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雙

如?果在1872年有五千兩銀子,你會做什么?清朝官員沈秉成的選擇是購買西周青銅重器虢叔鐘。在當時,這筆錢足以買下蘇州著名的“留園”,或是北京的10個四合院。而在嘉慶年間,虢叔鐘的價格還僅是一二百兩銀子。
最近出版的《晚清官員收藏活動》一書中,作者白謙慎通過收錄的三篇長文《晚清文物市場和官員收藏活動管窺》《信息、票號、運輸:收藏活動的網絡因素》《吳大澂的收支與收藏》,結合書信、日記等史料,從藏品的信息傳遞,價格的變化,官員買家們的收入支出,以及買賣過程中的物流、結算等細節,為讀者展示了晚清官員波詭云譎的收藏世界。
晚清高官搞收藏,都有啥優勢?書里提到,經濟實力強的官員才有能力搞收藏,而京官俸祿普遍很低,除了一些補貼,他人的饋贈和外地官員的各種“敬”是重要的收入來源。很多京官都是依靠地方官送禮金,因為當時地方官最有錢。
書中列舉了一些實例。晚清官員、文史學家李慈銘在成為進士后,年收入超過一千兩;光緒進士葉昌熾曾用“百錢”買了《智城山碑》;在清朝京師,小民的日常交易額常在12文之前,“百錢”相當于50個菜包子。故而白謙慎稱,對于普通官員而言,購置價格不高的書畫和碑拓,應無問題。但對民眾來說,收藏并不是便宜的差事。
官員收藏還得面對輿論壓力。投入大量錢財和精力來收藏,免不了出現“玩物喪志”的批評。對此,清朝官員的做法有二:其一是參加重要的政治活動來化解。作者以晚清高官吳大澂為例,吳大澂積極參加洋務,甚至在甲午戰爭中,他以湖南巡撫之身自請領湘軍出關打仗。再者便是賦予收藏其他意義。比如收藏善本書,被認為是闡揚樸學的善舉,“士林莫不聞聲感頌”;收藏青銅器被解釋為“愛文字之心”勝于“愛器物之念”。當收藏活動轉換成一種學術活動后,特別是和傳統的經學、史學研究聯系在一起時,情況就不同了,沒有人會認為學術研究是“玩物喪志”。
晚清名宦翁同龢在琉璃廠見到一本漢代禮器碑的舊拓本,古董商索價四兩銀子,翁同龢出價三兩,古董商不同意,翁同龢就把拓本還給了古董商。彼時翁同龢已是同治皇帝的老師,但面對高官的討價還價,古董商少一兩銀子都不賣。翁同龢則覺得不劃算,也就沒有成交。
這也反映出,官員在收藏時,大都講理公正,不巧取豪奪。不過,官員還是會利用公家資源來收藏,尤其當異地交易時,政府官方的郵遞系統便會派上用場。由于收藏者之間的競爭相當激烈,為爭得先手,不向他人透露自己的信息來源是非常必要的。吳大澂的老師、著名收藏家吳云在1879年三月致正在河南任官的吳大澂的信中說:“往后惠書,只須用馬封遞,由撫、藩署轉交。既快且穩。”可見,吳大澂等高官利用官方的郵遞系統來帶自己的私信。
在藏品的運輸上,官員也會利用在官場上的人脈與體制內的諸多便利,用公家的資源來做私人的事。白謙慎曾說:“清朝官員搞異地支付,異地發貨,像京東、淘寶一樣,可以看到他們已經有了這種全局的調撥觀念。”
除商周青銅器外,書畫類藏品是收藏大類,這源于古代官員對書法的熱衷與重視。白謙慎曾言,吳大澂的圈子都是大官,最小的官員就是他的老師蘇州太守吳云,故而嚴格來講“自己是研究晚清大官文化的”,官員熱衷書畫收藏,原因之一,是書法在官員的日常生活中原本就占有重要地位,官員之間都非常在意自己的書法。
他以李鴻章為例,李鴻章名氣大,欠下很多字,空閑時沒什么事做,就寫字應酬。1888年因病停了一段時間,家人不讓他寫了,后來想為屋子重寫牌匾而提筆,他擔心手生寫不好,練習十幾天自己滿意了才寫。可見官員對待書法十分認真,自己心里就有一個比較高的檻,對待書法藏品時,也有自己獨到的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