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凱 趙宇新
摘 要:新中國成立以來,城鄉關系的發展經歷了深刻的變化。新中國成立初期至改革開發前形成了城鄉發展二元的格局;改革開放之后,隨著發展方式的轉變,城鄉二元化的局面被打破,城鄉關系從對立走向了融合。基于社會主義現代化的視角來考察新中國城鄉關系的發展,厘清其背后的制度安排及邏輯關聯,對于在新時代背景下全面實現小康社會及鄉村振興有著積極意義。
關鍵詞:馬克思主義;城鄉關系;社會主義現代化
解決好城鄉問題,重塑城鄉關系,構建互相補充、互相促進、互相融合的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城鄉關系,事關我國社會主義現代化進程的順利推進。本文在回顧新中國成立70年來城鄉關系發展的基礎上,抽象出其中蘊含的歷史邏輯及理論邏輯,對于探索具有中國特色的城鄉發展道路具有重大的借鑒意義。
一、新中國成立以來城鄉關系的探索與實踐
(一)從傳統的城鄉不平等到城鄉二元結構的固化
新中國成立初期,我國以恢復國民經濟的發展為主要任務,在結合當時國情的基礎之上,提出了通過“城鄉互助”來實現“城鄉兼顧”。為了實現先進工業國的目標,在計劃經濟的體制下,我國實行了優先發展重工業的戰略,將農業資源轉移到了城市,支持了工業化的建設。但是,隨著戶籍制度等的實施,將農民束縛在了土地之上,犧牲了農村、農民的利益。由此,工業與農業、城市與鄉村發展失衡,城鄉二元制結構形成并固化。
(二)從城鄉二元壁壘松動到城鄉融合發展
十一屆三中全會之后,黨和國家的工作重心轉移到經濟建設上來。隨著我國進入改革開放的新階段,面對農業生產效率長期得不到提升,人口、資源的流動受限導致城鎮化的發展水平遠遠低于工業化的發展,農村醫療、教育等公共服未完全覆蓋的問題,我國率先在農村進行改革,契合農民的愿望和農業的發展需求,解放和發展了農村的生產力,使得農村經濟迅速增長。
隨著工業化和城鎮化的迅速發展,我國的生產力大幅提升,著眼于城鄉發展不平衡,我國又提出了城鄉統籌發展和城鄉經濟社會發展一體化的目標,城鄉關系逐漸從二元制向城鄉融合進行轉變。
二、新中國成立以來城鄉關系理論的歷史邏輯
(一)始終以人民為中心,直面社會主要矛盾
新中國成立以來,經過三年的經濟恢復、生產資料所有制改造以及“一五計劃”的實施,黨的八大提出,現階段我國的主要矛盾已經是人民對于建立先進工業國家與落后農業國家現實之間的矛盾。當時的經濟文化已不能滿足人民迅速增長的經濟文化需求。在城市工業需求代表先進生產力的指導下,我國城鄉關系兼顧的重心發生偏移,采取了“重工輕農,重城輕鄉”的政策,建立了獨立完整的工業部門及工業體系,但是造成了國民經濟發展失衡,形成城鄉二元經濟的局面。
進入改革開放時期,面對城鄉發展失衡的局面,我國率先從農村開啟改革,通過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的實施,解放了農村的生產力,越來越多的農村剩余勞動力轉移到了城市和非農業領域,既推動了鄉鎮企業的快速發展,也加快了我國城鎮化的進程,緩解了城鄉分離的狀態。黨的十一屆六中全會指出,“我國所要解決的主要矛盾,是人民日益增長的物質文化需求同落后的社會生產之間的矛盾。”①這就決定了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的主要任務是解放生產力、發展生產力。因為城市工業已然是先進生產力的發展趨勢,我國將改革從農村轉移到城市,并闡明了加快城市為重點的經濟體制改革的重要性和緊迫性。所以,我國重新將城鄉矛盾的主要方面確立為城市,提出了建設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的目標,鞏固了城市這個矛盾的主要方面。
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進入新時代,能否處理好城鄉關系,關系到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全局。黨在十九在提出“我國社會的主要矛盾已經轉化為人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充分不平衡發展之間的矛盾。”①其中,我國發展最大的不平衡是城鄉發展不平衡,最大的不充分是農村發展的不充分。這說明,城鄉矛盾這一我國經濟發展的主要矛盾中,鄉村是矛盾的主要方面。為了讓鄉村跟上國家的發展步伐,黨中央用“城鄉融合”來推動城鄉關系的發展。
(二)堅持發展生產力,追求城鄉生產力和生產關系的有機統一
馬克思指出,“社會上的一部分人用在農業上的全部勞動——必要勞動和剩余勞動——必須足以為整個社會,從而也為非農業勞動者生產必要的食物;也就是使從事農業的人和從事工業的人有實行這種巨大分工的可能,并且也使生產食物的農民和生產原料的農民有實行分工的可能。”②恩格斯也進一步指出:“鄉村農業人口的分散和大城市工業人口的集中,僅僅適應于工農業發展水平還不夠高的階段,這種狀態是一切進步的障礙。”也就是說,推動城鄉關系發展的力量蘊藏在社會生產力之中,假如社會生產力的發展尚不足以避免城鄉之間發展所帶來的利益分離或者沖突時,會使城鄉之間的差距加大,所表現出城鄉對立的狀態更加尖銳。
新中國成立之初,我國城鄉發展水平的差異相對不大,為了實現先進工業國的發展目標,我國選擇了優先發展重工業的策略,即在整個生產力布局當中優選發展城市工業生產力,并通過戶籍制度、統購統銷、人民公社等政策,來確保農村生產力更好地服務城市工業生產力,推動了城市工業生產力的快速發展,但也造成了大量剩余勞動力被束縛在農村,影響了農業生產效率的提升。
為了彌補鄉村生產力低下的短板,我國以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拉開了鄉村生產力改革的序幕,變革農產品流通和價格制度,促進了農村生產力的發展,縮小了城鄉、工農生產力之間的差距,城鄉關系向好發展。進入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新時代,我國已具備城鄉融合的物質條件,但農業現代化仍是完成“四化同步”的短板,導致城市生產力發展的基礎不夠牢固,針對此情況,我國提出了“建立健全城鄉融合發展體制機制和政策體系”,以生產關系調整推動鄉村生產力水平提升,夯實城市生產力的基礎,推動城鄉關系向更高級形態融合演進。
(三)人的全面自由發展是馬克思主義城鄉關系理論發展的現實指向
人的全面自由發展是馬克思、恩格斯的畢生追求,人的發展問題貫穿于他們各個時期的研究,包括城鄉關系問題的演變,馬克思指出:“在現代世界,生產表現為人的目的,而財富則表現為生產的目的。”也就是說,在傳導機制的作用下,財富的服從于生產,生產服從于人,人是最終的價值取向。
生產力的發展給人類社會帶來了更多的物質產品和精神產品,為人類社會的發展奠定了堅實的基礎,但是馬克思在考察作為生產力發展的結果“城鄉分離”和“對立”時,發現這一結果阻礙了人的發展。城鄉分離之后,“立即使農村居民陷于數千年的愚昧狀況,使城市居民受到各自的專門手藝的奴役。它破壞了農村居民的精神發展基礎和城市居民的肉體的發展基礎。”③馬克思、恩格斯清晰地指出城鄉分離之后,城鄉人口都迫于城鄉分工,都無法獲得充分發展的觀點。這種屈從導致代表了城市工商業利益和代表了鄉村農業利益兩個不同集團的出現和對立,這樣就使得每個人都被迫處于城鄉分工的體系中,失去了勞動選擇的自由。
城鄉融合是城鄉社會發展的最終結果,也是人全面自由發展的時候。在批判資本主義社會是,馬克思、恩格斯肯定了資本主義社會化大生產,論證了城鄉對比必然消亡,預判了城鄉融合終將到來,這個階段人將擺脫城鄉對立的束縛,自由全面發展。在馬克思、恩格斯城鄉關系思想中,生產力高度發達,私有制被消滅,不合理的城鄉分工也會徹底消失。也就是說,生產資料私有制和勞動分工完全消失,人從舊式的分工解放出來,那時,“將給所有的人提供健康而有益的工作,給所有的人提供充裕的物質生活和閑暇時間,給所有人提供真正的充分的自由。”④
我國自改革開放以來,為了順應時代的發展和人民的意愿,提出建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的目標,激發了廣大人民追求屬于自己美好生活的積極性,并通過一系列的鄉村改革,提高了農村的生產力,增加了農民的收入。同時,根據西方發達國家“工業文明時代的城市集聚著城市發展的動力”的歷史經驗,黨和國家強化了城市偏向的發展策略,使得工業化和城鎮化的發展加速,人民生活水平顯著提高,社會民生大幅改善。隨著對農業、農村的認識不斷深化,黨和國家又適時提出城鄉統籌發展戰略,習近平總書記曾指出:“中國共產黨人的初心和使命,就是為中國人民謀幸福,為中華民族謀復興。”“三農”問題作為關乎國計民生的根本性問題,需要我們按照“產業興旺、生態宜居、鄉風文明、治理有效、生活富裕”的總要求,推動“農業強、農民富、農村美”發展目標的實現,更好地滿足人民群眾對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的需要。
三、新中國成立以來城鄉關系理論的理論邏輯
回溯新中國成立以來城鄉關系的形成、發展和演變過程,有必要從城鄉關系理論的整體性、資源配置等視角來探索其中的理論邏輯線索。
(一)馬克思主義城鄉關系理論發展過程中政府宏觀干預作用明顯
從“政府”和“市場”的角度看城鄉關系理論的發展,有一對范疇是我們無法回避的,那就是“政府”和“市場”在處理城鄉關系時所發揮的作用。黨的十八大以來,習近平總書記反復強調要處理好“政府”與“市場”這對“看得見的手”和“看不見的手”的作用。“政府”和“市場”作為政治經濟學古老而又常新的話題,對馬克思主義城鄉關系理論的發展產生了重要的影響。
馬克思闡述了宏觀調控的必要性,指出:“一切規模較大的直接社會勞動或共同勞動,都或多或少地需要指揮。一個單獨的提琴手是自己指揮自己,一個樂隊就需要一個樂隊指揮。”對國家而言,這個樂隊指揮就是政府,社會經濟的運行離不開政府的宏觀調控,進一步,馬克思主義闡述了宏觀經濟的平衡和運行理論,馬克思主義再生產理論認為,社會總資本的再生產是生產和流通的統一,社會生產的兩大部類以及各部門之間必須保持一定的比例關系,才能保證社會總資產的順利運行。以上馬克思對經濟均衡理論的分析,為國家進行宏觀調控奠定了理論基礎。事實上,從俄國的城鄉關系探索到中國共產黨人對城鄉關系的繼承和發展都明顯有政府宏觀干預的跡象。
城鄉關系演變的本質是城鄉資源配置的問題,政府調控與市場機制作為資源配置的兩種方式,在城鄉關系理論的發展過程當中都起到了不可或缺的作用。但是在一定程度上,政府的過度干預也產生了一定的不利影響。我國目前的城鄉關系失衡,背后的根本問題是政府與市場關系的不協調,市場化取向的改革開放在農村非均衡推進,由于農業天然的弱勢屬性,市場化的改革雖然推進了農村生產力的快速發展,但也帶來了沖擊,在這種情況下,任憑農村在市場中自生自滅顯然不行,政府的力量需要重新召回,當然,這種政府力量的召回并不是計劃經濟時期的政府以強制的形式介入一切,而是充分發揮政府的宏觀調控和社會保障作用,規范和引導市場。
綜上,但政府在城鄉關系發展過程中的過度介入,打破了市場經濟下資源配置的方式,有一定的局限性,比如城鄉勞動力就業空間發展速度、城鄉收入分配格局不平衡等問題,本文在這里就不過多進行討論。
(二)以要素融合為前提條件,實現城鄉資源雙向流動
馬克思指出:“交換的深度、廣度和生產方式都是由生產的發展和結構所決定的。例如城鄉之間的交換,鄉村中的交換,城市中的交換等等。可見,交換就其一切要素來說,或者是直接包含在生產之中,或有生產決定。”①馬克思、恩格斯認為城市和鄉村作為人類生產和生活的兩大區域,其資源稟賦具有差異性和互補性,城市作為工業需求的聚集地,擁有工業資本、科學技術、教育資源等生產要素,而鄉村擁有豐富的土地資源、勞動力資源。只有充分利用城鄉各自的資源優勢,實現互補,一方面推動城市工業資本、教育等資源向鄉村的轉移,另一方面,引導農業勞動力向非農業勞動力進行轉移,促進農村土地的適度規模經營,才能消除城鄉之間的病態,從而實現城鄉的融合發展。
新中國成立初期,我國將城市和鄉村視為社會經濟生活中的兩個主體,采取了一系列有利于恢復、發展城鄉生產,促進城鄉資源流動的政策,試圖通過城鄉互助實現城鄉兼顧。例如,通過積極開展公路、鐵路等交通基礎設施建設,縮小工農產品價格剪刀差等,活躍城鄉經濟。但是,隨著“一化三改”及“一五計劃”的實施,我國開始進入重工業優先發展階段,并逐步通過行政命令及一系列制度安排,將鄉村優質資源單向統籌到城市,為工業化發展積累資本。最終,雖然建立起了獨立完整的工業體系,但也抑制了城鄉之間勞動力等資源要素的流動與融通,導致城鄉兩個空間主體被分割開來,呈現出計劃經濟體制下鄉村資源向城市單向流動的局面。
面對計劃經濟體制下城鄉間要素配置扭曲、工農業生產率存在顯著落差等問題,我國以改革開放為節點,率先在鄉村開展生產關系調整,成功吸引資源要素流向鄉村,增強了城鄉之間商品與要素的流動性,要素配置效率得以提升。但相比于鄉村,“城市已經表明了人口、生產工具、資本、享受和需求的集中這個事實”,建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的探索更強化了城市鄉村要素的“吸附效應”。由此,借助城市發展空間和市場經濟體系成長空間,我國成功開啟了傳統部門與現代部門之間要素流動的通道,大量勞動力、土地、資本等生產要素向城市集聚,使得城鎮面貌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農業發展和農村建設也取得顯著成就,但歸根結底,資源要素仍以向城市單向流動為主,城鄉二元結構并未破解。
著眼于城鄉聯系日益密切,但城鄉收入差距持續拉大的社會現實,我國明確提出解決“三農”問題的根本出路在于統籌城鄉經濟社會發展,并鼓勵采取強農惠農富農政策,通過“工業反哺農業、城市支持農村和多予少取放活”方針,尤其以“要素反哺”實現“以工補農、以城帶鄉”,構建城鄉經濟社會發展一體化新格局,由此推動城鄉經濟交流形式和規模日益發展,城鄉收入差距有所縮小。但資源要素仍以向城市單向流動為主,農業農村發展從屬于城市經濟,且缺乏自主性與內生性,即城市與鄉村仍處于不對等的地位。
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進入新時代,城鄉融合發展是重塑城鄉關系的必然選擇。其中,要素市場融合是城鄉融合發展的重要支撐。為此,我國在深化戶籍制度改革、推動農業轉移人口市民化的同時,采取了激勵保障機制,吸引城鎮的資本、技術、知識、信息等現代化要素更多流向鄉村,逐步實現城鄉資源要素的優勢互補,達到優化資源配置格局、緊密城鄉間經濟關聯的目的。最終,尋求城鄉融合發展的帕累托最優,開啟城鄉融合發展和現代化建設的新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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