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本互涉定向解讀
——魯迅小說研究性閱讀的嘗試

賀品忠

連江縣鳳城中學，福建連江350500

魯迅小說，在中學語文教材小說單元中所占比重是最大的，是同一作家、同一體裁出現次數最多的。魯迅小說的教學是中學語文教學的重點和難點之一。

魯迅小說的教學，歷來引起教者的高度重視。然而遺憾的是，現在絕大多數中學生難以理解和走近魯迅，他們讀不懂魯迅小說，認為魯迅小說的主題思想博大精深，是巨大而難解的謎。究其原因，一是魯迅創作小說的時代背景和小說所描繪的社會背景跟當代社會差異極大，學生不能理解作者的創作動機、創作背景，更難以理解作品所反映的時代。二是魯迅思想和情感深刻、復雜。三是教者沒有把魯迅小說當做一個整體，采取只見樹木不見森林的教法，導致學生對魯迅思想缺乏整體性認識。四是過分強調學生的主體地位和讀者在閱讀中的重要性，對作品主題的無限衍義的認同，致使學生對魯迅作品的誤讀、偏見。

《普通高中語文課程標準》強調：“自覺分析和反思自己的語文實踐活動經驗，提高語言運用的能力，增強思維的深刻性、敏捷性、靈活性、批判性和獨創性。”初高中學生身心發展漸趨成熟，已具有一定的閱讀表達能力和知識文化積累。為此，語文閱讀課應該引導學生透徹地理解文本本身。學生讀解出作者創作的本意是很重要的，這能夠為他們今后進行創造性閱讀和個性化閱讀打下堅實的基礎。在閱讀教學中，學生應該變“鑒賞者取向”為“解讀者取向”。

1 研究性閱讀基礎

復習初中所讀課文《故鄉》、《孔乙己》。復習《故鄉》圍繞這幾個問題：①“我”回到故鄉，看到了哪些變化？②不同人物的可悲變化以致畸形發展是什么原因造成的？③《故鄉》中的“我”同情勞動人民的不幸，追求人與人之間的平等關系，事實上，“我”和他們之間的關系是這樣的嗎？④悲哀那人與人之間的不了解、冷漠、隔膜、缺乏同情心，從更深層次上理解，會是一種什么情感？復習《孔乙己》，可以孔乙己的悲劇命運為切入點。①孔乙己的悲劇命運是由什么原因造成的呢？②《故鄉》中那種異化的人際關系在《孔乙己》中有沒有進一步表現呢？③小結《故鄉》、《孔乙己》中造成人物可悲命運的原因?！犊滓壹骸分袑θ伺c人之間關系的批判比《故鄉》更深刻，同時它們都揭示了引起人物可悲命運的罪魁禍首，《故鄉》中的封建主義反動統治，《孔乙己》中的封建文化教育、封建科舉制度。

2 研究性課題的提出

魯迅先生寫小說，“是在揭出病苦，引起療救的注意”，為的是“改良這人生”?！豆枢l》、《孔乙己》、《祝?！?、《藥》、《阿Q 正傳》就是魯迅先生不斷揭示造成落后的國民素質的根源，充分表現魯迅先生大聲呼喊的“要除去于人生毫無意義的苦痛，要除去制造并賞玩別人苦痛的昏迷和強暴”的思想，這就是“立人”思想。這幾篇文章主題關聯和暗合的現象大量存在，表現出廣泛的“互涉性”。在組織閱讀這些作品時均可設這樣的問題：“小說刻畫的人物有何性格特征？”“他們的命運怎樣？”“影響他們命運的原因有哪些？”“通過這些原因，小說要揭出什么病苦？表現什么樣的主題？”因此，可以把這幾篇作品視為同綱異目的“互涉性文本”來組織研究性閱讀，讓學生在解讀中互照互證“立人”思想。

3 研究性閱讀方向

課文解讀方向突破問題《祝?！废榱稚┍瘎∶\的原因怎樣理解祥林嫂的內心恐懼？《藥》群眾思想異化原因人物關系、人物共同點《阿Q 正傳》“精神勝利法”產生根源如何理解阿Q 的“精神勝利法”

4 研究性閱讀思路點撥

《祝福》：孔乙己是在人們的嘲笑中死去的，而祥林嫂則是在自我內心恐懼的折磨中死去。怎樣理解祥林嫂的內心恐懼呢？魯迅先生曾深刻指出，中國人民在歷史上從來只有兩種命運：一、想做奴隸而不得；二、暫時做穩了奴隸。祥林嫂經受了死了第一個丈夫的打擊，是暫做穩了一會兒的奴隸；經受被迫改嫁的打擊，又暫做穩了一會兒的奴隸。祥林嫂第二次在魯鎮出現是遭遇了亡夫失子的大不幸之后，她不得不逢人就訴說，來求取別人的同情和安慰，但她得到是卻是冷淡和嘲笑。同時，她訴說時表現出一種沒有感情變化、麻木遲鈍的精神，這正是深重的苦難所留下的深刻的精神創傷。這種精神創傷比亡夫失子的不幸更痛苦，是更難忍受的折磨。還有比這種精神創傷更痛苦的折磨，那是跟祥林嫂同命運的柳媽給她說再嫁再寡的人死后要受鋸刑，以及捐門檻可以免除生前的罪過這些話，再一次給祥林嫂帶來嚴重的恐怖。堅毅的祥林嫂，不斷為自己的命運掙扎，終于捐了門檻，理該有了安心走向死亡的幻想?？啥良漓霑r魯四妻子的“你放著罷，祥林嫂！”這就徹底打破了祥林嫂的幻想。后來，祥林嫂帶著“人死后究竟有沒有魂靈”的疑問死去，死后依然被看作是一個謬種。祥林嫂的這些不幸遭遇，就是想做奴隸而不得。小說通過祥林嫂的悲劇把批判的矛頭刺向使人難“立”的封建制度。

《藥》：如果說《故鄉》中描寫的人物范圍較小，那么《藥》中描寫的人物范圍則大多了。閱讀《藥》著重從分析人物關系入手。小說著重寫了幾種人？這幾種人有什么共同點？三種人：一是華老栓夫婦，二是茶客和看客，三是康大叔、夏三爺和阿義。這三種人對于夏瑜、對于革命，不是漠不關心，把革命者的犧牲當作可以觀賞或享用的材料，就是敵視革命，大罵革命者，或者是喝人血，想從革命者身上榨出油水來。小說寫這幾種人用意何在？反映了華老栓的迷信、落后；諷刺刑場上的看客和茶館里的茶客對別人的痛苦和死亡是多么麻木不仁；深刻揭示革命者與群眾之間的隔膜、群眾的冥頑不靈；表現夏三爺對于殘酷的民族壓迫的奴性的順從。小說的結尾有什么深刻含義呢？這也突出反映了革命同群眾之間的隔膜和人們的愚昧、落后。這幾種人，都是那么的落后，正如魯迅先生對孫伏園說的：“《藥》描寫群眾的愚昧和革命者的悲哀；或者說，因群眾的愚昧而來的革命者的悲哀?！睘槭裁催@些人會這樣呢？是因為封建迷信、落后思想。

《阿Q 正傳》：阿Q 形象的典型特征是什么？如何理解他的“精神勝利法”？一方面處于劣敗的、深受凌辱的地位，一方面他又自以為優勝，洋洋得意，這就陷入了更深的劣敗的境地。他夸耀過去，幻想未來，盲目的自尊，低能的護短，還自我安慰，自輕自賤，始終不能清醒地面對嚴酷的現實，不能正視自己的恥辱和仇恨。他受到了強者的打罵和污辱之后，轉眼間就忘得干干凈凈，已達到麻木程度。他無力抗擊強者，卻去欺侮比他弱小的人，以求得精神上的平衡和解脫。如此嚴重的“精神勝利法”產生的根源是什么？是封建的綱常名教、倫理道德，是森嚴的封建等級制。這可以從小說中不同人物之間的關系來深入理解分析。那阿Q 的革命又能說明什么呢？說明阿Q 只能按照封建統治者的模子來構筑自己的前程。魯迅先生寫阿Q 的“革命”，如同寫阿Q 的“精神勝利法”一樣，是為了對阿Q 的思想性格進行批判和否定?？傊栋 正傳》刻畫了一個愚昧、落后、守舊、麻木的典型形象，暴露了國民弱點，揭露了封建綱常名教、封建倫理道德、封建等級制對民眾嚴重的精神損害?！栋 正傳》是“憂憤深廣”的啟蒙主義杰作。深沉的民族憂憤主要表現為對長期封建統治所帶來的可怕后果的尖銳揭露，尤其是對國民愚昧、麻木狀態的沉痛鞭打。因此，《阿Q 正傳》是“立人”思想的結晶。

《故鄉》、《孔乙己》、《祝?！?、《藥》、《阿Q 正傳》都暴露了國民麻木、落后、不仁、愚昧等劣根性，為“改造國民性”，魯迅先生在這幾篇小說中關注更多的是國民性的“陰暗面”，這些小說都揭露了造成國民劣根性的根源，但層面不同?！豆枢l》重在封建主義的反動統治，《孔乙己》重在封建文化教育、封建科舉制度，《祝?！分卦诜饨ǚ驒嘀贫?、封建禮教，《藥》側重封建迷信、落后思想，《阿Q 正傳》則在封建等級制、封建倫理道德和封建綱常名教?？梢哉f，為拯救落后的國民的靈魂，魯迅先生挖掘出了造成國民落后原因的各個層面，對封建社會進行了全方位的批判。這些小說可看做一個整體，正因為這個經歷了漫長年代，顫悠悠地顛來的腐朽的病入膏肓的封建末世，才造成了“人難立”。所以，這些小說彌漫著濃濃的“立人”思想。

5 研究性閱讀參考資料

作為新文化運動主將的魯迅，十分重視“人”，“立人”。對人的關注，是與對中國人命運的關注緊緊聯系在一起的，把對人的終極關懷與對中國人在“當下”的生存關注結合起來，是魯迅及其同時代的啟蒙思想家的共有特色。許壽裳先生說過，早在弘文學院學習時期，魯迅就對國人靈魂的意向和靈魂的內在態度十分關注了?！霸鯓硬攀抢硐氲娜诵裕俊薄爸袊褡逯凶钊狈Φ氖鞘裁?？”“它的病根何在？”這三個相關的問題時時撞擊著魯迅的胸口，騷擾著魯迅的心靈。

有關魯迅“立人”思想的篇章：魯迅先生的《墳·文化偏至論》、錢理群先生與王乾坤先生合作的《作為思想家的魯迅》、徐麟先生的《首在立人》等。

魯迅小說的意蘊是豐富的，從不同的角度分析會有不同的結果。教學時忽略對魯迅小說已有的認識積淀，采用新課新教的方法，尋找新的理解層面、理解角度，容易導致對本是朦朧、模糊認識的魯迅更增添深奧，甚至神秘的色彩，以致形成對魯迅敬而遠之的偏見，對魯迅作品不知如何著手閱讀的不良狀況。魯迅小說教學是一個繞不開的難關，一個亟待解決的難題，況且，中學階段是學生認識魯迅的初級階段，因此，對魯迅小說的解讀，宜化繁為簡，化難為易，抓住小說的主題精髓，把相關作品看成一個整體，培養學生從一個層面或角度解讀的方法。這樣更易于舉一反三，為日后解讀魯迅小說打下扎實的基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