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絲里的功夫

何菲

中國作家協會會員，都市情感作家， 專為本刊撰寫熟男熟女的奇情美食。

初中時我最喜歡的雜志是《海外星云》 。記得里面有篇文章里說印度某地新娘結婚前數日，每天將大量酸奶抹在頭發上，散發出難聞氣味。待到婚禮前一晚將頭發洗凈，此時青絲脫胎換骨，流光溢彩，美不勝收。

印度女人基本都留長發。印度錫克族男性也嚴格遵循著蓄發留須的教規，把頭發包裹在各色包頭里。南亞國家的男女看起來毛發普遍茂密發達，除卻氣候和人種因素，印度三寶之一的發油也給他們助力良多。印度人從小愛用椰油和茉莉花發油按摩頭皮和頭發，按摩時保持干燥，長此以往能使發質格外柔韌，發色烏黑油亮，頭發再長也很少開叉。同時他們也經常食用椰汁、粗糖和酸奶，這些都十分有利于頭發的健康美麗。

我的閨蜜曾與她的藍顏知己很久沒見面， 理由是她頭發剪壞了，她在等待頭發長長。糟糕的發型足以成為女人刻骨銘心的噩夢。劉心武說：這關乎到她們的身份、她們的尊嚴、她們昔日的榮耀和對未來的憧憬。在極致的情況下，甚至關乎到她們的生死存亡。她托我為她打聽能使頭發快速生長的良方。我找到兩個相對最可行便利的古方：其一，白芷四兩，煮， 沐頭，長發;其二，麻子仁（三升）秦椒（二升） 合研，漬之一宿以沐頭，日一，長發二尺。

中醫認為發為血之余，又發表于腎，腎其華在發，頭發的健康與肝腎密切相關，當失眠心腎不交、思慮過度、擔驚受怕時，頭發都會干枯發白，極易脫落。因此，滋補肝腎和補血的食材幾乎都能用以調理秀發。

外婆家曾有位老保姆，她是無錫遠郊人，青年喪偶，無兒無女，一生沒有再嫁，80 歲才徹底告老還鄉。有次我看見她解開發罩，散開經年不變的飽滿圓髻梳頭，長發及腰，烏黑油亮。她的臉像滄桑的老樹皮，頭發卻是青春的。盤發時她又往發罩里塞了一大縷長發，那是她脫落發絲的收集。她說身體發膚受之父母，千萬要善待和珍惜。想必她內心一定是恒定的，那個發髻就是明證， 歲月都懶得留痕。也許對于女人，要想長久保持平靜與余裕，真不需要太多豐富超塵的精神訴求。她吃的是粗茶淡飯，卻堅持每周用小鍋煲一次她的祖傳美發秘方：何首烏雞蛋。何首烏和雞蛋都是物美價廉的食材，一旦聯手則事半功倍。做法十分簡單：小鍋中加入適量清水，放入幾片何首烏， 與兩枚雞蛋同煮;待蛋煮熟，剝殼后再煮幾分鐘; 然后吃掉雞蛋，喝何首烏水，長年堅持，成為她生活中的一個重要儀式。

小說《紅樓夢》從小至今完整看過不下三四十遍，從看愛情到看世故人情，到如今專注于那些生活細節，比如府里小姐是如何喝茶的、丫鬟是如何洗頭的。記得有一回說芳官要洗頭， 與她干娘之間為此還引發了一場爭吵。后來襲人給芳官另拿了洗頭的東西：一瓶花露油，雞卵、香皂、頭繩之類。中國歷史上真正意義上的香皂出現于明清，《本草綱目》記載了制作方法，即將皂莢果搗碎煮爛與香料混合制成，李時珍夸其洗護效果“勝于皂莢也”，在《紅樓夢》《金瓶梅》中多提及，是當時大戶人家必不可少的洗護用品。當時不少女性愛用雞蛋清來護理頭發，用法類似如今的護發素或發膜。花露油則是用鮮花汁液蒸餾加工而成的原漿，能使秀發順滑柔亮，還有迷人的香氛功能。由此可見，大戶人家的丫鬟洗發護發也是十分精致考究呢！

上海女性的青絲百年，經歷了多少傳奇，唯求融合于情境的精致態度不變。在越來越崇尚個體自由語境的今天，再沒有哪款發型能引發集體風靡。各有各美，卻都少不了精心侍奉。在飲食上， 美女與海帶總有著不解之緣，常食海帶不但能補充碘元素，且有益于秀發的健康滋潤。富含鋅、鐵、維生素B 的全谷類食物十分利于發絲健康， 菠菜、薺菜等墨綠色蔬菜，枸杞黑芝麻粥、桂圓黑耳羹等湯羹，植物蛋白含量豐富的黃豆、黑豆、花生、黑芝麻及海鮮水產品也都對秀發養護起助力作用。

雄激素水平偏低是脫發、頭發生長緩慢的重要原因，牡蠣中含有大量的鋅，有助于調節人體內雄激素水平，而富含n-3 脂肪酸的三文魚和核桃則有助于頭發的光澤靚麗。日常少吃白糖， 宜用蜂蜜與紅糖代替。掉發與體熱火旺有關，須遠離高脂肪、高膽固醇的食物。日常少焦慮，多些出離心，執著了，就是逆境，放下了，一切都是順境。

如今東京、香港和上海的職場女性，及腰長發已經不多見了。利落簡約的造型足見大都市節奏之快，態度之理性。《東京女子圖鑒》的女主綾從剛進城的女學生到都市傻白甜再到氣質御姐，發型的演變也是個人風格之魂的發現與塑造過程。她的欲望構成了每個動機，外界的評判也決定著她自我價值體系的設立。她完成了從束發圈都不同色的雙馬尾、老氣無感的齊劉海長卷發、蓬松度和弧度皆潤物細無聲的及頸短發的逐漸晉級，經歷血洗了她的氣質，骨髓里的不安分助推了高級美的形成，可見功夫就是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