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科養豬的商業確定性與不確定性

張志毅

在成立了食品事業部不到兩個月后，房地產龍頭企業萬科日前向市場發布了職位招聘信息，包括聚落化豬場總經理、預結算專業經理、開發報建專員、獸醫、豬場拓展經理在內的五個社招崗位，明確的人力資源配備信號強烈顯示萬科將進入養豬行業。

對于自己的“跨界”選擇，萬科給出的說法是，基于2019年豬肉價格大幅上漲、2020年新冠肺炎疫情給萬科客戶購置食品帶來的不便，認識到要以服務萬科現有客戶為起點，在從農場到餐桌的整個產業鏈條上，與各行業優秀伙伴共同努力，爭取以普通家庭可支付的價格為大眾提供安全健康的日常餐食，而且在萬科的眼中，養豬其實是“美好生活場景師”的重要組成部分。

自從在行業喊出“活下去”的聲音后，萬科一直在重新尋求自己的戰略定位，最終將原有的“城市配套服務商”升級為“城鄉建設與生活服務商”，并由此延伸出了美好生活場景師、實體經濟生力軍、創新探索試驗田與和諧生態建設者四個角色維度。不錯，政策調控之下房地產行業的盈利空間不斷壓縮與收斂，房企利潤增長點由增量博弈位移到存量挖掘，貼近與對準小區業主需求以提供增值服務成為了地產企業的市場新打法;另一方面，作為轉型謀勢的連續動作，萬科在拓展商業地產的同時，近幾年也在長租公寓、冰雪城和度假村等產品上屢有建樹，服務邊界和客戶群體得到了擴充。因此，如果確像萬科所言可向自己的目標受眾提供價廉物美的豬肉產品，說不定還真能創造與收獲不錯的市場賣點，同時還能增強其手中既有客戶的黏性與忠誠度。從這個意義上說，萬科養豬并不是不務正業，反而是圍繞主業所進行的周邊產品開發，代表著萬科產業鏈與生態圈的進一步完善。

退一步說，即便是不將養豬業務劃歸到萬科房地產主業的關聯范疇，這種非相關多元化創新對于一個巨型房地產企業而言也并不奇怪。相較于碧桂園的機器人、恒大的新能源汽車以及融創的文旅城等跨界產品給市場留下了刻度不同的印記，無論是商業地產還是物流，抑或是長租公寓與文旅（冰雪）業務，萬科似乎都未能打造出叫得響的多元化標簽，周身仍是被重資產的房地產嚴嚴實實地所覆蓋。資料顯示，去年萬科來自房地產及相關業務的營業收入占比95.9%，來自物業服務的營業收入占比3.5%，而其他他業務收入僅有0.6%。對此，萬科急需要一個主業之外的產品來為自己的轉型做出富有一定力度的背書，而養豬也許就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的確，在萬科之前，包括碧桂園、恒大以及萬達都不同程度地進入過生豬養殖領域，但大都是作為公益項目在經營，但萬科則完全將養豬作為一種純商業來運作，采取的方式不是圈幾畝地和建幾個豬圈，而是上來就搞聚落式豬場，講得通俗點就是在一個區域范圍內，養豬上上下下環節所需要的資源應有盡有，再加上如果真的能將養豬板塊嵌入萬科產業鏈中，養豬或許會帶來不錯的投資回報，畢竟生豬產業鏈的上游有飼料加工，中游有養殖與屠宰，下游還有食品加工，一頭豬既可以分割為大片白條，也能夠加工成盒裝肉，還可以變成線下餐飲和電商渠道的熟食品，外加物流和零售，一條龍的產業鏈雖不是每一部位自己都能來，但即便是駕馭好大半個產業鏈，萬科在豬生意上的進賬也絕對不會差到哪兒去。

顯然，服務業主也罷，轉型使然也罷，抑或是跨界多元化也罷，萬科口中吐出的所有高大上的說辭都圍繞著一個核心，那就是賺錢贏利。按照專家測算，目前養一頭豬的行業平均凈利在1500-2000元左右，而受到豬板塊贏利景氣周期的影響，A股豬產業概念中的24家上市公司2/3以上在去年由虧轉盈，幾家頭部養豬企業更是賺得盆滿缽滿，其中牧原股份、溫氏股份和新希望的年度凈利潤分別飆升1075%、252.94%和195.78%。即便是今年一季度受到新冠疫情影響豬價出現下跌，但豬概念的上市公司依然進賬不菲，牧原股份、溫氏股份和新希望三家頭部企業的凈利潤分別增長了9.16倍、5.14倍與1.2倍之多，其他養豬上市公司唐人神一季度凈利潤增長20倍，金新農增長19.93倍，傲農生物凈利潤增長8.57倍，天邦股份增長3.5倍等。

與養豬類上市公司相比，房地產企業的經營業績則被甩出好幾條大街。年報顯示，去年50家典型上市房企毛利增速同比下降30個百分點，凈利增速下降4.9個百分點，其中萬科、碧桂園和恒大三大頭部房企凈利潤增長率分別減少8.5個百分點、1.7個百分點和4.6個百分點。至今年第一季度，三大頭部房企扣非凈利潤再次分別下降9.86%、7.33和11.42%。由于盈利大大跑輸養豬企業，國內150家房產上市公司中市值超過1000億元的僅3家，相反只有24家豬概念的上市公司則同樣造就了3家超億元企業，其中被稱為“養豬茅臺”的牧原股份市值距離萬科市值僅一步之遙。

數據顯示，我國是全球第一大生豬生產國及豬肉消費國，生豬出欄量及豬肉消費量占全球的比重均在50%以上，去年國內生豬出欄逾5.4億頭，豬肉產量逾4200萬噸，相當于14億人口一年吃掉5億多頭豬，按照2019年的豬肉價格折算，養豬行業市場規模已達到2萬億元。值得注意的是，據農業農村部數據顯示，2018年和2019年，中國能繁母豬存欄數分別下降13.25%和31.21%。全國存欄能繁母豬的不斷下降，意味著國內生豬行業將會出現較大的產能供需缺口，豬肉價格還會出現階段性上漲，養豬業的盈利周期還會持續。

更為重要的是，目前我國生豬產業與海外主要生豬生產國家相比集中度仍較低，而在非洲豬瘟與新冠疫情的影響下，國內養殖產業的集中度更存在加速提升的需求，去散戶化已成趨勢。另外，養豬業是資金密集型行業，初步測算每出欄一頭豬的成本是1000-1500元，對于像萬科這樣大型房地產企業而言，資金的充裕度不由分說，同時也能通過從外部獲取必需的人力與技術資源，加入到養豬行業很容易通過合作、兼并的方式提升自己的集約化程度，最終獲取生豬養殖業的規?；t利。

除了生豬養殖業的集中度提高可以創造行業紅利外，國家相關政策也一直在為養豬業加熱賦能。宏觀上，農發行出臺《關于加大信貸支持力度促進生豬產業發展的意見》明確，未來3年計劃安排500億元信貸規模和資金，集中用于支持生豬全產業鏈發展及儲備調控體系建設，同時對2020年底前新建、改擴建種豬場、規模豬場（戶），禁養區內規模養豬場（戶）異地重建等項目，國家將給予一次性補貼;就在前不久，中國證監會批準大連商品交易所開展生豬期貨交易，補齊了生豬產業鏈最后一塊短板。微觀上，地方政府紛紛從項目優先審批、貸款擔保、財政貼息、免收運輸種豬及冷凍豬肉的車輛通行費等各種渠道對生豬養殖提供支持，從而使得養豬行業迎來了有史以來政策供養最豐沛的時代。

然而，正是大家都看到了養豬業的可觀盈利前景，商業資本朝著“二師兄”開啟的大兵團集結模式正在不斷上演，僅今年以來，牧原集團、溫氏集團和新希望先后在河南寧陵縣、四川省樂山市和重慶市萬州區分別增建300萬-400萬頭的生豬養殖基地，此外，上市公司傲農生物也在江西吉安市建造50萬頭生豬產業一體化項目，新望科技在遼寧撫順市創建400萬頭生豬產業化項目，正大集團在廣西南丹縣上馬年產10萬頭生豬基地，初步統計，今年以來砸向生豬養殖業的商業資本近1000億元。不得不說的是，上述企業均在生豬養殖地帶浸淫數年，資本實力與萬科不相上下，養殖技術、環保調適力以及疾病風控技能也是萬科所無法比擬的，在一個充分競爭的賽道上，新手萬科是否能夠獲得立身站位的機會進而“活下去”，自然有待觀察。

最后需要指出的是，養豬行業四年為一個周期，從豬肉價格的最低點進入上行周期，升至最高點，再到下一個低點為一個完整周期。本輪豬周期已經歷時兩年，目前雖然豬肉價格進入下行通道但依舊維持在高位，而明后年豬肉價格下行的概率非常之大。萬科現在進入養豬領域，生豬從繁育到出欄一般需要6個月以上的時間，也就是說萬科豬肉上市時正好遇上肉價的連續下行，因此，能否首先挺過“豬周期”艱難階段的煎熬就成為了擺在萬科面前的嚴峻考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