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語重讀和輕讀的實證研究

李 康

一、 引言

按語音特點，語言可分為兩大類:一種是音節節律語言，另一種是重音節律語言。 漢語是音節節律語言，節奏特點以音節節拍(syllable－timed rhythm)為節奏，即語句每個音節占時感知均等，基本特征說話音節均等重讀(除一些輕聲語助詞外)。 英語是重音節律語言，節奏特點以重音節拍(stress－timed rhythm)為特征，即語句重音間隔占時感知均等，說話音節不均等重讀是基本特征；英漢兩種語言的基本節奏特征截然不同，存在本質差別。

二、 語音實證分析研究

學生在漢語環境下學英語，也就是在“音節均等重讀”的語言氛圍下學英語，學成后說英語會是什么樣子? 一位大學生朗讀“He says that he wants us to take it away.”其聲音轉化成聲波圖如圖1 所示:

圖1 大學生朗讀聲波圖

從聲波圖看出音節聲波邊界十分清晰，對應說話音節，學生每個音節幾乎均等重讀，英語一音節一停頓地說出來，顯然受到母語漢語音韻規律的影響，將英語句子念得每個音節均等重讀。

英語母語環境下生長工作的本語族人群說英語是什么特點? 互聯網聲訊的聯通，讓人們可以一窺全豹。英國前首相特蕾莎· 梅，2019 年中國春節期間，通過網絡發表講話，祝福全世界華人新春快樂。 首相講一口標準BBC 味道的英語，不斷起伏更替出現的重讀和輕讀，連成一串串伸縮自如的語流，恰當地展示著她的意念和她的祝福，給聽眾留下經久不忘的印象，堪稱純正英語的典范，展露出優良的語音素養。

(一)特蕾莎·梅語音分析

首相的“新春祝福”講話持續80 秒鐘，覆蓋189 個詞、7 個句子。 借助Creative WaveStudio 聲波軟件，將這篇講話轉化成聲波圖，調整每個音節對準相應的聲波。

聲波軟件各項指標設置如下:時間軸設置顯示時間:秒；任務:規格化；采樣率:44100 赫茲，單聲道；聲波放大比例:1 ∶64；橫軸代表音長，縱軸代表音幅(音強)；聲波密度代表音調，越疏，音調越低；越密，音調越高，如圖2 所示:

圖2 聲波指標標示圖

將音頻輸入軟件，電腦自動顯示相應的聲波圖。第一句The fireworks are being prepared. 通過軟件轉化出的聲波圖對應英語詞匯，如下圖3 所示:

圖3 第一句聲波音節對應圖

這是一句含有5 個單詞的句子，一共是8 個音節，流暢的語流里各個音節的讀音分別如標示:/e?，?fa??，w??ks，?，?b?，??，pr?，?pe?d/，都按照首相的讀音標出。

1. 實義詞fireworks、prepared 是語句重讀單詞，重讀音節聲波圖測得音長分別是:0.28 秒/fa??/，0.39 秒/pe?d/，相加后總音長0.67 秒。

2. 共有6 個輕讀音節，其中虛詞4 個，非重讀音節2 個，聲波圖測得音長分別是:0.05 秒/e?/，0.18 秒/w??k/，0.10 秒/s?/，0.15 秒/b?/，0.06 秒/??/，0.06 秒/pr?/，相加后總音長0.60 秒。

3. /e?，?， b?，??/，4 個音節，分別屬于單詞the、are、being 的音節，是虛詞的音節，相比實詞重讀音節，聲波圖顯示音長相對短，但是/b?/的音幅相對比較大，聽起來偏向重讀。

4. 實義詞fireworks、prepared 是語句重讀單詞，/fa??， pe?d/分別是它們的重讀音節，聲波圖測得音長顯著加長，而非重讀音節/w??ks， pr?/相對于重讀音節，測得音長相對短。

5. 對比發現，都是語句重讀，同是實義詞，但是重讀的程度不一樣，fireworks 的音強程度超過prepared，聽起來更加響亮。

6. 重讀加強的實義詞，不僅重讀音節重讀程度加強，非重讀音節也相應加強，如，fireworks。

7. “s＋are”的連讀，采用弱讀式，音長短，輕讀。

(二)結論

1. 首相講話聽起來張弛有度，很有節奏感，都是實義詞重讀、虛詞輕讀更替出現產生的效果。

2. 句末語調的重讀音節，獲得格外程度的音長和音強。 第一句話共有6 個輕讀音節，相加總音長0.60秒；語句重讀音節2 個，相加總音長0.67 秒，單個輕讀音節的音長顯著小于單個重讀音節，可見，語句重讀音節念得強，輕讀音節念得弱，強弱對比，嚙合出張弛有度的英語語流節奏，如圖4 所示:

圖4 音節重讀輕讀標示圖

觀察圖中8 個音節對應的聲波圖，每個音節的音長、音強，甚至音調都不同，顯然首相在每個音節的耗時用力不一樣。 prepared 是意群最后的實詞，/pe?d/是這個意群也是這個句子的最后重讀音節，耗時0.39秒，遠遠強于其他重讀音節。

3. 同是語句重讀，每個實詞耗時用力都不同，可見重讀程度不相同，首相在最重要的實詞耗時用力最多，重讀程度強于其他實詞，更好地表明她的意念和態度。

4. 虛詞普遍有兩種以上的讀音，一種是強讀式讀法，另一種是弱讀式讀法，首相講話都沒有采用強讀式讀法，都采用普通弱讀的那一種，兩詞首尾連讀也采用弱讀式讀法，襯托出重讀實詞的響亮。

三、 討論與啟發

整篇講話共有7 個句子，單音節虛詞比較多，一共有5 個，反復在45 處出現，其中the 出現13 處，of 出現8 處，are 出現6 處，a 出現6 處，and 出現4 處，to 出現4處，in 出現4 處，各個單音節虛詞測得的普遍音長是0.05 秒，而各個重讀實詞測得重讀音節音長均大于0.2 秒，差異明顯，可以斷定，虛詞輕讀、實義詞重讀是英語語流的基本規律。 但是虛詞什么情況下重讀值得進一步研究。

虛詞主要有限定詞、代詞、連詞、助動詞和介詞等，出現頻率相當高，一共有50 多個，均具有兩種或以上的讀音，一種是強讀式，另外一種或幾種是弱讀式。 講英語離不開虛詞的輕讀，離不開非重讀音節的輕讀，有了輕讀才能襯托出重讀，營造英語節奏。

英語重讀依靠音長、音強、音高等聲音屬性來表達，首相重讀習慣采用增加音長的方式，覺得還不夠的地方，根據需要疊加音強和音調增加重讀的程度，相對而言，輕讀通常音長比較短，音強比較弱，音調比較低。本篇講話重讀音節測得最短的音長0.13 秒，是red 這個實詞；最長的音長0.476 秒，是world 這個實詞。 輕讀音節測得最短的音長是0.016 秒，是at 這個虛詞；最長的是0.080 秒，是the 這個虛詞。 重讀音節和輕讀音節排列不規則，每個音節耗時用力都不相同，聽起來有時跌宕起伏，有時行云流水，有時又強弱鮮明對比，就是這樣重讀輕讀周期性更替形成英語特有的音韻規律。

說話總有喜怒哀樂的情緒，不管首相演講的內容和態度如何變化，重讀輕讀規律始終不變，模式固定，內容在音韻節奏規律的框架下講出來，音韻規律成了講話的骨骼，內容和態度可以變化，但是規律不變。

《英語發音詞典》(English Pronouncing Dictionary)記載:1917 年以英格蘭南部受過教育的男性讀音為典范，制定出公學發音(PSP)；1926 年，又以倫敦周圍受過教育的人的口音，制定出標準英語(RP)；時至當代，英語建立在廣泛的基礎上，《英語發音詞典》采用BBC英語為典范作為英語標準。

英語也是美國、新西蘭、澳大利亞等國家的本族語，各個國家采用的口音標準存在差異，說話不可避免帶有地域特征；盡管如此，不同地域的本語族交流英語過程中，都能不約而同磨合出共通的音韻規律——音節不均等重讀，說話中自覺本能地遵守，鑄造出英語語流的基本規律。 首相講話就是這些基本規律的真實流露，聲情并茂地展現著她的真情實意。

英語是重音節律語言，說話音節不均等重讀是基本特征，英語與生俱來就音律調自成體系，互相嚙合，互相支撐。 著名英國語音學家A. C. Gimson 有一句名言:To speak any language， a person must know nearly 100 percent of its phonetics， while only 50 percent－90 percent of its grammar and 1 percent of the vocabulary maybe sufficient.(要說任何一種語言，一個人必須幾乎百分之百地了解其語音，而只有百分之五十到九十的語法和百分之一的詞匯可能就足夠了。)

英語是一門獨立語言，音韻節奏規律特征具有獨立性，如果忽略這門語言音韻規律的存在，不遵守其內在的規律，不但表達言不達意，而且令人費解；如果沿著錯誤的做法深耕再下苦功夫，錯誤將變得更大。 如何才能在英語音韻規律下說英語? 對于外語族來說，英語音韻規律首先以知識的形式存在，供學習掌握，融會貫通，內化于心，被運用后，這些知識變成人的技能，是心智技能；心智技能的形成需要借助有關知識和經驗，反復練習，達到自覺化程度，產生個體固化的說話模式。 只有“學”不夠，技能形成靠“練”，通過“練”得到調節和控制心智活動的經驗，產生合乎法則的語言行為。

遵守心智技能形成方法進行英語音韻規律教學，通過學習了解英語節奏規律知識結構，通過練習內化成心理模式，通過訓練固化成心理特征，保障在恰當的音韻規律框架下說出英語。

英語音韻規律技能教學需要經過三個階段的學習和訓練:

第一，認識正確的英語節奏規律。 說英語以節奏群為基本單位，每個單位以重讀音節為節點，附帶非重讀音節構成節奏群，群與群之間耗時感知均等，群里重讀音節重讀，非重讀音節輕讀；學習英語音韻規律知識，目的就是使英語符合英語音韻規律的框架，英語音韻律動標志就是重讀，初學者進行限制性練習，自我感受音節輕重有別的規律，漸漸地領悟出說英語“音節不均等重讀” 的基本規律，練習過程就是內化成正確的心理模式的過程，強化出正確的語言行為習慣。

第二，學會正確停頓換氣。 在有聲英語里，停頓換氣代表標點符號；說話都要停頓換氣，發生在兩個意群的交界處；學習不僅要樹立正確意群的意識，行為上還要養成在意群交界處停頓換氣的良好習慣，正確表達意義。 學生說英語停頓偏多，且經常出現在短語內部，把句子停頓得支離破碎，憑著個人經驗和感覺停頓喚氣，難以辨別說話的語義，更無法正確表達態度，也找不到節奏感；人的思維活動、感情起伏和呼吸狀態不穩定影響停頓換氣的位置，應學會正確的停頓換氣的技能，使英語順暢流利。

第三，英語重讀弱讀有規律可循。 要重讀的有實義詞，如:名詞、實義動詞、形容詞、數詞等實詞；而弱讀的是虛詞，如:冠詞、介詞、連詞、助動詞等。 英語大約有50 個最常用的單音節虛詞，在有聲英語中多以弱讀形式出現，出現頻率相當高，有聲英語如行云流水，山高水低，急徐有致，音節重讀起著主導作用，輕讀音節發揮了協調的作用，強弱對比調節節奏松緊適度。

四、 結語

知道重讀輕讀的規律容易，但正確應用難度大，難就難在不經意間混淆，所以需要訓練，反復練習，將規律固化于心，形成心智技能，相應外化出英語應有的音韻規律。

學習者應在語音理論為指導下，增強有聲英語音韻規律的訓練，特別在初始英語學習階段要接受系統的音韻規律訓練，練好基本功，正確把握英語音韻特征，奠定說出符合英語音韻規律的英語基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