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巴經濟走廊早期收獲階段的進展、挑戰與對策

陳雨羲 岳中心

摘 要：中巴經濟走廊作為“一帶一路”的旗艦示范項目，經過中巴雙方共同努力，在經濟貿易、能源合作、交通基礎設施和產業合作等領域取得顯著進展，但是依然面臨沿線安全問題極為嚴峻、第三方外部勢力的干擾、投資風險充滿不確定性、國際輿論歪曲負面報道等四大挑戰。未來，必須采取相應舉措針對性地消除或減少阻礙中巴經濟走廊建設的不利因素，使中后期階段中巴經濟走廊建設取得更大成效，推動“中巴經濟走廊”建設行穩致遠。

關鍵詞：“一帶一路”倡議;中巴經濟走廊;基礎設施合作

“中巴經濟走廊”這一概念，最早來源于2013年李克強總理訪問巴基斯坦時提出的中巴經濟走廊遠景規劃，以及2015年習近平主席訪問巴基斯坦時提出的“1+4”的中巴經濟走廊戰略建設布局。鑒于巴基斯坦的地緣戰略重要性，以及中巴兩國傳統深厚友誼，中國政府以中巴經濟走廊為突破口，建設成為“一帶一路”旗艦樣板工程，為其他經濟走廊建設發揮示范效應。如今，中巴經濟走廊早期收獲項目建設已接近尾聲，大部分項目已投產運營，并開始進入第二階段的建設。及時總結前期階段建設經驗，尋找還存在哪些風險，思考采取何種應對舉措，對后期建設少走彎路、加強與其他沿線國家合作以及推動“一帶一路”其他五大走廊建設具有借鑒意義。

一、中巴經濟走廊建設取得的進展

（一）經濟貿易增長迅速

自中巴經濟走廊建設正式啟動以來，巴基斯坦經濟貿易進入近十年來增速最快期，其發展速度位于亞洲前茅。從經濟增長率看，2013～2018年，巴基斯坦國內生產總值從2312.19億美元增加至3125.7億美元，五年間GDP增加了813.51億美元，年均增長率達7.04%。從雙邊貿易額看，2013～2018年，中巴雙邊貿易總額從142.19億美元增加到190.8億美元，貿易增長率為6.84%。中國已連續5年成為巴基斯坦最大貿易伙伴國，也是巴基斯坦第一大進口來源國和第三大出口目的國。從吸引對外直接投資看，中國成為巴基斯坦最大外國直接投資來源國。2018年，中國對巴基斯坦直接投資額高達7.6億美元，是英、美、日、荷蘭等前4位發達國家對巴直接投資總額3.36億美元的2.26倍，約占巴基斯坦2018年全年外國直接投資總額的58%。

（二）能源項目進展順利

中巴經濟走廊框架下22個項目，能源項目占據了半壁江山，數量高達11個，大部分項目已竣工與投產運行，在建項目仍按質按量加速推進。作為中巴經濟走廊的優先建設工程，水電、風電、太陽能、燃煤電等能源領域項目捷報頻傳。2017年5月25日，有著“首個大型高效清潔煤電項目”之譽的“薩希瓦爾燃煤電站1號機組”正式滿負荷投產運營發電，填補了巴基斯坦近25%的用電缺口。2018年4月，有著巴基斯坦“三峽工程”之稱的尼魯姆-杰盧姆水電站首臺機組實現并網發電。同月，作為“中巴經濟走廊”首個大型電力能源項目的卡西姆電站正式投入商業運營。2018年9月22日，作為“一帶一路”和中巴經濟走廊首個水電投資項目，也是絲路基金投資的首單項目，以及首個載入中巴兩國政府聯合聲明的水電投資項目——卡洛特水電站成功實現大江截流，意味著該項目正式進入全面建設階段，預計2021年建成投產發電。屆時等所有能源項目竣工投產發電，將有效緩解數十年來巴基斯坦的能源危機，極大促進當地經濟發展和改善人民生活。

（三）互聯互通格局初步形成

作為中巴經濟走廊優先建設項目，交通基礎設施建設迅速推進，在港口、公路、鐵路、地鐵和航空等領域基本形成互聯互通格局。在港口方面，2015年11月，中國正式取得瓜達爾港運營權。2016年11月，中國喀什大型貨車運輸隊沿中巴經濟走廊成功抵達瓜達爾港，瓜達爾港具備了航運樞紐的轉口貿易港職能，貫通了中巴經濟走廊大動脈。2018年，瓜達爾港已經建成三個2萬噸級泊位的多用途碼頭，成為中巴經濟走廊上的一顆璀璨明珠。在公路方面，2019年7月23日，中巴經濟走廊最大交通基礎設施項目——巴基斯坦白沙瓦-卡拉奇高速公路蘇庫爾至木爾坦段比預期提前2周竣工通車，成為“一帶一路”上又一“中國建造”代表工程。在鐵路方面，2015年4月，中巴兩國早已簽署建設1號鐵路干線（ML1）協議，由于惡劣的凍土氣候、各種復雜聲音等因素制約，前期一直沒有取得實質性進展。2019年7月，巴基斯坦計劃發展改革部長在聯合記者會議上透露，中巴鐵路升級改造工程有望年底動工。在地鐵方面，2018年7月，巴基斯坦首條地鐵——巴基斯坦拉合爾軌道交通橙線項目通車試運行，成為中巴經濟走廊首個早期收獲大型海外示范軌道交通項目。在航空方面，2015年10月，國航開通北京到伊斯蘭堡直飛航線，成為中巴經濟走廊的空中之路。2019年3月，中國援助巴基斯坦瓜達爾新國際機場項目正式啟動奠基儀式，為瓜達爾港口城市建設打下堅實基礎。

（四）產業合作穩步推行

產業園區作為中巴經濟走廊產業合作的重要平臺和載體，加速推動中巴經濟走廊產業園區合作，對深化中巴經濟融合發展、提升巴基斯坦工業化水平和產業轉型升級等具有戰略意義。中巴經濟走廊沿線分布在伊斯蘭堡、信德省、聯邦直轄部落區、旁遮普省、卡西姆港、俾路支省、開普省等地區的27個經濟園區已有9個確定具體建設計劃與方案，這些經濟園區承接來自中國勞動密集型和資源密集型產業，將其發展成為巴基斯坦自身優勢產業集群。為充實與拓展中巴經濟走廊早期建設成效，推動巴基斯坦特殊經濟區建設，中巴兩國將2019確定為“中巴產業合作年”。2019年1月，中巴簽署產業合作諒解備忘錄，同意將旁遮普省的M3特殊經濟區、開普省的拉沙卡伊特殊經濟區、信德省的塔貝吉特殊經濟區作為優先合作與加快發展建設項目，并為中巴紡織 、石化和鋼鐵等重點產業合作與發展提供框架思路。同時，中巴雙邊承諾確保力爭年底瓜達爾港新國際機場、醫院等基建、民生領域工程順利落地。另外，雙方還將在中巴經濟走廊中后期建設階段，將合作領域延伸至農業、工業、教育、醫療、扶貧、水利等領域，這為深化中巴兩國產業合作與經濟融合發展的重要途徑。

二、中巴經濟走廊建設面臨的挑戰

（一）沿線安全問題極為嚴峻

雖然巴基斯坦政府與軍方一直對國內的恐怖主義實施嚴厲打擊和“聯合清剿”，恐怖活動呈下降趨勢，但其國內安全形勢仍不容樂觀，對中巴經濟走廊項目實施構成安全威脅。據澳大利亞智庫經濟與和平研究所（IEP） 發布的《2018年全球恐怖主義指數報告》顯示，巴基斯坦恐怖主義指數超過8分，屬于全球恐怖主義極高風險國家，受威脅程度位居全球第五。中巴經濟走廊八成以上的項目主要分布在旁遮普省、信德省、開普省、俾路支省等恐怖活動頻繁地區，尤其俾路支省恐怖活動甚為猖獗，嚴重威脅中方企業和人員的安全，這些地區的局勢狀況事關中巴經濟走廊建設成敗。2017年，“伊斯蘭國”恐怖活動逐漸向分離勢力猖獗的俾路支省和信德省北部地區蔓延， 并與當地恐怖組織形成網絡， 與阿富汗的呼羅珊形成遙相呼應態勢。2018年，俾路支省恐怖襲擊活動頻發，針對中巴經濟走廊恐怖襲擊活動就近40次，且目標直指中方及負責警衛的巴方安全保衛人員。2019年5月11日，恐怖分子持槍和手榴彈對瓜達爾港珍珠洲際酒店（Pearl Continental Hotel）發動攻擊，3名安保人員死亡，也是一起針對中巴經濟走廊項目的一項破壞行動。

（二）第三方外部勢力的干擾

中巴經濟走廊觸動了以西方國家為主導的國際合作利益鏈條。加之，周邊地緣政治復雜，勢必會引起多國力量博弈和暗中掣肘。首先，印度表示強烈反對。印度認為中巴經濟走廊實施將提高巴基斯坦的經濟實力和綜合國力，對印度尋求南亞的霸主地位形成嚴峻挑戰。另外，印度認為中國推行中巴經濟走廊瓜達爾港項目是在謀求海權的擴張和對印度的戰略包圍，是在破壞印度在南亞——印度洋的領導地位。其次，周邊鄰國焦慮的心態。中巴經濟走廊貫通，尤其是瓜達爾港的正式運營，將對迪拜港、阿巴斯港、恰巴哈爾港等周邊原國際運輸通道港口造成潛在競爭。最后，大國博弈暗中掣肘。美英等大國喜歡運用地緣政治或戰略的思維慣性并以雙重標準看待中巴經濟走廊，而非從地緣經濟合作的角度看待。就美國而言，對中國在南亞影響力的上升保持警惕與防范，擔心中國以瓜達爾港為立足點向波斯灣——印度洋擴張軍事力量，擠壓美國在該區域的戰略空間。對英國而言，巴基斯坦曾經是英屬殖民地，中巴經濟走廊推進將影響扶植勢力代理人的利益。

（三）警惕可能存在的投資風險

據巴基斯坦公布的2017-18財年經濟運行情況看，巴基斯坦GDP連續5個財年實現經濟持續走高態勢。但是，貿易逆差仍繼續擴大，財政和經常項目“雙赤字”繼續加重債務負擔。在財政赤字方面，2017-18財年，巴聯邦稅務局（FBR）征稅仍未達到3.93萬億盧比預定目標，財政赤字將達到創紀錄2.4萬億盧比，約占GDP的7%，超過國際貨幣基金（IMF）3% 的國際警戒線。在貿易赤字方面，由于貿易逆差擴大，而僑匯增長乏力，2017-18財年經常賬戶赤字達180億美元，同比大增44.7%。據最新2018-2019年經濟調查數據，2019年7月，巴基斯坦債務和負債總額比2018年6月還增加了521萬盧比，增長18%。巴基斯坦僅為支付明年總債務利息這一項，就需將近3萬億盧比，目前巴基斯坦整體外債已經達到1050億美元。加之，盧比貶值34%，對外償還債務成本還在不斷飆升。面對如此沉重的債務負擔，以及持續惡化的財政赤字狀況，中巴經濟走廊建設項目強大的資金缺口需求背后隱藏著投資回報不確定性和較大的風險。

（四）國際輿論負面報道的曲解

中巴經濟走廊牽扯巴基斯坦及國外不同勢力的利益，對項目認識存在差異和溝通隔閡在所難免。加之，近年來巴基斯坦政府陷入債務危機，恐怖活動頻繁等因素，巴基斯坦國內及西方國際輿論對中巴經濟走廊發展前景表示擔憂，這對中巴經濟走廊的順利推進極為不利。西方及國外輿論對中巴經濟走廊質疑主要表現為：第一，債務問題。西方輿論認為中巴經濟走廊使原本負有沉重債務的巴基斯坦政府陷入債務危機，將“中巴經濟走廊”與“債務陷阱”相掛鉤，歪曲中國利用資金和技術優勢幫助巴基斯坦建設基礎設施和促進經濟發展，改善民生的“惠民創舉”抹黑成用主權債務迫使他國屈服于中國的“債權帝國主義”形象。第二，中巴經濟走廊項目沿線分配問題。巴基斯坦各省級部落都希望更多的項目能夠落地，改善當地的經濟狀況。中巴兩國在項目分配上堅持主要由巴中央政府統籌，并適當兼顧較小省份利益等問題達成共識。但是，項目分配無法做到滿足所有利益集團，也會受到黨派利益和地方博弈的影響。

三、應對中巴經濟走廊建設挑戰的政策建議

（一）營造沿線投資的安全環境

鑒于巴基斯坦恐怖主義來源復雜，摻雜著不同利益訴求，對中巴經濟走廊的政策主張也各不相同，短期內恐怖主義活動將難以被鏟除，必須綜合考慮各種影響因素，建立全方位的反恐治理體系，營造沿線安全的投資環境。第一，加強與地方部落合作，共享中巴經濟走廊發展成果。結合巴基斯坦“弱政府、強社會”政治生態，應摒棄只和中央政府打交道的傳統固有思維，加強與地方部落領袖的交流與合作，讓當地百姓分享中巴經濟走廊建設成果。第二，建立多層次反恐協調機制，構建安全命運共同體。中巴雙方要加強打擊“三股”勢力，在情報共享、反恐演習、聯合巡邏、共同執法以及安保力量等領域加強合作，要警惕互聯網恐怖融資和宣傳的隱蔽性和時空無限性帶來的新挑戰，加強國際反恐互聯網信息監管技術合作，構建多方主體參與反恐協調機制。第三，中方企業要自身加強安全防范意識和防衛能力培訓，構建反恐風險研判、預警和應急管理防范體系。同時，還應加強國內安保服務公司合作，實施安保外包，并對伊斯蘭民族宗教文化習俗禁忌進行培訓，以當地民眾易于接受的方式宣傳對中巴經濟走廊建設意圖，傳遞中國企業良好的形象。

（二）堅持開放共贏理念，減少外部干擾

中巴經濟走廊要堅持“開放、包容、共贏”的理念，在國際公開場合盡力釋放中巴經濟走廊的經濟合作性質，獲取更多的國際認可和支持。首先，要加強國際輿論宣傳，強調中巴經濟走廊是雙邊或多邊經濟合作項目，極大歡迎第三方參與合作，不存在對周邊國家地緣戰略空間擠壓的意圖。隨著中巴經濟走廊項目建設成效不斷顯現，越來越多國家看好中巴經濟走廊發展前景，紛紛參與到走廊項目建設之中。2019年2月，沙特政府已決定在瓜達爾港投資100億美元用于建設煉油廠。2019年5月，英國在伊斯蘭堡主辦的“中巴經濟走廊擴大會議”上表示有意向成為中巴經濟走廊的重要合作伙伴。其次，推動中巴經濟走廊與周邊或其他國家發展戰略計劃進行有效對接，構建利益共同體，實現共贏發展。中巴雙邊應積極并創造性地推動中巴經濟走廊與美國“新絲綢之路”計劃、印度“季風計劃”、阿聯酋“2031年國家幸福戰略”、伊朗—巴基斯坦—印度（IPI）天然氣管線等有效對接，并鼓勵周邊國家參與中巴經濟走廊投資，化解心中疑慮，減少外部干擾。最后，探索與西方公司在中巴經濟走廊部分項目上開展合作，共同投標、共同建設和分享發展成果。

（三）加強投資風險防范與應對機制建設

中巴經濟走廊牽涉利益集團復雜，傳統和非傳統安全相互交織，企業和人員在外投資的資金、人身安全面臨較大風險，亟需拓寬中巴經濟走廊項目的融資渠道，分擔投資風險，并加強企業項目投資信息情報搜集、分析、評估和應對機制建設，確保項目投資收益及人身安全。首先，要拓寬中巴經濟走廊項目的融資渠道，吸引第三方或多邊國際金融機構的注資并參與建設，分擔中巴經濟走廊項目可能存在的債務違約和投資收益不足風險。中巴雙方要盡力打造“中巴經濟走廊”精品項目，增強項目財務的透明度，提升第三方或其他國際金融機構的投資信心。另外，除了亞洲基礎設施投資銀行、絲路基金等由中國主導的國際金融機構為中巴經濟走廊提供融資以外，還應加強與第三方國際金融機構的交流與合作，分擔僅靠中國注入建設投資資金不足的風險。其次，中資企業要遵守當地法律法規，樹立風險防范意識，按照市場化運行理念，保持項目合規合法建設，建立符合巴基斯坦財務、稅務并適用于自身企業的財務稅務管理制度，提升突破風險的預警和管控應對能力。

（四）樹立輿論傳播報道的問題意識

針對國際輿論存在的質疑和歪曲報道，中巴雙邊要充分認識到中巴經濟走廊國際傳播戰略的重要性，尤其要在新聞報道中更應樹立問題意識，從容應對國際輿論危機。首先，講好中巴經濟走廊文明故事，傳播中國好聲音。在中巴經濟走廊建設過程中，要通過創新宣傳理念和渠道方法，積極報道中巴經濟走廊項目建設成效，尤其是明顯改善當地民生的項目要重點報道，并邀請民眾或國際性第三方組織參與，了解真實的中巴經濟走廊建設帶來的實實在在的好處。第二，加強歪曲輿論應對宣傳，及時反駁，以示正聽，讓民眾及時了解事實真相，消除誤解。事實上，中巴經濟走廊項目僅有不到20%使用了中方提供的貸款，超過80%資金是中方直接投資和無償援助，項目本身并沒有直接加重巴方經濟債務負擔，巴方也表達了立場認為債務危機與中巴經濟走廊無關。第三，加強中巴經濟走廊文化軟環境建設。拓展中巴兩國人民相互了解和交流溝通渠道，在G20、上合組織等重要國際場合公開宣稱中巴經濟走廊建設成果，及時公布項目建設進展及促進經濟發展和改善民生情況，為“中巴經濟走廊”創造良好的輿論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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