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革開放以來社會主義公平正義理論的邏輯演進

摘要：改革開放以來社會主義公平正義理論隨著時代和實踐的發展而不斷豐富和發展。其邏輯演進表現在多個方面：從公平正義的地位看，由“效率優先、兼顧公平”演進為“兼顧效率與公平”和“更加注重公平”。從公平正義的體制性特征看，由傳統計劃經濟的公平正義演進為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公平正義。從公平正義的內容看，由分配公平和共同富裕演進為權利公平、機會公平、規則公平、分配公平和共同富裕。從公平正義的范圍和層次看，由較小范圍、較低層次的公平正義演進為較大范圍、較高層次的公平正義。我國社會的公平正義理論，已由改革開放之初的社會主義公平正義理論逐步演進為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公平正義理論。

關鍵詞：改革開放；社會主義公平正義理論；邏輯演進

中圖分類號：D61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4-1494（2020）02-0044-06

收稿日期：2019-12-29

基金項目：國家社會科學基金一般項目“十六大以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公平正義理論發展研究”（13BKS050）的階段性成果。

作者簡介：黃有璋，男，博士，西南民族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教授，研究方向為馬克思主義基本理論、社會公平正義理論。

社會主義公平正義理論隨著時代和實踐的發展而不斷豐富和發展。改革開放以來隨著經濟社會發展和體制改變，公平正義的地位、特征、內容、范圍、層次等都不斷發生變化，我國社會的公平正義理論由改革開放之初的社會主義公平正義理論逐步演進為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公平正義理論。對改革開放以來社會主義公平正義理論邏輯演進的探討，不僅有助于把握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公平正義理論發展的基本脈絡和規律，而且有助于深入認識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公平正義理論，從而有利于分析和解決新時代的社會公平正義問題。

一、從公平正義的地位看，由“效率優先、兼顧公平”演進為“兼顧效率與公平”和“更加注重公平”

公平與效率之間的關系是具體的、歷史的，隨著社會歷史條件的變化而發生變化。改革開放以來，公平與效率之間的關系大致經歷了由平均主義“大鍋飯”到“效率優先、兼顧公平”，再到“兼顧效率與公平”和“更加注重公平”的變化過程。這種變化體現了我國改革發展進程中公平正義地位的不斷提升。

（一）由平均主義“大鍋飯”到“效率優先、兼顧公平”

改革開放之初，我國社會整體上處于“公平”有余而效率不足的狀態，基本情況是：第一，社會生產力水平普遍較低；第二，在分配上實行單一的按勞分配，而實質上是具有平均主義“大鍋飯”性質的分配；第三，社會活力嚴重缺乏。我國實行改革開放的最初目的，就是要通過改變平均主義“大鍋飯”的分配方式，激發社會活力，提高經濟效率，在此基礎上提高整個社會的生產力水平，創造出豐富的物質文化產品以滿足人民日益增長的物質文化需要。因此，初期的改革是效率優先的改革，而不是公平優先的改革。改革發展中提出的“以經濟建設為中心”“解放和發展社會生產力”“建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等等，都體現了鮮明的效率原則。在改革開放推進的過程中，黨和國家總結實踐經驗并借鑒學術界的研究成果，明確提出，“個人收入分配要堅持以按勞分配為主體、多種分配方式并存的制度，體現效率優先、兼顧公平的原則。”[1]“效率優先、兼顧公平”的涵義是，效率和公平都十分重要，原則上要兼顧好，但是當效率和公平之間出現矛盾沖突而不能兼顧時，就要以效率為先，公平只能放在次要的位置。“效率優先、兼顧公平”的提法沿用了較長時間，這突出反映了那個歷史階段黨和政府對二者之間關系的明確定位以及改革發展的基本價值取向，比較符合我國實行改革開放以后一段時期的實際情況和發展要求。

（二）由“效率優先、兼顧公平”到“兼顧效率與公平”和“更加注重公平”

到了20世紀90年代，特別是進入到21世紀以后，我國經濟社會的發展出現了日益明顯的貧富差距現象，引起了社會各界的廣泛關注。學術界為此也加強了相關研究，并指明了其中的社會不公問題。從我國經濟社會發展的階段性特征以及出現的新情況新問題的現實出發，黨和國家開始調整長期堅持的“效率優先、兼顧公平”原則，在重要會議和相關文獻的表述中開始強調公平，“注重公平”的提法日益增多，公平與效率之間的關系逐步獲得了新的定位。黨的十七大報告提出，初次分配和再分配都要處理好效率和公平的關系，再分配更加注重公平。黨的十八大報告提出，初次分配和再分配都要兼顧效率和公平，再分配更加注重公平。黨的十九大報告提出，要努力實現更有效率、更加公平的發展。從黨代會報告的權威表述看，在公平與效率的關系中，公平的地位獲得了明顯提升，不僅表現在初次分配中與效率具有平等的地位，即“兼顧效率和公平”，而且還表現在再分配中具有更加重要的地位，即“更加注重公平”。但也不是說效率不重要了，無論何時，也無論何種條件下，效率都十分重要，偏離效率講公平只會導致另外一種極端的現象，即平均主義的“共同貧窮”。在新的歷史條件下之所以如此強調公平的重要性，事實上是因為我國在發展中出現了較突出的公平問題，這是過去較長一段時期對公平沒有給予足夠重視的結果，強調公平的重要性，在某種程度上具有糾偏意味。“在改革開放初期，強調效率優先、兼顧公平，有其正面的積極作用，可以促進效率、促進生產、促進經濟發展。堅持效率優先有助于改變吃‘大鍋飯和平均主義的利益格局。而當改革開放40年之后，當公平問題愈來愈突出、愈來愈表現出影響效率和穩定的新形勢下，則要強調效率與公平兼顧并重，要更加重視社會公平。”[2]在新時代，關于公平與效率關系的基本觀點仍然是兼顧效率和公平，既要大力提高經濟效率，而與此同時又要大力促進社會公平，在需要講效率的地方旗幟鮮明地講效率，在需要講公平的地方理直氣壯地講公平，“努力實現更高質量、更有效率、更加公平、更可持續的發展！”[3]。其中的更有效率是建立在更加公平基礎上的效率，其中的更加公平也是建立在更有效率基礎上的公平，因而新時代公平與效率之間的關系是更加公平與更有效率的辯證統一。

公平正義地位的提升不僅表現在公平與效率之間關系的層面，而且還表現在更加全面和宏觀的層面。隨著改革開放和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發展，公平正義的價值日益得到彰顯，在黨的重要會議和文獻中對公平正義的價值定位不斷出現新的提法，例如，提出維護和實現社會公平正義是我國社會主義制度的本質要求、實現社會公平正義是發展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重大任務等等。黨的十八大報告則進一步提出：“公平正義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內在要求”[4]11，這樣的價值定位表明了公平正義與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之間的內在聯系，堅持和發展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就必須注重維護和實現社會公平正義；同樣，只有很好地維護和實現社會公平正義，才是真正堅持和發展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黨的十八大以來，以習近平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高度重視公平正義問題，對新時代為何要維護和實現公平正義、維護和實現何種公平正義以及如何維護和實現公平正義等提出了一系列十分重要的理論觀點，進一步彰顯了公平正義的時代價值。

二、從公平正義的體制性特征看，由傳統計劃經濟的公平正義演進為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公平正義

公平正義不僅與經濟社會的發展水平有關，而且也與體制的變化有關。改革開放以來，我國由傳統計劃經濟體制過渡到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相應地，我國社會的公平正義也由傳統計劃經濟的公平正義轉變為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公平正義。

（一）由均等化公平正義到差異化公平正義

改革開放之前，我國經濟領域收入分配的基本特征是均等化的分配。由于這種分配方式不會帶來社會成員之間的貧富差距，因而在傳統觀念看來體現了分配的公平正義。且不說這種均等化的分配方式并非是真正的公平正義，即便是，人們也不可能僅僅為了追求公平正義而忽視對效率的追求。從我國改革開放初期的實際情況看，社會關注的重點不是公平正義而是效率問題。為了提高經濟效率和促進社會發展，我國實行了體現按勞分配的改革以及后續的市場化改革，即效率取向的改革。效率取向的改革必然對收入分配結果產生影響。實行按勞分配，就會在一定程度上拉開社會成員之間的收入差距。市場化改革，更是如此。在市場經濟中人們的收入只能按照由市場所認可的勞動貢獻和要素貢獻進行分配，社會成員之間收入差距的出現以至于拉開，是市場經濟發展的必然結果，而且收入差距的出現恰恰體現了市場經濟的公平正義。因此，隨著改革開放和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發展，有差別的公平正義開始取代了過去人們誤認為的結果均等化的公平正義。社會成員對公平正義的認同，不再拘泥于收入分配是否存在差距，而是看這種差距是否合理以及形成差距的原因是什么。如果收入分配差距能夠保持在一定社會發展階段絕大多數社會成員所能夠認可的范圍之內，而且這種差距是由個人的能力及貢獻造成的，那么這樣的差距就被認為是符合公平正義的。

（二）由以勞動貢獻為依據的公平正義到以勞動貢獻和多種要素貢獻為依據的公平正義

我國實行的改革是在單一的公有制和按勞分配的制度基礎上起步的。在改革開放之初，提高效率的主要途徑是在堅持公有制的前提下改變過去平均主義“大鍋飯”的分配方式，實行真正的按勞分配。鄧小平指出：“我們一定要堅持按勞分配的社會主義原則。按勞分配就是按勞動的數量和質量進行分配。根據這個原則，評定職工工資級別時，主要看他的勞動好壞、技術高低、貢獻大小。”[5]按勞分配不僅有利于調動勞動者的生產積極性，有利于提高經濟效率，而且也體現了分配過程中以勞動貢獻為依據的分配公平，相對于傳統計劃經濟下的平均主義“大鍋飯”的分配方式，更加能夠體現公平正義。

隨著改革開放和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發展，我國的所有制結構由單一的公有制轉變為公有制為主體、多種所有制經濟共同發展；分配制度由單一的按勞分配轉變為按勞分配為主體、多種分配方式并存；資源配置方式由傳統的計劃經濟轉變為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這些變化必然引起公平正義的變化。從權利的角度講，社會成員不僅可以依據勞動貢獻獲得收入，而且也可以依據其他生產要素的貢獻獲得收入。從分配過程的角度講，不僅要根據社會成員的勞動以及生產要素在產品生產中的貢獻，而且也要根據市場所認可的貢獻獲得與之相一致的收入分配。這樣一來，我國收入分配的公平正義就由以前的勞動貢獻原則轉變為以勞動貢獻為主體的按貢獻分配原則。

（三）由實質公平和結果公平到形式公平與實質公平、過程公平與結果公平相統一

公平正義與制度和體制密切相關，隨著傳統計劃經濟體制轉變為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公平正義的內容和特征也隨之發生相應變化。市場經濟必然催生和強化與之相適應的公平正義理念和原則。馬克思指出：“如果經濟形式，交換，確立了主體之間的全面平等，那么內容，即促使人們去進行交換的個人材料和物質材料，則確立了自由。”[6]市場經濟要求不同的市場主體能夠自由地從事市場經濟活動，遵循市場經濟的公平要求，自由和平等的價值理念要求得到尊重，權利公平、機會公平、規則公平、交換公平的基本原則要求得到體現。市場經濟所追求的公平是法權意義上的公平，“這種平等由于默認不同的天賦和才能等自然偶然性的機會均等，它不可避免地導致兩極分化和剝削。”[7]但我國實行的是社會主義市場經濟，不僅要體現市場經濟法權意義上的公平，而且還要體現社會主義的公平正義。社會主義更為注重的是實質公平和結果公平。“社會主義的一個重大價值目標就是實現社會的真正的公平，當然這里所說的公平不是‘形式上的公平，而是‘事實上的公平。這樣，既然我國所實施的市場經濟是‘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那就不能使公平僅僅成為‘機會的公平，而應把人們的起點的差異也考慮在內，在實現‘過程公平的同時，也顧及‘起點的公平和‘結果的公平。”[8]因此，改革開放以來隨著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發展，我國社會的公平正義逐步由注重實質公平和結果公平轉變為形式公平與實質公平、過程公平與結果公平的有機統一。

三、從公平正義的內容看，由分配公平和共同富裕演進為權利公平、機會公平、規則公平、分配公平和共同富裕

改革開放以來中國共產黨關于社會主義公平正義內容的認識經歷了幾個不同的階段。第一個階段，是從改革開放之初到黨的十六大。這段時期，中國共產黨雖然還沒有明確提出社會主義公平正義概念，但是已經具有了對什么是社會主義公平正義的階段性認識，集中體現在兩個方面：一是分配公平，其中包括按勞分配和按貢獻分配的公平；二是實現共同富裕。這兩個方面都體現的是經濟領域物質財富分配的公平正義。第二個階段，是從黨的十六大至今。這段時期，中國共產黨對社會主義公平正義逐步有了更加全面的認識并對其主要內容作了明確闡釋，這就是權利公平、機會公平、規則公平、分配公平和共同富裕。

（一）從“四個公平”到“三個公平”

隨著公平正義問題越來越受到社會各界的廣泛關注，中國共產黨一方面積極推進社會公平正義，與此同時又不斷從理論上明確對何為社會主義公平正義的認識。2005年胡錦濤在省部級主要領導干部提高構建社會主義和諧社會能力專題研討班上的講話中指出：“綜合利用多種手段，依法逐步建立以權利公平、機會公平、規則公平、分配公平為主要內容的社會公平保障體系，使全體人民共享改革發展的成果，使全體人民朝著共同富裕的方向穩步前進。”[9]這在黨的歷史上首次提出了“四個公平”的觀點，表明中國共產黨對社會主義公平正義主要內容的認識進一步明確。

黨的十八大以來關于社會主義公平正義內容的認識，主要體現為黨的十八大報告關于“三個公平”的新表述。黨的十八大報告與之前的表述相比，在社會公平主要內容的提法上有一個變化，即由之前的以權利公平、機會公平、規則公平、分配公平為主要內容的“四個公平”變成了以權利公平、機會公平、規則公平為主要內容的“三個公平”，分配公平不再包含在社會公平主要內容之中。黨的十八大報告雖然有了這樣一種新的表述，但這并不意味著分配公平不重要了，黨的十八大報告對分配公平仍然給予了強調：“要堅持社會主義基本經濟制度和分配制度，調整國民收入分配格局，加大再分配調節力度，著力解決收入分配差距較大問題，使發展成果更多更公平惠及全體人民，朝著共同富裕方向穩步前進。”[4]12從黨的十八大以來習近平總書記關于公平正義的重要論述以及黨的重要會議和文件的表述看，都一方面堅持“三個公平”的提法，而另一方面又對分配公平給予了高度重視和強調。黨的十八大之所以把“四個公平”變為“三個公平”，主要原因在于權利公平、機會公平、規則公平廣泛存在于經濟、政治、文化、社會、生態等各領域和方面，而分配公平主要指經濟社會領域物質財富的公正合理的分配，它們屬于不同層面的內容。因此，黨的十八大之后雖然不再以“四個公平”而是以“三個公平”表述社會公平的主要內容，但實際上主要內容中仍然包含了分配公平。

（二）共同富裕與公平正義

實現共同富裕是馬克思主義的基本觀點，是中國共產黨的一貫主張，是中國共產黨追求社會公平正義的重要體現。一方面，共同富裕是促進社會公平正義尤其是分配公平的必然結果。只有在經濟社會發展的基礎上不斷促進社會公平正義尤其是分配公平，才能使發展成果更多更公平惠及全體人民，實現共同富裕目標。另一方面，共同富裕又是社會公平正義在經濟社會領域的集中體現。在不同的領域和方面，公平正義有不同的具體內容和形式，而在經濟社會領域集中體現為共同富裕。因此，實現共同富裕的過程也就是不斷促進社會公平正義的過程；反之亦然。

實現共同富裕，就是在大力發展社會生產力、增加社會財富的基礎上不斷完善收入分配制度，使發展成果由全體人民共享，既要實現富裕同時又要實現全體人民的共同富裕。但實現共同富裕不可能一蹴而就，而是一個較長的過程，需要歷史、辯證地處理好部分先富與共同富裕之間的關系。當我國發展到一定歷史階段以后，在社會生產力水平明顯提高、物質財富日益豐富、其他各項事業都不斷取得進步的同時，也出現了城鄉、區域以及不同社會成員之間的收入差距拉大問題。在這種情況下，相對于過去，中國共產黨更加關注共同富裕的“共同”方面，在支持和鼓勵富者更富的同時更加注重在經濟發展的基礎上，通過合理的制度安排和政策調節逐步縮小社會成員之間的收入差距和加大對社會困難群體的扶持力度。

四、從公平正義的范圍和層次看，由較小范圍、較低層次的公平正義演進為較大范圍、較高層次的公平正義

改革開放以來公平正義的范圍不斷擴展，逐步涵蓋了經濟、政治、文化、社會、生態、國際關系等諸多領域和不同方面。不僅如此，其層次也不斷提升，由較低層次的公平正義逐步提升到較高層次的公平正義。

（一）公平正義的范圍逐步擴展

隨著我國經濟發展水平的提高以及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的不斷完善、社會主義民主政治制度建設的不斷發展、依法治國的不斷推進、社會保障事業的不斷發展，公平正義的范圍也逐步擴展，不僅集中存在于社會領域和司法領域并在其中不斷擴展而且還廣泛存在于經濟、政治、生態、國際關系等諸多領域和方面。

我國實行改革開放后的一段時期，公平正義主要存在于經濟領域，指的是收入分配的公平正義。黨的十六屆四中全會提出了“社會建設”的命題，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事業的總體布局由經濟建設、政治建設、文化建設“三位一體”，發展為經濟建設、政治建設、文化建設、社會建設“四位一體”。當社會建設的命題提出以后，社會領域就成為公平正義集中存在的領域了，在此后的黨代會報告以及其他重要會議文件中都會在社會建設部分對公平正義問題給予闡釋。社會領域的公平正義也是逐步擴展的，既包括收入分配的公平正義，也包括教育、就業、醫療和社會保障等方面的公平正義。

司法領域也是公平正義存在的重要領域。改革開放以來中國共產黨高度重視社會主義法治建設，黨的十五大明確提出了依法治國的基本方略，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進一步提出了全面依法治國的發展戰略，社會主義法治建設不斷向前推進。在社會主義法治建設與公平正義之間的相互關系中，一方面社會主義法治建設是公平正義的根本保障；而另一方面公平正義則是社會主義法治建設的核心價值追求。在社會主義法治建設中，公平正義是貫穿于立法、執法、司法和守法全過程的價值理念，“全面依法治國，必須緊緊圍繞保障和促進社會公平正義來進行。”[10]隨著社會主義法治建設的向前推進，社會公平正義也不斷得到切實維護。

除了社會和司法領域之外，公平正義還廣泛存在于經濟、政治、生態、國際關系等不同的領域并在其中逐步擴展，這些不同領域的公平正義分別為經濟公平正義、政治公平正義、生態公平正義、國際公平正義。在當代中國，社會成員不僅十分關注社會和司法領域的公平正義問題，而且也十分關注其他領域的公平正義問題，公平正義已經成為社會成員生產生活中所追求的極為重要的價值目標。

（二）公平正義的層次不斷提升

公平正義的范圍逐步擴展的同時，其層次也不斷提升，已經由過去較低層次的公平正義轉變為現在較高層次的公平正義，主要表現在以下兩個方面。

第一，從公平正義的基本內容看，由有限的權利、較少的機會、較不完善的規則、較貧乏的物質財富條件下的公平正義轉變為較廣泛的權利、較多的機會、較完善的規則、較豐富的物質財富條件下的公平正義。權利公平、機會公平、規則公平和分配公平的關鍵詞很顯然是“公平”，但此“公平”是與何種和多少權利、機會、規則和財富結合在一起的，社會成員所擁有的權利、機會、規則和財富的不同情況代表了公平正義的不同層次。社會成員擁有的權利越廣泛、機會越多、規則越完善、財富越豐富，表明公平正義的層次越高；反之則越低。隨著改革開放和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發展，我國社會成員所擁有的權利日益廣泛、機會逐漸增多、規則不斷完善、財富更加豐富，公平正義的層次得到了不斷提升。就權利公平而言，過去是公平與有限的權利的結合，而現在則是公平與廣泛的權利的結合。就機會公平而言，過去是公平與較少的機會的結合，而現在則是公平與較多的機會的結合。就規則公平而言，過去是公平與不完善的規則的結合，而現在則是公平與較完善的規則的結合。就分配公平而言，過去是公平與相對稀缺的物質財富的結合，而現在則是公平與大量豐富的物質財富的結合。

第二，從公平正義的基本層面看，由滿足人民基本物質文化需要層面的公平正義轉變為滿足人民美好生活層面的公平正義。在改革開放之初，由于社會生產力發展水平較低，社會能夠分配給社會成員的主要是基本物質文化產品，不僅不夠豐富而且質量也不高，因而所實現的公平正義也只能是物質文化產品相對稀缺且質量不高條件下的公平正義。改革開放以來我國經濟社會發展取得了顯著成就，社會能夠提供給社會成員的物質文化產品不僅更加豐富而且質量也有了大幅提高，不再是滿足人民日益增長的物質文化需要，而是滿足人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了。其中的美好生活需要包括“更好的教育、更穩定的工作、更滿意的收入、更可靠的社會保障、更高水平的醫療衛生服務、更舒適的居住條件、更優美的環境”[11]等等。在當代中國，我國的發展已經有條件在滿足人民美好生活需要的層面上促進社會公平正義了。例如，關于收入分配的公平，現在的分配公平是建立在物質文化產品豐富、多樣和優質基礎上的分配公平，已經主要不再是有沒有意義上的公平，而是好不好意義上的公平。再如關于教育和醫療的公平，當代中國社會的教育公平和醫療公平，也主要不再是有沒有教育資源以及有沒有醫療資源意義上的公平，而是要實現優質教育資源和優質醫療資源在社會成員之間進行公正合理的分配。

五、改革開放以來社會主義公平正義理論邏輯演進的啟示

公平正義不是抽象的、永恒的，而是具體的、歷史的，在不同的社會制度以及不同的經濟社會發展水平上具有不同的公平正義。經過40多年的改革開放和經濟社會發展，我國社會的公平正義理論逐步由傳統社會主義和經濟社會發展水平較低時期的公平正義理論逐步演進為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公平正義理論。改革開放以來社會主義公平正義理論的邏輯演進具有如下幾個方面的重要啟示：

第一，社會主義公平正義理論是在效率與公平的對立統一中發展的。效率雖然不屬于公平正義的范疇，但它始終是公平正義的前提和基礎，沒有效率的公平正義不是真正的公平正義。效率與公平都十分重要，從原則上講二者之間沒有孰重孰輕的問題，但是在具體的歷史條件下二者之間卻也會出現何者更為重要的問題。當公平有余而效率不足時，要更加注重效率，同時兼顧公平；當效率有余而公平不足時，則要更加注重公平，但也不能忽視效率。總的原則是使二者之間保持一種動態的平衡。從發展的趨向上看，要努力使二者都得到不斷發展和提升，服從和服務于共同富裕目標。

第二，社會主義公平正義理論是在公平正義基本內涵和主要內容的“變”與“不變”中發展的。社會主義公平正義不同于資本主義公平正義，具有本質上屬于社會主義的基本內涵和主要內容，例如，廣大人民群眾是公平正義的主體、實現共同富裕等等。但是社會主義公平正義的基本內涵和主要內容也要隨著經濟發展和體制機制的變化而發展變化。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公平正義不同于傳統計劃經濟的公平正義、經濟發展水平較低階段的公平正義不同于經濟發展水平較高階段的公平正義。因而改革開放以來，隨著我國經濟發展和體制機制變化，社會主義公平正義的基本內涵和主要內容也不斷變化和豐富發展。對社會主義公平正義的把握既不能喪失了原則性，同時又不能機械僵化，而是在堅持基本原則的基礎上隨著時代和實踐的發展，與時俱進地分析社會主義公平正義究竟是什么以及如何解決社會公平正義問題。

第三，社會主義公平正義理論是在社會主義公平正義的“量”和“質”都不斷擴展和提升中發展的。社會主義公平正義基本內涵和主要內容的發展變化，既表現為量的擴展又表現為質的提升。在量的方面，隨著經濟發展和社會進步公平正義存在的范圍日益擴展，逐步廣泛存在于經濟、政治、文化、社會、生態和國際關系等各個領域和不同方面。在質的方面，隨著經濟發展和社會進步公平正義的層次不斷提升。即是說，廣大人民群眾在新的經濟社會發展起點上會對公平正義產生新的期待，社會理所當然地要滿足這些新期待，即公平正義不斷達到更高的層次。在當代中國，不僅要在更加廣泛的領域和方面看待和解決公平正義問題，而且還要在更高的層次上看待和解決公平正義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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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陸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