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綿竹年畫中的民俗文化

王婷婷 蔣彬芮（四川托普信息技術(shù)職業(yè)學(xué)院，四川 成都 611743）

一種文化絕對不是一朝一夕就可形成的，它如同醇香濃郁的美酒佳釀一般，需要在長久的時間里一點一滴地慢慢發(fā)酵，并與周圍的文化藝術(shù)、民風(fēng)民俗相互交融。作為中國民間美術(shù)的綿竹年畫，大多數(shù)內(nèi)容都是以四川獨特的民俗風(fēng)情為基礎(chǔ)的，同當(dāng)?shù)氐奈幕蜕蠲芮邢嚓P(guān)，經(jīng)過長時間的沉淀，積累了豐富的文化底蘊和藝術(shù)內(nèi)涵，與其他地方相比，別具一格。

一、四川獨特的地理位置造就獨特的民俗文化

四川地處中國的西部，東有巫山，西有橫斷山，南有云貴高原，北有大巴山，其奇特的地勢條件使它成為“四塞國”。但四川貫有“千水之省”之稱，無數(shù)的河流成為了其得天獨厚的對外交通的走廊，形成了巴蜀地域封閉中有著開放，開放中又有封閉的地理個性。因此，四川獨特的地理位置造就了其獨特的民俗文化，比如：打牌、蓋碗茶、川戲等。而這些民俗文化在它延續(xù)的過程中，與綿竹年畫在漫長的歷史發(fā)展中結(jié)下了深厚的緣份。

二、綿竹年畫的民俗文化解讀

1.解讀年畫《三猴燙豬》中的民俗文化

川牌，因其相對其他牌型較長，四川人又稱呼為長牌。每代四川人都有愛打長牌生活娛樂，在綿竹年畫《三猴燙①豬》中，這一民俗就得到充分的印證。畫面上有一張方桌，在桌子的四圍坐著三個聰明的猴子和一只肥頭大腦的豬，他們正在玩著長牌。貪婪好色的豬趁著身旁侍女給它點煙之際調(diào)戲她，而三只猴子趁著豬在調(diào)戲侍女之際偷偷用腳在桌子下面換牌作弊。川牌雖然是人民業(yè)余休閑時間的娛樂，被大家所喜愛，但是嗜賭成性，以打牌為業(yè)，或是作弊賭博的不良情況也隨之出現(xiàn)，所以畫這張年畫就是以勸賭為目的的。在中國，豬是財富的象征，它擁有著金銀錢包，但是在三只狡猾的猴子的作弊下，顯而易見豬的財富會失去的，這是在勸說老百姓，長牌雖然是消遣的好娛樂，但不能沉迷其中，當(dāng)成事業(yè)。

2.解讀年畫《狗咬財神》中的民俗文化

財神，是天上掌管著人間財富的神仙。傳說每到大年初一，財神就會帶著金銀珠寶下凡，賞福賜財給老百姓。而這時，家家戶戶就會出門迎接財神，希望能有所收獲。逐漸，迎財神演變成為了“迎財神”這一獨具特色的四川民俗生活。“迎財神”，并不是迎來真正的財神，而是在大年初一這天，由一些邋遢的乞丐花些小錢租用或借用一件色彩鮮艷的類似財神的衣服，他們把彩紙糊成官帽形狀戴在頭上，把玉米須做成胡子掛在口上，臉上還用紅色的油彩涂抹兩圈，右手拿一節(jié)甘蔗當(dāng)金鞭，左手捧一個裝著紙元寶的托盤（象征金山銀山），地下是草鞋或者是光腳。到別家的門口站著，就算火炮在他們身邊一直爆響，直漸臉上，也不開口。按照慣例，“財神開口，要舍財”，因此，他們到了誰家門口，只要往那一站，人們都認為是“財神”來了，圖個吉利喜慶，笑著給點小錢。

《狗咬財神》，便是綿竹年畫藝人特別為這一習(xí)俗作的年畫。畫面中，一位戴著帽子的男子正在給“財神”一個銅幣，但是一只聰明的狗卻咬住了“財神”的褲腳，原來“財神”不是真的財神，是“褲不蔽腿，鞋不遮腳”的乞丐扮演的，被狗給識破了。這幅畫面不但生動地將四川這個民俗生活表現(xiàn)出來，還使畫面附帶的滑稽詼諧感，惹人發(fā)笑又寓意深遠。在今天，雖然“財神”少見了，卻也迎來了孫悟空、豬八戒、大頭娃娃等形象，他們只要往你那一站，不管你愿不愿意，一旦他們開口，說句吉祥話，唱個歌，就能從你那拿到吉祥錢。

3.解讀年畫《雙旗門》中的民俗文化

川劇，又稱川戲，是四川人在忙里偷閑時喜愛的一種娛樂，體現(xiàn)了當(dāng)?shù)氐拿袼住ｋS著戲劇深入人心，戲劇年畫也逐漸發(fā)展，年畫藝人開始把戲劇情節(jié)搬上年畫的構(gòu)圖，就如一句俗語所說的那樣“世上有，戲上有；戲上有，畫上有。”綿竹年畫《雙旗門》的畫面，便是基于川劇《封神榜》中的《雙旗門》一段情節(jié)繪畫而成。周武王伐紂時，殷紂大將奉天征討大元帥洪錦，領(lǐng)兵和姜子牙在西岐擺開戰(zhàn)場，洪錦用“內(nèi)旗門遁術(shù)”將周將斬于馬下；周營女將龍吉公主迎戰(zhàn)洪錦，以“外旗門遁術(shù)”破之，生擒洪錦而大獲全勝。畫中兩個人物正是龍吉公主和洪錦，手上各執(zhí)一旗。不知他們展開的是一戲還是一戰(zhàn)！正所謂“畫中有戲，百看不膩”。

當(dāng)然除此之外還有《連環(huán)計》《肖方殺船》《秋江》《搶傘》《五子告母》《翠香記》《御河橋》《二進宮》《香蓮闖宮》等一大批從戲劇故事中走出來的年畫，具有獨特的戲劇色彩和不一般的四川風(fēng)情。

看著綿竹年畫中這些別開一面的內(nèi)容和令人著迷的戲劇故事，不難想象當(dāng)年“臺上唱戲、臺下喝彩”的一片熱鬧景象，體現(xiàn)了民間的生活之美。

綿竹年畫不僅裝飾美化人們的生活，而且潛移默化地豐富人們的精神文化生活，促進民間民俗文化的傳承。

4.解讀年畫《老鼠嫁女》中的民俗文化

老鼠喜歡在老百姓的墻上打洞，乘其外出或熟睡時溜進來偷吃糧食，順便磨磨牙，咬咬桌子板凳，而且老鼠還能到處傳播疾病，危害老百姓的生命健康。但是在古代，人們又拿老鼠沒辦法，又害怕老鼠。所以，一方面設(shè)法捕捉老鼠；另一方面，在民俗心理上，又采取媚鼠法。傳聞每逢新年除夕之夜，是老鼠嫁女的好日子，老鼠會模仿著人類民間的婚嫁儀式，吹著嗩吶，敲著鑼鼓，扛著彩旗，抬著嫁妝花轎，歡歡樂樂送新娘。而老百姓為了讓老鼠的女兒能嫁遠點，防止其在自家門口繁衍下代，會點燃蠟燭，在臥室和廚房里放置一些食品，算是送給他們的新婚賀禮，以祈求來年風(fēng)調(diào)雨順，年谷順成。這種做法逐漸演變成為一種祀鼠民俗——“老鼠嫁女”，亦稱“鼠納婦”。

豎幅年畫《老鼠嫁女》是綿竹年畫北派大師李方福作的，畫面中一群老鼠抬著嫁妝轎子，轎子里坐著幻化成人的老鼠新娘。轎子前有抬旗的、有打傘的、有吹嗩吶的、有敲鑼的，一片熱鬧。老鼠“新郎”頭戴官帽，手持折扇，騎在長滿銅錢的蛤蟆背上。當(dāng)老鼠隊伍大模大樣，得意洋洋之時，等候它們的竟然是一頭大花貓。前方兩個敲鑼開道的老鼠，一只已被大花貓緊緊咬住了脖子，另外一只被按在了它的利爪之下。這幅年畫既表現(xiàn)了老鼠嫁女這一民俗，還反映了更深層次的意義。

5.解讀年畫《迎春圖》中的民俗文化

年畫《迎春圖》是清代畫家黃瑞鵠的年畫作品，是由4張畫組合成一幅長卷，全長6米。每張長150米，寬48米。在畫中不僅再現(xiàn)清朝時期當(dāng)?shù)乩习傩盏纳畎賾B(tài)，還可以見到四川地道的“迎春”大型民俗活動。其內(nèi)容分別為迎春，報春，游春，打春牛，是綿竹縣城昔日迎春盛會的景象，極其熱鬧。

所謂“迎春”，就是每年春天來臨的頭日，人們都會在綿竹東門外設(shè)立一個“春場”。立春前的一個小時，“春官”將乘騎著“春牛”，縣太爺坐著官轎，縣衙執(zhí)事一路吹一路敲，從縣衙門口到東門處祈福迎春。所謂“報春”，即立春之時，縣太爺會大喊三聲：“春神到了！”報春隊伍興高采烈的敲起了鑼，打起鼓。接著開始“游春”，騎著馬的隊伍則分別向東門、南門、西門、北門奔跑，老百姓開始鳴爆竹、燃放煙花，游龍燈、耍獅子舞、雜耍，全城一片熱鬧。最有意思的要數(shù)“打春牛”的內(nèi)容，游行隊伍到了縣衙門口后，縣太爺令縣衙執(zhí)事手拿長鞭，照著紙扎的“春牛”抽打三鞭，打一鞭念一句。第一鞭念“消災(zāi)降福”，第二鞭念“風(fēng)調(diào)雨順”，第三鞭念“五谷豐登”，一鞭比一鞭響，一聲比一聲大，三鞭之后一定要將紙扎的“春牛”打爛，肚子里的五谷雜糧紛紛墜落，寓意來年五谷豐收。

通過觀察迎春圖的整個畫面內(nèi)容的迎春活動，可以看到，老百姓在平日的生活中即使再艱苦困難，也要苦中尋樂，每到年時，便要紅紅火火，熱熱鬧鬧，祈求在新的一年里吉祥、平安。這一民俗同時也激發(fā)著人們在新的一年努力搞好農(nóng)業(yè)，體現(xiàn)了民間的信仰之美。

但是，隨著戰(zhàn)爭時期的到來，這種迎春大型民俗活動也逐漸消失了。如今，綿竹當(dāng)?shù)貙δ戤嬤M行研究和保護。每年農(nóng)歷臘月二十三舉辦的“綿竹年畫節(jié)”，開幕式上的文藝表演形式再次體現(xiàn)出了《迎春圖》中的民俗內(nèi)容。這既給現(xiàn)在的生活增加了更多的喜慶和歡樂，又以另外一種方式保護和傳承了民俗文化。

結(jié)語

過去，每逢過年，家家戶戶都會給自己的家貼上年畫，色彩鮮艷的年畫給院內(nèi)院外增添了許多紅紅火火的喜慶氛圍，以寄托著他們美好的心愿，以及對未來生活的憧憬。到如今，每到過年貼年畫的習(xí)俗漸漸淡化了，只有在農(nóng)村家家戶戶的龍門上才能看見張貼的《秦瓊、尉遲恭》《黃忠、姜維》等武門神，以求驅(qū)邪納吉，保家宅平安。其它的仕女系列、娃娃系列等表達美好的年畫幾乎已經(jīng)不再貼在室內(nèi)。

綿竹年畫這種民間藝術(shù)，有著它獨有的民俗魅力。它不僅具有裝飾美化人們的生活的作用，也潛移默化地豐富人們的精神文化生活，促進民間文學(xué)的傳承。我們在保護傳承年畫的時候，更要注重傳承我們的民俗文化之美。而民俗文化和人們的生活息息相關(guān)，所以，在保護、傳承綿竹年畫的過程中，還要不斷創(chuàng)新。不僅要繼承年畫特有的藝術(shù)風(fēng)格，更要根據(jù)時代的要求，創(chuàng)作出具有時代風(fēng)尚的新年畫。讓我們的民間之美、生活之美走進年畫的世界中。

注釋：

① 燙：綿竹方言，意為捉弄、欺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