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摘 ?要:光照射在物體表面被物體吸收而發生折射從而形成影,影就是光在物體表面及附近形成的明暗層次。光與影如影隨形,在日本裝置藝術家山下工美眼中充滿美感和創造力。山下工美是日本著名的裝置藝術家。山下工美善于運用光與影的結合,借助紙張、積木、絲織品等簡單的實物,以實物投射的影子為媒介創造生動形象的裝置藝術品。山下工美的作品特點及其美學觀念是一種精美玄妙的藝術美感、真假難辨的視覺錯覺及稍縱即逝的無常觀念。
關鍵詞:山下工美;光與影;裝置藝術;媒介;視覺錯覺
山下工美是日本著名的裝置藝術家,1968年出生于日本高崎市,后在美國學習藝術,曾在多地舉辦過個展,如新加坡濱海藝術中心、舊金山芳草地花園藝術中心等;曾在美國藝術網站“My Modern Met”上被評為21世紀最杰出的十大前衛藝術家之一。山下工美善于運用光與影的結合,借助紙張、積木、絲織品等簡單的實物,以實物投射的影子為媒介創造生動形象的裝置藝術品。由此,山下工美被稱為“影子大師”。
一、山下工美的作品特點和意境
(一)山下工美的藝術創作媒介
藝術媒介是指藝術家在藝術創作中憑借特定的物質材料,將內在的藝術構思外化為獨創的藝術品的符號體系[1]。意大利美學家克羅齊宣稱,藝術創作即“直覺就是表現”,認為藝術創作在藝術家在思維中構想出完整的藝術作品時便已完成。但在藝術創作中,“構想”與“作品”的內在聯系仍不容忽視。任何一個藝術作品都應該是一個物性的存在。所謂“物性”,即作品物質化的特性。如何將“構想”轉變為物性存在的“藝術作品”呢?張晶教授指出,藝術媒介“將藝術創作的內在因素與外在表現連通為一個有機的過程”[2]。因此,要表現出藝術作品的物性,必然離不開“媒介”。
每一位藝術家都有自己的藝術媒介,這個媒介或為人,或為物,總之一般是一個客觀實體。山下工美的藝術媒介卻與眾不同,不是“實物”,而是“光影”。山下的藝術作品有一個共同的特征,即作品的“主角”并不是實實在在的物體,而是物體在光下映射出的影子。也就是說,通常作為藝術媒介的“物質”在山下工美的手中成了輔助,而通常只是附屬物的“影子”在山下工美的作品中反而成為主角。但不可否認的是,即使山下的“藝術媒介”并不是實實在在可以觸摸的“物質實體”,藝術家依然可以依附于“媒介”來創作。正如山下本人所說:“我使用光影來進行雕刻。我運用一個光源來構造一個或多個對象。一件完整的作品由材料(固體物質)和非物質的元素(光影)來共同完成?!盵3]
(二)山下工美作品的特點
由于山下工美的媒介以“光影”為主,自然而然,山下的作品帶著某種“影子”的特征。山下藝術品的裝置大多放在特定的位置,結合經過嚴密計算之后的光源而將作品呈現出來:當光線從合適的角度照射這些裝置的時候,展示在墻面上的影子才能顯現出預期的效果;反之,如果沒有滿足于這些嚴苛的條件,勢必無法創造出預想中的作品;再者,即使位置、光線等條件都滿足,環境中的某些些微的塵埃、顆粒的存在,也會對作品的整體效果產生毀滅性的影響。例如,其著名的《城市一隅》(如圖1)中,以大量的積木為基礎,以積木的投影為媒介,按照一定的次序排列,光源從側面按照一定的角度照射,呈現于人的便是一位亭亭玉立的女子,五官立體、輪廓分明,給人一種確有其人站立于此的錯覺;且該女子憑欄遠眺,意境悠遠而深長。然而一旦這些積木的次序或光的角度稍有偏差,“女子”便可能消失不見。因此可知,山下的裝置藝術既是精美的,又是脆弱的。作品的主體是影子,影子的虛幻、飄渺、捉摸不定正是山下工美作品的特點之一。
此外,山下工美的作品不僅可以用大量的物質實體堆積為一個影像,而且也可以以一個單獨的物體投影出某個毫無關聯的形象。如《折紙》(如圖2)就是在日本傳統工藝的啟發下,以折紙為物質媒介,通過光源側面照射折痕而勾勒出的一個個迥然不同的人的側顏。每一個單獨的折紙均為一個單獨的側顏,不似《城市一隅》那般渾然一體,但卻小巧而輕便、惟妙惟肖,我們甚至可以看出不同的表情和神態。再如《面紗》(如圖3)的物質媒介是一塊絲織品,看似凌亂地鋪在床上,但在山下工美的巧妙設計下呈現出來的卻是一位輪廓分明的女子形象。這名女子靜靜地睡臥在床上,形容泰然自若,身披白紗,微遮軀體。這一空間何其私密,倒似觀賞者誤入其中,有偷窺之感。就是這樣,山下工美借助看似簡單的外物,憑借對光源和角度的精妙運用,使之呈現出一個預想之外的形象。這是山下工美作品的又一特點。
(三)山下工美作品的意境
“光與影”結合的裝置藝術作品并不少見。早在1987年日本平面設計大師福田繁雄就曾推出過名為《戴著頭盔吃午飯》的影子裝置藝術,英國藝術家Tim Noble&Sue Webster也有過類似的作品。也就是說,山下工美的這種藝術形式并非自己首開先例。
然而山下的作品中有不同于別人的意境。其一,山下專注于對“人”的刻畫,并通過細節刻畫和意境的烘托使其各不相同。如《城市一隅》《折紙》《面紗》都是通過影子映射人像,并通過空間的設計呈現出不一樣的畫面感,但《城市一隅》悠遠而深長,《面紗》靜謐而孤獨,《折紙》則生機而有趣。其二,相較于其他裝置藝術家的復雜設計,山下工美的作品異常地簡單干凈、一目了然,只是用簡單的積木、絲織品或紙片借助光影便呈現出完整的人像,并從這看似簡單的造型中傳達出幽深的意味:即一種真假難辨的錯覺和稍縱即逝的無常感。其三,山下工美的作品本為靜態的,但整體表現卻有一種動態的美感?!冻鞘幸挥纭分袘{欄而望的女子表面上只是佇立在欄桿旁,但遠觀卻似緩步走來之后靜站于此,身后的諸多斑駁更似一股清風,如一幅攝影作品一般,被攝影師捕捉到了“決定性瞬間”[4]。
二、山下工美的藝術美學
談起美學,東亞美學雖不似西方思辨美學一般充滿理性,但卻有著細膩的情感表達和審美意蘊。在人的審美情感的研究中與美學表述中,中國的“感興”說、“物感”說和日本的“物哀”論達到了十分精微的地步;日本的“幽玄”論、中國的“隱秀論”對于藝術作品的含蘊性以及審美的模糊性品格,都做了深入的思考[5]。由此可知,一個國家或地區的傳統文化對現代美學必然有影響,甚至直接決定了現代美學的基調。因而藝術家的藝術作品也必然不能擺脫來自文化的影響。
但是在藝術面前,思想家多半是瞎子,藝術創作者多半是啞巴[6]。能夠對藝術家的作品做出判斷和評價的,往往是具備鑒賞力卻未從事藝術創作的觀賞者。因此,從觀賞者的角度來看,山下工美借助簡單的實物,以“光影”為媒介,創造出獨特的意境。光影的不可捉摸性給作品帶來一種虛無飄渺的悠遠靜謐之感,看似簡單,實則意味深長。如上文所述,受日本傳統文化的花道、俳句和佛教的影響,山下工美的藝術作品中蘊含著以下美學特點:其一,“光影”的虛無影射出日本平安時代以來的物哀和中世以來的無常觀;其二,作品整體的虛幻與實際相結合的風格,暗喻人眼所見并非為實或者人眼所見并不全面的觀念,反而原本為虛幻的“影像”或許才是真實存在的東西,我們熟知的事物或許可以為我們創造出另一個維度;其三,作品大多以“人”為意象,這是作者關注人類這一群體的結果。黑色影子下的“人像”映襯著“光”的照射,朦朧與飄渺的感覺更易觸發人的思考。
三、結語
“光影”的藝術形態撲朔迷離,微妙而迷人。山下工美以簡單的實物構造出看似簡單的“光影”意象,創造出一種微妙的意境,同時以影子“虛無”“不實”的特點傳達出一種發人深思的觀點:你所看到的,并非事情全部,我們能看到的也只是無邊無際、神奇偉大世界的冰山一角。如山下工美本人所說:“我在創作時發現,當熟悉的事物轉化為不能由習俗定義的東西時,它們其實向我揭示了生活的其他維度。光影是生活的另一個維度,或許它是比擁有更真的東西?!盵7]山下工美正是借助我們所熟悉的“光影”,打破了僵化成規的束縛,發掘了的人類認知和創造的無限可能。
參考文獻:
[1]張晶.藝術文化評論:意象·闡釋[M].北京:中國傳媒大學出版社,2014:29.
[2]張晶.藝術媒介論[J].文藝研究,2011(12):50-58.
[3]顏慶婷.論光與影對圖形的再塑造[D].南京:南京藝術學院,2016.
[4]蔣載榮.攝影的視覺心理[M].北京:中國攝影出版社,2014:248.
[5]王向遠.西方人對東方藝術“理念”與“精神”的美學價值判斷 [J].社會科學研究,2018(1):1-8.
[6]弗里德倫德爾.論藝術與鑒賞[M].邵宏,譯.北京:商務印書館,2015:109.
[7]藝精|山下工美:我喜歡云彩、水流、影子和人性的善良[EB/OL].[2018-8-24].http://dy.163.com/v2/article/detail/DQ0FD1BQ0525ICAS.html.
作者簡介:張申娜,大連外國語大學日本語學院碩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