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

夏海濤

倒 立

不是每一個人

都喜歡水中的月影

不是每一個瑜伽者 都渴望

倒立的姿勢

頭朝下 身體伏地慢慢弓起

當你說出“倒立”二字

蜂鳥的翅膀用每秒80次的頻率

解開了渴望之謎

你是要擺脫什么呢

那些與生俱來的萬有引力

固定所有的樹根 和站立的穩定

一遍遍地翻上去

頭骨壓住大地 屈腿

然后慢慢伸直

倒立成功了

你終于用這樣的方式

看到顛倒多年的真實

擊中秋天的雪粒

一顆雪粒 遠遠地擊中了秋天

就像誤傷愛情的子彈

無意 往往更有殺傷力

你站在我的前面

用水滴的神情為我擋住

冽冽寒風

漫山的紅燈籠掛滿天空

柿子樹用自己的胸膛

擋住鮮紅

那個蹩腳的槍手 瞄準秋天

天 鐵

不要叫我鐵 我不是鐵

不要叫我隕石

我只是一塊迷路的種子

我是侵入者 我的黑色

被2000°C的溫度傷害過

我是遙遠的代稱

我是星星的遺失 是無辜的孤兒

我途經你的地球

無意中跌進你的圣湖 我喜歡的不是水

而是水晶的眼睛

來自神秘的外空 打開一張白紙

讓所有的無言 隱身白中

握住冰冷的鐵 入睡

你聽見了前世的呼嘯

燃燒的熱

榨干了水的氣息

我迷失在你的版圖

等待著 召喚我回歸的聲音

挖 泉

水藏在泉眼里 泉的眼睛閉著

水被束縛著

等待解開繩索的鋤聲

閉著的眼是幸福的

蓄得滿滿的液體 因為等待

成為滿腹經綸

泉是不用挖的

一只靈獸飛奔而來

抬起蹄子 一陣亂刨

水就涌了出來

老虎蹄下的叫虎跑泉 戰馬蹄下的

叫做馬刨泉

泉 是不需要挖掘的

它是水 千萬之中的最后發泄

影 子

高大的背后 一定是低垂

而低垂的背后卻不一定高大

也許是更加的低垂

你猜不透拋向空中的硬幣

會怎樣落地

你猜中了正面 猜中了反面

不一定會猜中偶然的立面

就比如 你只有在光明之中

才可以言說影子 黑

以及無法擺脫的夢靨

當你站在黑暗之中

才知道 原來影子不黑

它只是你對黑暗的一種錯覺

假 牙

假牙種在口腔的時刻 就活了

成為身體的一部分

甚至 比原生的牙還要真實

牙齦用盡了各種手段

或者腫 或者流血乃至疼痛

只是為了抵抗侵入

排異的過程 最終以接納妥協

深藏不露 它潛伏著

平時的謙卑 只是為了那一刻的召喚

充當最前沿的殺戮

假牙活著

你 會是誰的假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