽記結束時間差方面作用顯著。 即時反省的結果輔證了智能筆的回放功能對于優化信息加工和提高時間差技能的重要作用。

2. 靜態筆記效用特征比對

本研究探討的靜態特征為可優化信息存儲完整與準確的符碼類型，分為完整字詞、縮略語和符號三種:完整字詞指完整的漢字和英文，如“問題”“problem(s)”；縮略語指英語單詞縮略成一/幾個字母和漢語詞語縮寫成某個漢字，如problem(s)縮略成prob./prblm， ladies and gentlemen 縮略成“L＆G”，“問題”縮略成“問”，“女士們先生們”縮略成“女＆先”；符號包括標點符號和其他圖形，如“:”表示陳述的內容，“心形圖案”表示喜歡、滿意等(Chen，2017:11)。 按照上述標準，將筆記錄像轉存為.eaf 文件導入Elan 進行符碼類型的標注與數量統計。 按照交傳方向統計前后測兩組筆記符碼類型占比均值(%)，比對組間組內前后測差異，結果見表4。

表4 符碼類型組間組內統計與比對結果

由表4 可見:前測中，不分交傳方向，兩組的符碼類型使用占比由高到低全部都是完整字詞、縮略語和符號，且差異均未達到顯著水平，即兩組水平基本相當，符合試驗要求。

為驗證基于云端的智能筆輔助在優化筆記符碼選擇方面的作用，試驗對后測進行了組間比對:不論交傳方向，實驗組的符號使用顯著多于控制組(p ＝0.02/0.00，p＜0.05)，這與前人關于符號這種筆記形式與成績呈顯著正相關的研究結果相一致(戴煒棟和徐海銘，2007；劉建軍，2010)。 實驗組英譯漢的縮略語顯著少于控制組(p＝0.02，p＜0.05)，根據即時反省，控制組因時間不足和理解困難等導致過多低效筆記，大多數縮略語在表達環節無法提供有效信息。 證明了智能筆輔助有利于優化符碼類型選擇、改善信息存儲的質和量。

為交叉驗證基于云端的智能筆輔助在優化筆記符碼選擇方面的作用，試驗還對兩組各自的前后測進行組內對比:不分交傳方向，控制組后測符碼類型使用比例由高到低全部都是縮略語、完整字詞和符號，且較前測完整字詞顯著較少(p ＝0.03/0.00，p＜0.05)、縮略語顯著增加(p ＝0.01/0.02，p＜0.05)，而實驗組沒有類似的規律，這與前人關于縮略語使用傾向的結果不一致相吻合(Lung，2003；Dam，2007；王文宇，2010)。 實驗組符號較前測有顯著增加(p ＝0.01/0.05，p≤0.05)，而控制組符號使用減少且英譯漢顯著減少(p ＝0.05，p≤0.05)，再次證明智能筆輔助可顯著增加符號的使用。即時反省的結果輔證了使用符號可節約精力、優化筆記信息數量和質量，提高譯文流暢性、信息完整和準確性。

四、 結語

為探究更高效交傳筆記教學模式，本研究以云盤為存儲和互動平臺，采用智能筆、問卷調查和即時反省的交叉互證法進行探究，研究結果顯示:相較傳統筆紙訓練方式，智能筆輔助交傳筆記能夠顯著降低筆記難度和提高交傳成績。 其效用主要體現在通過提高信息加工效率，優化聽記啟動、結束和聽譯時間差，提升譯文啟動速度；通過優化筆記符碼類型，改善信息存儲的質和量，實現譯文更流暢、信息更準確更完整。

雖然智能筆輔助交傳筆記模式的優勢已然顯現，但本研究尚屬試驗階段，周期較短、樣本較少、層次單一，未來研究可考慮延長試驗周期、收集更多不同層次學生和譯員筆記，創建筆記語料庫大樣本的大數據平臺，縱橫比對，推助甄別高效筆記訓練模型，為教學和泛在自主學習提供針對性更強的反撥與導航，提高交傳筆記教學績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