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鍵詞 虛假訴訟 規范性質 救濟程序 檢察監督
作者簡介:潘黎威,西北政法大學法律碩士教育學院法律(非法學)專業2019級學生。
中圖分類號:D925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文獻標識碼:A ? ? ? ? ? ?? ? ? ? ? ?DOI:10.19387/j.cnki.1009-0592.2020.05.164
(一) 虛假訴訟的概念
《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下稱《民訴法》)中對虛假訴訟有規范意義上的定義。虛假訴訟系訴訟雙方當事人惡意串通,采取訴訟,調解等方式侵害他人合法權益的行為。該定義限于雙方當事人之間惡意串通類型的虛假訴訟。故本文在惡意串通型的虛假訴訟的立場上加以分析。惡意串通型虛假訴訟的概念一般包括如下要素:
其一,在主觀目的方面,通過采取了規避法律法規或者國家政策的手段,謀取非法利益的目的。
其二,在主體要件方面,存在惡意串通的雙方當事人。
其三,客觀要件方面,惡意串通型的雙方當事人采用了虛構事實的方式,借用合法的民事程序提起訴訟,并且起訴、應訴,最后得到生效裁判。在惡意串通型的虛假訴訟過程中,原被告雙方之間并無實質性爭議標的,雙方通常會采用虛構事實,制造虛假證據的方式以提起訴訟,訴訟過程中一方迅速以自認、調解、和解的方式結束訴訟程序,從而取得判決、裁定、調解書等生效的法律文書。
其四,當事人惡意串通型的虛假訴訟會造成國家利益、社會公共利益與案外第三人合法利益的損害結果。
(二)惡意串通型虛假訴訟的幾種典型案件類型
1. 民間借貸糾紛
債務人通過虛構對于第三人的債權債務,提起訴訟,借此來轉移自身財產,損害了其他債權人的債權。此類案件在有關虛假訴訟的案件中比例占據比較高,同時該種虛假訴訟的證據的成本較低。
2. 離婚案件形式的虛假訴訟
典型構成為:夫妻一方當事人與第三人惡意串通,虛構債權債務關系,通過法院裁判過程取得生效的法律文書,將一方的財產進行轉移,后夫妻離婚時以期獲得更多的財產。
3. 企業財產糾紛類虛假訴訟
該類多表現為企業控制人員與企業外第三人惡意串通,采取虛構債權債務關系,提前轉移企業財產的行為,從而損害公司企業債權人或企業員工的利益。
《民訴法》將第56條第3款、第112條作為針對虛假訴訟的救濟方式,分別規定了第三人撤銷之訴和強制措施,對于虛假訴訟的救濟途徑構建了框架,然而該制度設計具有自限性:
(一)《民訴法》第56條第3款規定的救濟途徑-第三人撤銷之訴
《民訴法》第56條第3款規定:案外人因不能歸責于本人的事由而未能參加訴訟程序,但有相應證據足以證明生效判決、裁定、調解書的內容錯誤,損害其民事權益的,自知道或應當知道民事權益受損害之日起6個月內,可以向作出該生效裁判的人民法院起訴。人民法院審查后認為訴訟請求成立的,改變或撤銷原來已生效的裁判;認為訴訟請求不成立的,裁定駁回訴訟請求。”
2015年《民事訴訟法解釋》中細化了第三人撤銷之訴的主、客體、起訴條件、程序適用等規定,使得第三人撤銷之訴的程序框架得以基本構建。其中也存在一些問題:如起訴期間、訴訟費用、審判組織的組成問題尚未規定,第三人撤銷之訴相對于一般的普通訴訟程序而言具有特殊性。
其一,第三人撤銷之訴中所確定的可以提起訴訟的管轄法院系出具了生效的法律文書的法院,但其中的靈活性不足的問題開始體現,變相地剝奪了當事人選擇法院管轄的利益,雖說虛假訴訟的情況中,出現二審作出終局裁判的情形相對較少,但是不乏出現了二審作出最終裁判的情形,導致管轄的法院為二審法院,使得級別較高的法院承擔較大的案件受理量。
其二,提起主體有限制 ,目前制度下,無獨立請求權的第三人提出撤銷之訴的要求為與案件處理有實質上的利害關系。此規定一定程度上限縮了可以依法提起訴訟的第三人的范圍,對于受有損失的安外第三人而言,不利于保障其訴權。
(二)《民事訴訟法》第112條規定的救濟途徑-當事人惡意訴訟和調解條款
《民訴法》第112條規定的系當事人惡意訴訟和調解的條款,規定了事中防范措施與事后糾錯救濟途徑。其中不可避免的涉及到了人民法院的認定問題。對于虛假訴訟在證據層面的認定標準,采用“排除合理懷疑”標準還是“高度蓋然性”的標準,是一個理論未確定的問題,若采用的“排除合理懷疑”,對于證明責任來說是一個較高的要求。根據羅森貝克證明責任體系,虛假訴訟應堅持客觀證明責任理論的立場 。伴隨著證明責任的難以認定,在實務中會體現出來的在司法實踐過程中,對虛假訴訟的認定存在較多問題。如在司法處理過程中依靠的主要是主張虛假訴訟的當事人承擔舉證證明責任;《民訴法》雖然對“因客觀導致當事人不能搜集證據的,人民法院認為審理案件需要的,應當收集證據”進行了相應規定,但是虛假訴訟并不屬于本條所規制的客觀原因之一。故法院并不會依據職權進行主動調查,也不會進行補充取證。同時檢察院的檢查監督也不會輕易的認定其為虛假訴訟而提出檢查建議等工作。
對第112條的立法目的進行分析,則實際上對虛假訴訟的救濟方式也存在問題,《民事訴訟法》第112條旨在通過行使司法行政權對虛假訴訟的行為進行打擊,從而可以維護司法權威。盡管劉君博教授認為該條兼有強制措施與裁判規范的屬性 ,但通說仍將該條認定為對于虛假訴訟的強制措施。
上述對于虛假訴訟的法條上的規制和實務中存在的困境的簡要說明,我們可以發現,一項制度在設計和實施過程中總是存在一定的缺陷的,應在理論層面上給出破解困境之對策。
其一,管轄法院層面上而言,將管轄法院確定為原一審法院專屬管轄比較妥當,基于上述分析,可以明確管轄的法院系作出生效裁判的法院,在經過了二審情形才作出了生效裁判的情形下,提起第三人撤銷之訴會增加較高層級法院的辦案壓力。
將管轄法院確定為原一審法院專屬管轄,需要厘清案件二審終審的生效裁判文書與一審作出裁判文書的法院之間的關系。通過兩審終審的法院作出的生效裁判文書,若交由一審法院管轄,出現由下級法院處理上級法院作出的生效裁判文書的現象,這顯然是缺乏合法性基礎的。
在此,筆者認為協調兩者關系的方式系引入管轄權轉移制度到第三人撤銷之訴中。在遵守專屬管轄的前提下,部分二審生效的案件移送到下級法院審理,同時需要尊重當事人的處分權,在向下級人民法院移送案件的,人民法院應當取得當事人的同意,同時也應當滿足“確有必要”。
其二,就第三人撤銷之訴的提起的主體而言,有學者認為可將被損害了合法權益的無獨立請求權的案外人歸到可以提起第三人撤銷之訴的主體內涵中。 筆者認為可以賦予案外人在一定程度上的提起第三人撤銷之訴的主體資格。在虛假訴訟的案件中,生效的裁判在結果上造成了案外第三人的合法權益的損害,就可以認定存在法律上的利害關系。此時,案外人便可以提起第三人撤銷之訴。
其三,在審判組織的組成方面,可由作出原生效裁判的法官進行對第三人撤銷之訴的審理,并同時賦予第三人在某些例外情形申請回避的資格。所述的例外情形,主要是指《民事訴訟法解釋》中所規定的“因不能歸責于本人的事由未參加訴訟”中細化的四種情形中的第二種情形-因為法官不恰當的判斷和處理而導致第三人未能參加訴訟進程的情形。在此種情況下,第三人有權依照回避制度的相關規定,向法院申請原審法官回避。
其四,《民事訴訟法》第112條中所規定的對于虛假訴訟的證明責任標準的立場為客觀證明責任立場,在證明標準判斷上,有學者認為心證標準為“排除合理懷疑”。筆者認為符合“高度蓋然性”的標準即可,民事訴訟中的證明標準相較刑事訴訟而言,具有一定的弱化性。但是“高度蓋然性”的證明標準并不是法檢可以正當濫用自由裁量權的理由,法官和檢察官在認定虛假訴訟時同樣要充分發揮自由心證的作用。此外,在第112條中規定的強制措施方面,應加大其處罰力度,以震懾已實行虛假訴訟的當事人和意圖進行虛假訴訟的行為人。
惡意串通型的虛假訴訟問題是“中國問題”。對于頂層設計上的缺陷甚至想要“另起爐灶”,構建一套新的規范程序。從過去幾年的法律修訂與司法解釋中,我們可以看到的是民事訴訟領域對于該問題的關注,相信經過頂層設計的完善,可以更好的規制虛假訴訟的情形。
注釋:
郭海寧.淺析虛假訴訟的檢查監督[J].法制與社會,2019,3(中),第85頁.
熊躍敏.虛假訴訟的識別與規制——以裁判文書為中心的考察[J].國家檢察官學院學報,2018(3),第165頁.
[德]羅森貝克.證明責任論(第四版)[M].莊敬華,譯.北京:中國法制出版社,2002.
劉君博.論虛假訴訟的規范性之與程序架構[J].當代法學,2019(4),第143-144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