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潤華, 朱亞青
廣州中醫藥大學第一附屬醫院 三外科, 廣州 510405
肝臟不典型增生結節(hepatic dysplastic nodules,HDN),也稱為異型增生結節,為肝硬化背景上邊界相對清楚的結節樣占位性病變。現將1例HDN合并布加綜合征(Budd-Chiari syndrome,BCS)被誤診為肝細胞癌(HCC)患者報道如下。
患者男性,34歲,因“發現黃疸1個月余”于2019年5月13日第1次收入本院。患者自訴有乙型肝炎病史10余年,否認長期大量飲酒史。查體:體溫36.9 ℃,脈搏95.0次/min,呼吸19.0次/min,血壓149/92 mm Hg,全身皮膚及鞏膜重度黃染,腹軟,右上腹部輕壓痛,無反跳痛,余腹部無明顯壓痛及反跳痛。肝臟肋下未觸及,脾臟肋下未觸及,Murphy征陰性,肝區輕度叩擊痛,腎區無叩擊痛,無移動性濁音。腸鳴音未聞及異常,4次/min。2019年8月輔助檢查顯示,生化全套:ALT 33 U/L,AST 123 U/L,GGT 626 U/L,TBil 132.4 μmol/L,DBil 73.2 μmol/L,IBil 59.2 μmol/L,總膽汁酸(TBA)62.5 μmol/L,膽堿酯酶(ChE)4190 U/L,總蛋白79 g/L,Alb 35.1 g/L,Glo 43.9 g/L,白球比(A/G)0.8,TG 2.29 mmol/L;相關抗原七項:甲胎蛋白6.93 ng/ml,癌胚抗原2.75 ng/ml,糖類抗原125 153.9 U/ml,糖類抗原15-3 18.54 U/ml,糖類抗原19-9 39.78 U/ml,總前列腺特異性抗原0.169 ng/ml,游離前列腺特異性抗原0.046 ng/ml;凝血四項:血漿凝血酶原時間15.3 s,國際標準化比值1.29,活化部分凝血活酶時間37.6 s;感染八項:HBsAg 1.03 IU/ml,抗-HBe 0.26 S/CO,抗-HBc 8.78 S/CO;HBV DNA定量<100 IU/ml;血氨143 μmol/L;肝纖維化四項:透明質酸865.680 ng/ml,層粘連蛋白195.571 ng/ml,Ⅳ型膠原蛋白356.990 ng/ml,Ⅲ型前膠原N端肽18.216 ng/ml;自身免疫性肝病六聯檢、尿組合無明顯異常;胃鏡示:(1)慢性淺表性胃炎合并糜爛;(2)十二指腸球部炎癥;(3)食管胃底靜脈曲張。上腹部、胸部CT平掃+增強示(圖1):(1)肝硬化,考慮肝內多發小肝癌可能,建議補充MR肝癌特異性造影劑增強掃描檢查。(2)門靜脈高壓并海綿樣變性;下腔靜脈狹窄,合并BCS,建議介入診治;脾腫大。食管下段靜脈曲張。(3)胸部CT檢查未見異常。上腹部(肝膽脾胰)MR平掃+肝膽高特異性對比劑增強掃描(圖2):(1)肝硬化,肝內多發小結節,考慮肝臟多發小肝癌可能性大。 (2)下腔靜脈(第二肝門處)局限狹窄,合并BCS,建議介入診治;食管下段靜脈曲張;脾大。由于患者甲胎蛋白指標未見異常,故為進一步明確診斷,行肝穿刺活檢,病理結果示(圖3):在肝脂肪變及肝硬化基礎上,合并肝細胞不典型增生,診斷為高度不典型增生結節。免疫組化示:CD34(血竇+),P53(+),AFP(±),PEG-10(+)。
注:肝實質密度不均并見多發稍低密度結節影。a,增強掃描動脈期呈明顯不均質強化;b,門靜脈期廓清不明顯,延遲期強化減退。箭頭從上到下依次為S3段病灶,直徑約44mm;S4段病灶,直徑約16 mm;下腔靜脈(第二肝門處)局限狹窄。肝硬化表現,脾大。
圖1上腹部、胸部CT平掃+增強
注:a,增強掃描可見不均勻強化;b,靜脈期大部分病灶可見強化稍減退。肝膽期肝內見散在小結節狀稍低密度影,邊界廓清。肝臟腫大,比例失常,邊緣呈波浪狀改變,肝硬化表現。下腔靜脈于第二肝門處局限狹窄。脾大。
圖2腹部(肝膽脾胰)MR平掃+肝膽高特異性對比劑增強掃描
HCC占全球癌癥死因的第三位,其中一半以上的病例在中國[1-2],雖然HCC的診療技術有了長足的發展,但因其起病隱匿,大多數患者發現時已是晚期,失去了外科根治的機會[2-4],故及時明確的診斷至關重要。本例患者最初就是誤診為HCC。HDN根據細胞的異型程度可分為低度不典型增生結節(low-grade dysplastic nodules,LGDN)和高度不典型增生結節(high-grade dysplastic nodules,HGDN)。HDN無特異性臨床表現,本例患者入院后主要表現為黃疸、乏力等,與小肝癌鑒別困難。在病理診斷中,HGDN和HCC最有效的鑒別方法就是免疫組化染色判斷間質浸潤的有無。本例患者最初影像學診斷為HCC,最后通過肝穿刺活檢,根據病理結果才最終確診。HGDN雖無確切的惡性組織學依據,但卻有明顯的結構異型和細胞異型性。目前,HDN診斷困難,主要依賴于影像學檢查。在現有的各種影像檢查中,普美顯增強MRI因具有較高的軟組織分辨率和確定組織特性的能力,對于HDN及其癌變的檢出率最高[5-8]。本例患者最初通過CT檢查診斷為HCC,為進一步精確組織的特性,完善了腹部(肝膽脾胰)MR平掃+肝膽高特異性對比劑增強掃描。
注:a~b,正常肝細胞間散在異型肝細胞呈不規則梁索狀結構,并形成大小不一的結節,可見分隔,部分細胞核異型。
圖3肝穿刺活檢病理結果(HE,×200)
BCS是指在沒有右心衰或狹窄性心包炎的情況下,肝小靜脈到下腔靜脈不同程度的肝靜脈流出道阻塞,導致門靜脈和(或)下腔靜脈高壓的臨床癥候群[9],依據解剖學基礎,BCS可分為肝靜脈阻塞型、下腔靜脈阻塞型和混合型。本例患者根據影像學資料,可診斷為下腔靜脈阻塞型。其臨床表現從無癥狀到爆發性肝衰竭,無癥狀的BCS占15%~20%,最常見的為亞急性起病,表現為腹水、雙下肢水腫、上消化道出血等門靜脈高壓的體征。本例患者入院時癥狀不明顯,主要表現為黃疸、乏力等,無明顯門靜脈高壓的表現。BCS的診斷以超聲檢查為首選方法,其次是CT或MRI,擬采用介入治療時應進行血管造影[10]。對于BCS患者的初始治療包括抗凝治療和門靜脈高壓并發癥的治療;對于保守治療無效的肝靜脈狹窄或閉塞,應嘗試血管再通以緩解肝靜脈流出道阻塞,如經皮腔內血管成形術、血管內支架植入術;若病情繼續惡化,建議采取三線治療,如外科分流、經頸靜脈肝內門體分流術或原位肝移植。據報道,該治療策略的5年生存率接近85%[11-12]。目前介入已成為BCS的優選治療策略。本例患者的主要臨床診斷為:(1)HDN;(2)BCS;(3)肝硬化伴食管胃底靜脈曲張;(4)脾大;(5)慢性淺表性胃炎。患者發現病情以來肝功能、黃疸改善不理想,此次出院后,半年內因病情加重再次住院3次,患者未來可能面臨肝衰竭、肝昏迷的風險,建議行肝移植治療,由于經濟條件有限,肝移植尚處于籌備中。
HBV可通過激發宿主免疫反應,引起肝損傷,導致纖維化、肝硬化和肝癌[13],而HDN常見于肝硬化的背景上。肝炎可導致肝硬化,肝硬化是竇性門靜脈高壓癥的最常見原因[14],而BCS也可出現門靜脈高壓癥的表現。由于患者有肝炎病史、BCS,患者出現肝硬化和門靜脈高壓、黃疸等表現,當影像學提示“快進-快出”的特征時,即易被診斷為HCC。而忽略了肝硬化的背景上也可出現HGDN,導致了本例的誤診。故接診肝硬化、門靜脈高壓、黃疸等為表現的多發小結節肝占位性病變患者時,尤其還有肝炎病史,合并BCS等本身可導致肝硬化、門靜脈高壓的疾病,診斷需慎重,應完善檢查,必要時行肝穿刺活檢,通過病理診斷來確診,避免把良性的肝占位性病變誤診為HCC,從而導致過度治療。但是一旦診斷為HGDN,雖無確切的惡性組織學依據,但卻有明顯的結構異型和細胞異型性,也不能掉以輕心,認識到它可能是一個癌前病變,加強隨訪、觀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