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手工造紙中四尺簾床的技藝探究

鄧倩蓉 隋長強 唐佩珊

摘 ?要：采用田野調查法，在夾江縣馬村鄉金華村狀元紙坊進行深入實地考察，通過采訪抄紙匠人，了解抄紙工具中簾床的組成、設計與使用的過程，進一步探尋當地人的生產智慧。

關鍵詞：傳統手工造紙;簾床;技藝;金華村

基金項目：本文系2018年廣東海洋大學寸金學院大學生創新創業訓練計劃項目（CJ19CXQX012）階段性研究成果。

簾床是抄紙的主要工具之一，在當地的方言中又稱為“簾窗子”。由簾擔、尾擔、達廳、懷廳、簾橋子、簾刮子、螞蚱子、矮人子、抬手竹、走水竹、二走水竹、過橋和樓撐十三個部分組成。專門制作簾床的師傅制作出的簾床只有簾擔、尾擔、達廳、懷廳、簾橋子五個部分，抄紙匠人為了使簾床在使用過程中的壽命得以延長，又依據匠人抄紙需要，在新的簾床上增加了簾刮子、螞蚱子、矮人子、抬手竹、走水竹、二走水竹、過橋和樓撐八個部分。

簾床的主體結構由懷廳、達廳、簾擔和尾擔四個部分組成（如圖1），主要取材于杉木。杉木在當地較為常見，易取材。紋理通直、結構均勻、材質輕韌、強度適中、不翹不裂、不易發生形變和腐爛。

一、懷廳和達廳

懷廳長1650mm、寬270mm、高210-230mm，在抄紙過程中，懷廳靠近匠人的懷中故命名為“懷廳”。達廳長1650mm、寬270mm、高230mm。懷廳與達廳不同之處在于簾床垂直插入竹漿時，懷廳先入水，為了減少簾床插入竹漿內產生的阻力，匠人將其設計成梯狀，上寬下窄（如圖2）。匠人將懷廳插入竹漿，保持最小的阻力讓簾床順利進入竹漿內放置水平。若力氣不夠或未垂直插入，則竹漿的浮力便讓簾床不能完全浸入到竹漿內，從而不能順利進行抄紙。抄紙匠人平均每分鐘可抄兩張紙，每張濕紙重0.25斤，加上從簾床過濾出去的竹漿和水、簾床與竹簾自身重量，要承擔的重量非常大。這種重復且節奏偏快的動作很容易讓匠人體力不支，而懷廳上寬下窄的設計可以大大節省抄紙匠人的體力，從而減輕了連續性抄紙帶來的負擔。

二、簾擔、尾擔

簾擔長880mm、寬27mm、高29mm。簾擔的兩頭呈圓形，高度慢慢變為23mm，目的仍然是減少插入竹漿時形成的阻力。簾擔底部采用圓弧形，防止匠人用手握住簾擔抄紙時傷到手。

尾擔尺寸及外形同簾擔。在懷廳與達廳兩端各有一個卯眼，簾擔與尾擔兩頭的榫頭相互連接，使得整個簾框較為穩固。在簾擔、尾擔、懷廳與達廳兩兩相交的榫卯結構中，簾擔與尾擔的底部要比懷廳與達廳的低，因為簾橋子要由簾擔部分逐漸向左邊的尾擔慢慢升高，所以從簾擔的起點要相對低一些才能保障最高處的簾橋子還能插入懷廳與達廳，而簾橋子的起點要與簾擔水平。

三、簾橋子

簾床的內部由96根簾橋子均勻排列組成，材料選用苦慈竹。因為苦慈竹竹節較長，約80-110cm，一根簾橋子就是用一節苦慈竹制成，中間無竹節。

簾橋子中有兩根簾橋子叫做過橋，分別位于簾床兩側對稱的位置。兩根過橋分別穿過懷廳與達廳，用來固定整個簾床。其余的簾橋子均是兩頭削尖插入達廳與懷廳之中（如圖3）。當簾橋子壓彎變形需要更換時，可以隨時取下換上新的簾橋子。過橋也有需要更換的情況，但是只有兩根，相對來說更換較方便。

每根簾橋子都是三角形，是為了在簾床被抬出水面時，可有較大的縫隙讓竹漿沿三角形的斜面流出，不滯留竹漿堆在簾橋子上。若簾橋子上滯留了竹漿，會造成竹簾濾水不通暢，導致在抄紙的過程中，堆積的竹漿會將上層的竹簾抬高，從而吸附不住竹漿。那么凸起的部分會成為一個紙洞，影響紙的質量。

在觀察簾床中的簾橋子時，有一個地方很容易忽視，即簾橋子在懷廳和達廳上的分布并非以水平方式進行排列，而是從簾擔到尾擔依次抬高。筆者在與抄紙匠人的交談中得知，這是抄紙過程中的一個精心設計工藝。以下從抄紙工藝要領方面解析為何簾橋子呈左高右低分布。

匠人首先讓簾床在水中晃動形成水流，微微抬高右側的簾擔是為了讓形成的水流沿簾橋子向左流下。當水流緩慢流出尾擔時，匠人立即抬高尾擔，目的是鎖住繼續往下流的竹漿，避免造成兩端竹漿分布不均，從而影響紙的厚薄不一。而將簾橋子設計為左高右低也是為了慢慢減少水流的速度，鎖住從尾擔流出去的竹漿（如圖4）。

簾橋子呈不水平排列且左高右低的分布。木匠在制作簾橋子時通常都是從靠近簾擔的簾橋子開始做，慢慢向尾擔抬高。抄紙匠人告知，切不可從中間的簾橋子突然開始抬高，且每根簾橋子要高出1mm。經驗豐富的抄紙師傅通常能夠通過簾橋子的制作看出木匠的水平高低。

四、走水竹

走水竹的直徑為31mm，由苦慈竹制作而成。走水竹與簾橋子垂直相交且居于簾橋子底部的中間，用以支撐簾橋子，防止簾橋子過細過長被竹漿的重量壓斷。其相交處的走水竹被略微削平，以更好地支撐與穩固上方的簾橋子。

走水竹與簾擔垂直相交，釘在簾擔上的下巴釘勾住走水竹（如圖5），通過外觀并不能觀察到。走水竹的高度需要與簾擔呈同一水平高度，用下巴釘鉤住走水竹而沒有將其固定的目的就是便于隨時調整走水竹的高低。

下巴釘的調整不是每次都需要重新改變釘子的位置，操作起來相對比較麻煩。匠人解釋，當下巴釘需要提高時，可將繩子纏在下巴釘上來增加高度。在調查中，筆者發現還有另一種方式，用黑色膠帶將走水竹纏上一條小竹片以增加走水竹的高度。如此，既達到了將走水竹頂部略微削平，讓簾橋子放置更穩固的效果，又增加了高度。

在走水竹與尾擔相交處用繩子將其綁緊固定，當需要調整走水竹的高度時，便將繩子松開，待簾擔的下巴釘確定好位置后，再將尾擔與其綁緊。因簾橋子左高右低，靠近尾擔的簾橋子是高于尾擔的，故支撐它們的走水竹同樣是呈左高右低的狀態，將走水竹削成合適的高度放置于尾擔上并用繩子綁緊。

五、二走水竹

二走水竹相對走水竹需要較細的竹片制成，以一根二走水竹的尺寸為例，長1550mm、寬7mm、高4mm。每根二走水竹的長度不一，并根據支撐簾橋子的具體平整情況決定其位置。

從表1可以看出，走水竹與二走水竹的形狀、尺寸、位置、數量以及與簾橋子的固定方式均不一樣。走水竹是一根完整的且直徑為15mm的竹子，支撐從簾擔到尾擔的所有的簾橋子且居簾床正中間;而走水竹是一個小方形的竹片，分段支撐不同位置的簾橋子，并用棕線與簾橋子綁好。

就以上走水竹與二走水竹的區別進行原因的講解。一是走水竹起主要支撐簾橋子的作用，故采用尺寸偏大、足以支撐所有的簾橋子，并居于簾床中間，很大程度上減輕了簾橋子需承擔的竹漿與水的重量。二是二走水竹的作用是支撐局部的向下凹的簾橋子。在長期的抄紙過程中，由于簾橋子過細且數量居多，每根簾橋子的使用狀態會發生變化，進而對抄紙是否均勻產生影響。此時，便需要根據簾橋子局部的變化進行調整。若是用一根二走水竹從簾擔連至尾擔，反而導致簾橋子布局不平，抄紙時厚度不均勻。

簾橋子和走水竹的固定以前用棕線，棕線細且堅固;80年代后用魚線，魚線堅硬;現在也有用棉線的，棉線容易堆積竹漿，使得表面不平整。在抄紙時，竹漿便不容易抄上去，紙的成型便會形成一個小洞。

六、樓撐

用以支撐簾橋子的除了有走水竹和二走水竹以外，還有一根與簾橋子平行的樓撐。樓撐分別連接懷廳與達廳，其位置也根據簾橋子使用狀態不同而變化。樓撐與懷廳的連接處是將竹子斜著削掉，便于取下和安裝。而樓撐與達廳的連接處沒有對竹子進行加工。在懷廳與達廳上可能會同時出現幾個釘子，用來及時調整位置，只要取下樓撐，再插入即可，非常方便。

七、簾刮子

覆蓋在簾擔上面的是簾刮子，由杉木制成，長780mm、寬19mm、高24mm。在四尺大小的簾床上不需要將簾刮子固定在簾擔上，在六尺或八尺的簾床上則需要用小的金屬片固定。

使用方法是將竹簾鋪在簾床上進行抄紙時，將簾刮子壓在簾擔上。從池內抬出盛滿濕紙漿的簾床斜著放置在紙槽邊緣上時，將簾刮子拿開，然后將竹簾拿出，覆蓋在濕凳上，將濕紙整齊放置在濕凳上。

八、矮人子

矮人子用鐵做成，直徑4mm，寬425mm，高155mm。位于懷廳的左側位置，即在抄紙匠人的左側，它是用來轉動抬手竹的方向的。在抄紙時需要抬手竹提起簾床的重量，故使用鐵絲，但直徑較小，也很容易將抬手竹割壞。

九、抬手竹

抬手竹的直徑為22mm、長940mm。抬手竹可在鐵絲上靈活擺動，在準備抄紙前，將抬手竹鉤住螞蚱子，用來提起竹簾;在抄紙完成時，放下簾床，將抬手竹從螞蚱子上移開，手提竹簾放置于紙凳上。當抬手竹損壞后，由抄紙匠人進行修補。

十、結語

四尺簾床的制作是當地匠人智慧的凝結，抄紙匠人在保證其整體不變的情況下，依據個人使用習慣，自行設計并完成工具的制作。同時又能因地制宜、就地取材，很好地體現了造紙工具是造紙過程中人的主體性對自然材料可能性的再次挖掘。

手工技藝中的每個環節都體現出世代延續共存的智慧。繼承傳統手藝需要技能，同時也需要匠人本身去感知、去記憶，以創造出適合自身的抄紙工具。

參考文獻：

[1]四川省夾江縣編史修志委員會編纂.夾江縣志[M].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89.

[2]潘魯生.民藝調查——民間文化生態調查[M].濟南：山東美術出版社，2005.

作者簡介：鄧倩蓉，廣東海洋大學寸金學院教師。

隋長強，廣東海洋大學寸金學院教師。

唐佩珊，廣東海洋大學寸金學院教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