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議套路貸與民間高利貸的區別

關鍵詞 非法占有 套路 犯罪工具

作者簡介：胡明春，南開大學法學院民商法專業。

中圖分類號：D922.28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文獻標識碼：A ? ? ? ? ? ?? ? ? ? ? ?DOI：10.19387/j.cnki.1009-0592.2020.05.154

一、民間高利貸的概念、特征及法律效力

（一）民間高利貸的概念

民間借貸是指借款人向出借人借款，到期返還借款本金并支付相應利息的行為。其中向對方借款的一方稱為借款人，出借錢的一方稱為出借人。所謂高利貸是指借款利率高于同期銀行利率，但年利率并未超過借款本金36%的民間借貸。

（二）民間高利貸的特征

1.借款的標的物為金錢。自然人借款時，出借人將金錢出借給借款人，此時金錢的占有就主動轉移給借款人，也就是金錢的所有權發生了轉移。

2.有償性。借款人與出借人約定按期支付相應的利息，到期返還借款本金。但雙方約定的年利率不得超過借款本金的36%，超出的利息部分法律不予以保護。

3.借款合同既可以采用書面形式也可不采用書面形式，只要是雙方約定一致即可，與向金融機構借款必須采用書面借款不同。

4.是實踐合同，除雙方當事人意思表示一致以外，還需以實際交付借款，借貸關系才算正式成立。

（三）民間高利貸的法律效力

1.借款人按約定支付相應利息，到期返還借款本金。借款人不按約定支付利息，到期不返還借款本金，出借人可向法院起訴借款人返還借款本金并支付相應的利息，逾期未歸還的還可請求支付違約金及逾期利息。

2.雙方約定的借款年利率不得超過借款本金的36%，超出的利息部分向法院起訴時，人民法院不予支持。

二、套路貸的概念、特征、構成要件及法律后果

（一）概念

套路貸是指行為人以非法占有為目的，假借民間借貸之名，通過扣除“頭息”“保證金”“上門費”“服務費”“家訪費”等一種或多種費用，誘使或迫使被害人簽訂“借款”協議或變相的“借款”協議，并通過虛增借款金額、制造虛假給付痕跡，隱匿還款憑證等一種或多種套路形成虛假債權債務關系。

（二）特征

1. 以非法占有為目的，是“套路貸”本質屬性，也是區分“套路貸”與民間高利貸的最明顯的標志。

2. 收取一種或多種費用，通過虛增借款金額、制造虛假給付痕跡、隱匿還款證據等一種或多種方式設置“套路”，形成虛假債權債務關系，并使被害人在訴訟中處于不利的地位。總之，“套路貸”必須要有“套路”，沒有“套路”的不構成“套路貸”。

3.行為人在非法討債過程中，往往會采用暴力、脅迫、恐嚇、滋擾、非法拘禁等，會觸犯多種罪名。

（三）構成要件

1. 要有非法占有的目的。行為人收取名目繁多的各種費用，通過虛增借款金額，故意設置種種“套路”，其目的是為了非法占有被害人的財物。因此，只要行為人與被害人在簽訂“借款”協議時，設置了“套路”，無論被害人是否明知該協議的內容，均不影響認定行為人具有非法占有的目的。

2. 行為人設置“套路”，與被害人之間形成虛假的債權債務關系，是“套路貸”形成階段，有無非法討債行為不影響“套路貸”的認定。

3. “套路貸”的實現方式可以采用合法的手段掩蓋非法的目的，如通過訴訟、仲裁、協商等平和方式來實現其非法占有被害人財物的目的，也可以通過暴力討債等方式實現其非法占有被害人財物的目的，但無論采用何種方式實現其非法債權，均不影響認定行為人非法占有他人財物的認定。

（四）法律后果

1. “套路貸”的本質是為了非法占有他人財物，對此應予以整體否定性評價，不能與一般的民間高利貸混為一談。兩高、兩部《關于辦理“套路貸”刑事案件若干問題的意見》及浙江省高院、浙江省檢察院、浙江省公安廳《關于辦理“套路貸”相關刑事案件若干問題的紀要》均明確規定，對“套路貸”應予以整體否定性平均，與民間高利貸有本質區別。

2. 行為人在實施“套路貸”犯罪時，往往會采用非法手段討債或以虛假的事實向法院起訴、向仲裁機構申請仲裁，還會觸犯其他犯罪。如果行為人僅以“套路貸”方式向被害人討債，數額較大的，構成詐騙罪;如果行為人采用暴力手段強行向被害人索要財物，會構成搶劫罪;如果行為人采用滋擾、強拿硬要方式向被害人索要財物，或者在討債過程中隨意毆打被害人，追逐、攔截、辱罵、恐嚇被害人，情節惡劣的，構成尋釁滋事罪;如果行為人在討債過程中，對被害人實行威脅（恐嚇），索取財物數額較大或者多次敲詐的，構成敲詐勒索罪;如果以捏造的借款事實向法院起訴的，構成虛假訴訟罪。

3. “套路貸”行為人實際給付給被害人的“本金”，應視為犯罪工具，應予以沒收或者追繳，但不計入犯罪數額;被害人從行為人處收到的“本金”數額大于其實際歸還給行為人的金額，可以從被害人處將差額部分予以追繳;行為人隱瞞、掩蓋被害人已歸還的金額，然后以“借款”合同上的金額起訴、申請仲裁的，被害人實際已歸還的金額，應視為詐騙犯罪既遂的數額;行為人尚未實際占有被害人相應金額的，應視為詐騙未遂數額。

三、 如何區分“套路貸”與民間高利貸

看行為人是否具有非法占有目的。

1. 民間高利貸是指出借人將錢款借給他人，從中收取高于同期銀行利率的借貸，但借款人并未有非法占有對方財物的目的，僅僅是收取較高的利息，出借人不會虛增借款金額，即使存在將第一期利息予以扣除的情形，但不會設置種種套路形成虛假債權債務關系。而“套路貸”的行為人虛增借款金額，通過設置種種“套路”形成虛假債權債務關系，其目的是為了占有被害人的財物。

2. 看行為人將錢款借給他人時，是否故意設置不符合民間借貸習慣的不平等條款。民間高利貸的出借人，將錢款出借給他人時，會在借款合同上明確約定借款金額、利息及歸還方式、期限，借款人為了急用明知借款合同上的內容，自愿簽署借款合同，即使約定的借款利率高于金融機構同期的貸款利率，但只要年利率不超過借款本金的36%，法律依然會保護。而“套路貸”的出借人，將錢款借給被害人時，往往會故意設置不符合民間借貸習慣的不平等條款，如虛增借款金額等，這明顯違反民事平等原則及交易習慣。

3. “套路貸”的行為人往往會誘使或迫使被害人簽訂兩份合同，一份是正常的借款合同，所約定的利率、違約金均符合法律規定，而另外一份合同則會虛增借款金額，如被害人未能按時將錢付給行為人，行為人就會以虛增借款金額的合同向被害人追討。而普通的高利貸借款合同則只有一份合同，合同上會明確約定利率、違約金及違約的救濟途徑等內容，絕不會出現陰陽合同。

四、 如何處理“套路貸”與民間高利貸

（一） “套路貸”的處理方式

1. “套路貸”具有迷惑性較大、隱蔽性較強等特點，行為人往往會與黑惡勢力違法犯罪組織交織在一起，一般普通民眾很難甄別，已成為當今社會和民生領域的一大塊“毒瘤”，迫切需要加大打擊力度。行為人在非法討債過程中往往會涉嫌詐騙罪、搶劫罪、敲詐勒索罪、尋釁滋事罪、非法拘禁罪、虛假訴訟罪等，應視情況實行數罪并罰或擇一重罪處罰，嚴厲打擊這種假借民間借貸之名實施“套路貸”的違法犯罪行為，凈化社會風氣。

2. 犯罪數額的認定及處理方式。

（1）已被行為人實際占有的財物數額，以所觸犯的相關犯罪數額既遂論處;尚未被行為人實際占有的財物，以相關犯罪數額未遂論處。

（2）行為人實際支付給被害人的“本金”應認定為犯罪工具，應予以沒收或追繳;行為人隱瞞、掩蓋被害人已歸還的借款，以“借款”合同上的數額向法院起訴或者申請仲裁，要求被害人歸還全部借款金額的，被行為人隱瞞的被害人已歸還的金額應認定為犯罪既遂數額。

（3）被害人從行為人處收到的“本金”數額大于其實際歸還給行為人數額的，可以從被害人處追繳差額部分。

（二） 民間高利貸的處理方式

1. 對于借款雙方所約定的年利率未超過借款本金36%的，法律予以保護，年利率超過借款本金36%的部分，法律不予以保護。

2. 對于違反國家規定，未經監管部門批準，或者超范圍經營，以營利為目的，經常性地向社會不特定對象發放貸款，擾亂金融市場秩序，情節嚴重的，應以非法經營罪追究發放貸款人的刑事責任。

總之，“套路貸”與民間高利貸最大的區別是前者具有非法占有對方財物的目的，這也是“套路貸”的最本質特征。只要牢牢把握住這一根本特征，就很容易把二者區分開來。對于正常的民間借貸，我們應予以支持，而對于假借民間借貸之名實施“套路貸”犯罪的行為，應予以嚴厲打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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