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遇，在淺淺的詩行里

苗建青

（一）

春天真好，太陽又溫暖又明亮。

和孩子們閑談，忽見窗臺上翠色可人，即興編了一首小詩逗趣：“陽光是一面鏡子/愛美的都愛照//小花照一照/微微地笑//小樹照一照/挺直了腰//小草照一照/踮起了腳//白云照一照/哎呀/胖得擋住了鏡子/這該如何是好//”

幾個孩子笑著纏住我：“老師，你是怎么一下子就寫出一首詩的？”

我只不過是把一瞬間看到的、想到的，說出來罷了。

“首先你要看到一個事物，比如陽光。”我開始琢磨了，“然后把陽光做個比喻，比如說它像一面鏡子。接著問問幾個問題，誰在照鏡子？為什么照鏡子？照完之后呢……”

我還在糾結怎么表達時，一個孩子喊著：“我也有了一首詩！”他大聲吟誦起來：“月亮/是一塊堅硬的/盾牌//大地/舉著它/抵抗/黑夜的/入侵//”說完他瞪著大眼睛等待我的肯定。尚未回過神來，另一個孩子又脫口而出：“白云是一顆顆紐扣……”

像是誰點燃了一根煙花信兒，童真的幻想如煙花般綻放開來了。那一刻我慶幸，我也是個孩子。

（二）

陰晴不定的盛夏，突如其來的大雨將我們困在教室，孩子們望著窗外出神。“老師，我們寫詩吧！”一個孩子突然提議。我拿起粉筆，轉身在黑板上寫下：為窗外的雨，留一場洶涌的紀念。

“我躲在教室里/這里沒有人/只有我和夏天/”孩子開始讀自己的詩了。“我們不是人嗎？！”一個孩子打趣道。詩人撓著頭，回答不上來。我摟著他的肩：“我懂你。‘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孩子高興得連連點頭。

一個平時有些膽小的男孩寫了一首詩，不敢讀出來，同桌搶過來念道：“我寫大雨/我寫雷電/我寫臺風//其實我想寫/又不敢寫下的/是苗老師臉上/致命的威嚴//”

“我有那么可怕嗎？”我不高興了。孩子們卻像壞事得逞了一般，開心地大笑起來。

窗外，驟雨潺潺;窗子里，曲水流觴。

（三）

“這兒有一朵金色的花！”孩子驚喜地叫著。冬天快來了，萬物呈現出灰色調，這朵金色花引人注目。

“好像是蒲公英的花朵。”我說。

“好孤單的小花啊！”他說。

“天越來越冷，它恐怕也要謝了……”他又說。

孩子的眼里閃著憐憫的光。

“當你看到它時，它就不孤單了……”我試圖安撫這顆單純而又敏感的心。然而我和他一樣，面對一朵美麗的金色花，陷進了相同的憂郁里。

第二天，我的桌子上躺著一張信箋，上面寫著：“在操場上/我看到了一朵金色的花//你說/這是蒲公英的花朵/我信了//因為我想起一朵圓圓的蒲公英/曾經被我吹起//他們乘著風的翅膀/悄悄地落了單//”

我拿起筆，在下面認真地回了一首小詩：“當有人說起/‘沒有不凋落的花時/我知道他不懂花的意義//一朵花被看見/便成了永遠//就在昨日/有一朵小小的金色花/在一首小小的詩里/悄悄安了家//”

孩子讀完，釋然一笑。一個老孩子，一個小孩子，在詩里找到了救贖。

也許時間里的風泥沙俱下，但因為有詩，我們永遠都如新生的孩子，一塵不染，自在徜徉。

（江蘇省蘇州市工業園區斜塘學校? ?2151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