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要學會為自己歌唱和哭泣(外二首)

王長軍

烏裕爾河，因何特立獨行？

不去大海，行于水澤，止于水澤

這濯心之水，這上善之水

像神，無邊無際的心思

神說，這水上應該有丹頂鶴

應該有逐水放鶴的牧鶴人

應該有蘆葦掩映你們

應該有魚蝦為你們獻祭

在溫暖的水澤，你們身上要有抖不掉的風雪

你們要擁抱晝夜，要黑白分明

你們的丹頂，是旭日，也是終有一謝的夕陽

為了你們的完美

我要給你們一個并不完美的世界

你們注定要在大地與天空之間歷經磨難

行走或者飛翔，你們要學會為自己歌唱和哭泣

為此，要有馬蓮在早春舞蹈

也要有螞蚱在秋后歌唱

要有飛上天空的蒲公英

也要有摟緊大地的苦艾草

要有招致野火的紫苜蓿

也要有深陷泥沼的黑泥鰍

要有饒舌的百靈鳥

也要有沉默的螢火蟲

要有傷口，也要有流血的紅百合

要有烈馬馱著閃電狂奔

也要有螞蟻，馱著天空在蒺藜上匍匐

神安置好這一切，天就亮了

萬物醒來，神卻睡了

神把整理好的世界

重新裝進牧鶴人的小屋

裝進正在孵化的鶴卵

這時，旭日就從鶴頂上升起來了

我終于看見故鄉的山崗了

有時候做夢，我是那么可憐

一個人裸體在泳池里躲閃

水是清的，我是濁的

不知水清了我，還是我濁了水

我為誰赤條條地來，又為誰赤條條地去

我的羞處已無處可逃

眾目睽睽，我的衣服——

和我貼身的事物欺騙了我

醒著的念頭比夢荒唐

我常常想，春蘭也好，秋菊也罷

都應成為我心儀的女人

就用這人間的芳香和美，能否醫好大地的創傷

左邊春蘭，右邊秋菊，正是我寵愛的詩歌

在我嘈雜的心臟里，左邊一個美人，右邊一個美人

跟著詩歌，我總是回到初戀

大雪，情人咯吱咯吱踩痛大地的聲音

雪融之后，我看見把我寄存在人間的那雙手

正莊嚴而肅穆地準備提貨

我終于看見故鄉的山崗了

草，那么綠，綠得像人心里的銹

羊群從藍天上走下來

我看見許多老羊，它們已子孫滿堂

卻依然仰望天空

不住地呼喚媽媽，媽媽

我想我就是它們當中的一只……

諾日朗瀑布

諾日朗，我的好兄弟

請給我，你漢白玉的馬群

請給我，你閃電編織的征衣

請給我，你為前程一縱的長嘯

請給我，李白浣夢的銀河

不居高，不厭低，水，因何站立

面對站起來的水

我要扶起我的靈魂

我是諾日朗的兄弟——

站立的時候，絕不匍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