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商身股制度對國有企業混合所有制改革的啟示

王東

[摘 要] 本文研究了歷史上晉商身股制度的優勢、時至今日的可借鑒之處以及歷史局限性;詳細分析了員工持股在國有企業混合所有制改革中的重要意義，認為讓員工持股有助于國有企業解決共同富裕的問題、勞資矛盾的問題、所有者缺位的問題、“委托-代理”問題、吸引并留住人才、增強員工的主人翁意識等問題;主張在制定國有企業員工持股方案時，應借鑒身股制度，并在晉商身股制度的基礎上做出改進，建立身股向實股的轉化制度。

[關鍵字] 國有企業 混合所有制 身股制度 人力資本 員工持股

2013年11月，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所發布的《中共中央關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中指出：“允許混合所有制經濟實行企業員工持股，形成資本所有者和勞動者利益共同體”。從黨的政策中可以看出，國有企業改革的重點在于混合所有制改革，這包括讓員工持股的混合所有制。在企業經營中，員工的工作動力是最重要的。在混合所有制改革中讓員工持股，就是給員工以正向激勵讓員工有足夠的動力去工作，為企業和自己創造價值。在清朝時期，我國最著名的商幫之一——晉商，特別是晉商中的票號就想到了以股權來激勵員工的管理方法，即身股制度，并取得了很好的效果，鑄就了晉商近200年的商業傳奇。時至今日，晉商的身股制度對國有企業混合所有制改革仍有一定的借鑒意義。

一、晉商身股制度

（一）身股制度的簡介

身股又名頂身股，是相對于銀股而言的。票號的投資人，投入資本到票號而獲得票號的股權，稱之為“銀股”;而票號的投資人有條件贈予企業核心骨干的股份，稱之為“身股”。銀股是完全意義上的資本股份，而身股只是“分紅股”，只擁有經營利潤分紅權。企業有超額利潤了，就可以享受利潤分紅。身股不需要出資，以身入股，就是用自己的工作時間來入股，所以身股既不能繼承和轉讓，也不能對企業的重大事項行使表決權[1]。

（二）身股制度的理論分析

身股制度體現了人力資本的產權價值，使得企業中勞資雙方的產權關系更為明晰。任何企業的生產經營過程都是實物資本與人力資本相結合的過程。雖然身股制度也應當是當時勞資雙方博弈的結果，但由于晉商很早就認識到了人力資本的價值，在制度設計上對人力資本進行了界定，即身股[2]。在不減少東家（股東）利益的前提下，從增量財富（利潤）中分割出一部分讓渡給員工（勞動者），作為員工擁有的資產，從而使員工也成為有產者。東家之所以選擇這樣的制度安排，在于東家沒有割讓出原屬于他的存量資產，他給的只是期利的承諾;這種做法一定會受到員工的歡迎，就是因為員工在仍然能獲得工資收入的同時，可以從未來的利潤中獲得分紅的收入。在這種預期下，員工熱情高漲、積極主動去工作，為企業創造了更多的增量財富，實現了勞資雙方的共贏。

（三）身股制度的成功實踐

在晉商票號興盛時期，公司制企業的組織形式還未出現，但合理的激勵制度和治理結構卻使得票號保持近200年的昌盛。這種“身股與銀股結合、身股為大”的制度為票號留住了人才，在物質和精神兩個方面實現了對持股人的激勵，并將人才的效用發揮到了最大，保證了企業的有效傳承，成為晉商票號興盛的核心競爭力之一[3]。

“喬家大院”的大德通票號1889年銀股為20股，身股9.7股;而到了1908年，銀股沒有變化，仍為20股，而身股則增加到23.95股。這20年銀股的數量雖沒變，但由于票號的蓬勃發展，分紅的蛋糕更大了，紅利總額也大大增加，不僅是身股持股人，東家的紅利收入也大大增加。1889年，大德通票號盈利總額約2.5萬兩白銀，東家分到1.7萬兩白銀;而到1908年，票號盈利總額達74萬兩白銀，即使是在紅利的一半以上分給了身股的持股人的情況下，東家仍舊分到了34萬兩白銀，是20年前的20倍[4]。

（四）身股制度的歷史局限性

晉商票號是事實上的家族企業，“銀股”的所有者——東家最恐懼的是失去對票號的所有權和控制權，因此，在身股制度設計中也有其歷史局限性，其中最突出的缺陷就是晉商身股制度缺乏“身股”和“銀股”的轉換制度。

二、國有企業混合所有制改革實行員工持股的意義

（一）解決國有企業所有者缺位的問題

從法律上講，國有企業的產權屬于國家，具體由各級政府的國資部門負責監管。但政府不可能關注到微觀經濟活動的具體過程，從而造成了一定程度上的所有者缺位。而所有者缺位造成了法人治理結構不能充分發揮作用，公司治理方式趨于行政化，進而導致了企業經營效率低、國有資產流失等情況的出現。實行國有企業員工持股，使得國有企業內部就有了所有權的約束主體，能夠有效防范企業經營者可能存在的道德風險。

（二）解決“委托-代理”問題

“委托-代理”問題并非國有企業所獨有。有一定規模的企業都會存在類似問題。企業發展到了一定規模，企業的所有者不可能對企業所有的工作都親力親為，事必躬親，需要將工作委托給企業員工。這樣企業的所有者就成了委托人，接受委托的企業員工就成了代理人，形成“委托-代理”關系。但委托人和代理人的利益往往不一致，產生所謂的“委托-代理”問題[5]。這個問題的產生有兩方面原因。首先，委托人和代理人目標不一致，委托人以企業的資本、資產增值為目標，追求企業利益最大化，而代理人的目標則是個人利益最大化，付出更少的勞動而獲得更多的利益。其次，代理人掌握的企業經營信息往往會大大多于委托人，代理人可能會利用信息的不對稱，損害委托人的利益。借鑒身股制度，實行員工持股，則統一了委托人和代理人的目標，將委托人的利益和代理人的利益緊緊捆綁在一起，把代理人變成了事業合伙人，巧妙地解決了“委托-代理”問題。

（三）吸引并留住人才

隨著高新技術革命和知識經濟時代的到來，人力資本成為比貨幣資本更稀缺的生產要素。人才在企業價值體系中的重要性無論怎么強調都不為過。如何吸引和留住人才，特別是關鍵人才，是每個企業都會面臨的重要課題。實行員工持股不啻是一個吸引和留住人才的好辦法。科研、技術人才以及管理人才持股，不僅能夠體現技術和管理的價值，還能調動人才工作的積極性，充分發揮人才的潛能和作用。給人才以“身股”的同時，也將人才的前程、“錢程”與企業的發展緊緊地捆綁在一起，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有效避免損害企業利益的短期投機行為的發生。

（四）增強員工的主人翁意識

晉商身股制度的做法“以人身頂股”是把員工看作是人力資本。強調員工不是成本，而是以人力資本對企業進行投資的投資者。讓員工持股代表著企業對員工人力資本價值的認同。員工持有了股份，就會真正擁有了“主人翁”的感覺，把企業的事當作自己的事。就像在晉商票號中，不僅票號的掌柜，而且資歷長、工作表現突出的伙友（晉商票號把“伙計”稱之為“伙友”，這本身就有尊重普通員工的意思）也有資格頂上身股。頂上身股就會被尊稱為“先生”，其在商號的地位已不同過去，被劃分為“己”的人員類別，可準許參加商號內重要會議，查看票號賬目及過問商號內經營和資金狀況，可與掌柜商討商號的業務。

三、身股制度對國有企業混合所有制改革的啟示

（一）嚴格的持股人遴選和考核機制

在晉商的票號中，能頂上身股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票號有一套嚴格的持股人遴選和考核機制。通過這套機制，能把最能為企業創造價值的人選拔出來，給他身股以激勵他為企業創造更大的價值。能力和業績是能否頂上身股的關鍵指標（KPI），而資歷則只是一個參考變量。掌柜的身股厘數是東家根據其能力和業績而確定;而普通伙友的身股則是掌柜視其能力大小而確定。因此，搞員工持股不應該是什么人都給，而是要嚴格地審核、甄別，既看這個員工有沒有奮斗精神，更重要的是要看這個員工的能力高低、有沒有潛力。

員工通過這套嚴格的持股人遴選和考核機制頂上身股，因為獲得的不容易，會加倍珍惜。再加上身股的分紅格外豐厚，這就更增加了持股人故意犯錯的成本，降低了逆向選擇的可能性。一個人在進入票號之前就要接受嚴格的考察，經過長期嚴格的考察且一直表現良好的伙友才能獲得身股。這樣一整套遴選和考核流程走下來，選拔出來的身股持股人對于票號的忠誠度不會成為問題。

（二） 廣泛的持股人，全面降低了企業監管成本

由于“委托-代理”問題的客觀存在，票號的東家要付出高昂的監管成本來防范員工的道德風險，以及“出工不出力”的怠工行為。而身股制度把持股人變成了東家的合伙人，就很好地解決了這一問題。持股人的范圍非常廣。在票號中30%的員工持有身股，這些人形成了票號的中堅力量。這些持股人的利益和企業的利益是一致的。他們在工作中不僅會自覺地維護票號的整體利益，而且會非常有動力和積極性去監督其他人的行為，因為其他人的不軌行為會直接影響這些持股人的分紅。特別是身股制度允許普通的伙友頂身股，更是在企業治理結構方面的一個突破。在此之前掌柜有身股，伙友沒身股，伙友就會對掌柜的違規行為視而不見，不聞不問。因為掌柜貪污多少與伙友無關，票號有多少利潤也和伙友無關。伙友頂了身股，情況就不一樣了。掌柜貪污就會使利潤變少，所有持股人的分紅都會少。所以持股人不但自己會努力工作，還會互相監督，互相約束。這樣一來，完善的監控機制建立起來，企業的監管成本全面降低。

（三）簡單的運作條件，擴大了適用范圍

相對于其他股權激勵模式，身股模式的適用范圍非常廣泛。它不需要有股票、股票市場就可以運作，而且操作簡單易行。無論企業的規模大小，只要企業的所有者認同人力資本的價值和價值創造力，決心把員工變為事業合伙人，來實現勞資共贏，就可以實行身股制度，從而進一步化解勞資矛盾，建立勞資利益共同體，共同為社會創造更多財富。特別是在國有企業，企業員工（勞動者）本來就有企業的主人翁意識，通過身股制度可進一步強化企業“主人翁”的地位。國有企業改革的主要目標是國有資產保值、增值。只有企業盈利才能分紅的身股制度會激發出國有企業員工更大的潛能，給國有企業改革帶來“鯰魚效應”，使國有企業迸發出更大的活力。

（四）建立身股向實股的轉換制度

在晉商票號的制度體系中，掌柜（職業經理人）再能干也只能擁有身股，并不能購買和擁有銀股，這樣也就沒有可能躋身于企業的最高決策層，成為東家，事實上形成了職場上升通道的“天花板”，而最高決策層——東家并不能保證世世代代都優秀。事實上，晉商票號的衰落，也恰恰就是因為身股制度的這一致命缺陷。在20世紀初，有遠見卓識的票號掌柜看到了票號只有轉型為現代銀行才有出路這一必然趨勢，但遠在山西深宅大院享受生活的東家們既沒有這樣的眼光，更沒有這樣的能力和魄力帶領票號轉型，而是選擇繼續抱殘守缺，從而導致票號最終錯失轉型的良機，走向了沒落。借鑒身股制度的國有企業混合所有制改革，完全可以通過打通身股向實股的上升通道來解決這一問題，把通過身股制度選拔出的優秀人才繼續讓他擁有實股，給他更大的激勵和責任，實現國有企業的基業長青[6]。

四、結語

身股制度曾使得晉商票號取得了巨大的成功，體現了身股制度本身的優勢和制度設計的合理性。身股制度對國有企業混合所有制改革有很大的啟發作用。國有企業可以在人才遴選機制、激勵機制、員工持股等方面結合企業自身的文化特點、使命目標，借鑒和采納身股制度的優點，回避身股制度的缺陷，對身股制度進一步優化，從而更好地實現國有企業穩定、可持續的健康發展，以及國有資產保值、增值的目標。

參考文獻：

[1]黃速建.中國國有企業混合所有制改革研究[J].經濟管理，2014（7）.

[2]黃伯時.喬家大院的“身股”[J].施工企業管理，2007（4）.

[3]馮悅.從晉商身股制窺探股權激勵[J].中國證券期貨，2010（3）.

[4]孔昊.身股制：晉商票號昌盛之利器[J].支點，2016（9）.

[5]程娜.國有企業混合所有制改革背景下員工持股載體的法律分析[J].中國商論，2018（7）.

[6]李薇.山西票號身股制對現代企業的啟示[J].經濟師 2017（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