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帶一路”背景下考慮出口退稅的雙渠道供應鏈運作機制研究

冀博文，浦徐進 （江南大學 商學院，江蘇 無錫214122）

0 引 言

2013 年秋季，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提出“一帶一路”的國家頂級合作倡議，旨在積極發展與沿線國家和地區的經濟合作伙伴關系，共同打造政治互信、經濟融合、文化包容的利益共同體、命運共同體和責任共同體。目前，“一帶一路”已成為前景最好的國際合作平臺。截止2019 年7 月底，中國政府已經與136 個國家和30 個國際組織簽署了195 份合作協議，其商簽范圍也相應由亞歐非地區延伸至非洲、拉美、南太、西歐等相關國家[1]。國家統計局發布的數據顯示，2019 年我國與“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和地區進出口增勢良好，對“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和地區進出口合計增長10.8%，高出貨物進出口總額增速7.4個百分點。全年規模以上工業企業實現出口交貨值124 216 億元，比上年增長1.3%[2]。

在“一帶一路”的倡議下，越來越多的中國制造企業通過線上線下兩條渠道來開拓海外市場。例如，電腦制造商聯想通過境外線下實體店Tesco 和跨境電商Amazon 將其PC、手機、服務器等產品出口至“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和地區，家電企業美的通過境外線下實體店Walmart 和跨境電商Best Buy 來出口商品。線上線下渠道同時銷售商品的方式可以有效擴大制造企業的市場覆蓋范圍，同時方便“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和地區的消費者進行商品選擇和購買。

與此同時，為了鼓勵和支持制造企業積極參與“一帶一路”建設，促進制造企業積極開拓海外市場，中央和地方政府實施了一系列的政策措施。例如，國家稅務局近年來連續實施“一帶一路”減稅降費政策，2019 年減稅降費政策涉及金額近2 萬億人民幣[3]；國務院分三批設立了35 個跨境電商綜合試驗區，以解決跨境電商和制造企業在物流、通關、退稅、結匯等方面的問題[4]。在中央和地方政府的退稅政策扶持下，越來越多的制造企業能夠實現對外貿易暢通，與“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和地區的貿易往來不斷擴大。

那么，考慮到中國政府給予制造企業向“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和地區出口商品的出口退稅政策，制造企業應該選擇何種線上銷售模式以實現自身利潤最大化？出口退稅的比例究竟如何影響制造企業選擇線上銷售模式？當制造企業選擇不同的線上銷售模式時，供應鏈不同成員應該如何進行價格決策？對于以上問題的探討可以為“一帶一路”背景下的雙渠道供應鏈運作和協調發展提供借鑒。

1 文獻綜述

近年來，“一帶一路”已成為國內外學者研究的熱點問題。Liu 等（2018） 構建了“一帶一路”背景下由一個物流服務提供商和物流服務整合商組成的物流服務供應鏈，并研究探討了物流成本共享合同對商品定價和服務定制化程度的影響[5]。Yang等（2018） 通過建立雙層計劃模型來分析求解“一帶一路”沿線物流運輸公司的最優航線數量問題，從而最大化物流公司的總利潤[6]。Sheu 和Kundu（2018） 提出了一種時空物流互動模型，并將該模型與馬爾可夫鏈相結合用來預測“一帶一路”背景下三級供應鏈的時空演變物流分布情況[7]。Jiang 等（2018） 運用向量自回歸模型分析了“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和地區之間五條運輸路線的運費與出口貿易之間的相關性，該研究表明，中國公司應密切關注運費指數，從而達到合理分配海運能力并采取相應高效運營策略的目的[8]。Jiang 等（2019） 選取了一系列“一帶一路”沿線的港口和集裝箱班輪運輸路線作為樣本數據，并在數據分析的基礎上歸納整理了不同海運運輸網絡的類型和特點，該研究發現，大多數海運運輸網絡都屬于Barabási-Albert 網絡，并且該網絡常常會受節點容量和海運路線策略的影響[9]。

隨著跨境電商的快速發展，如何選擇合適的線上銷售模式已經成為了眾多學者最為關注的焦點問題。Abhishek 等（2016）研究了渠道需求溢出效應和下游供應鏈成員競爭對電商銷售模式選擇的影響，研究表明，當線上渠道的銷售對線下渠道的需求產生積極影響時，電商更傾向于選擇轉銷模式；反之，電商更傾向于選擇代銷模式[10]。Tan 等（2016） 將一個供應商和兩個零售商組成的雙渠道作為研究對象，發現相比于轉銷模式，代銷模式更易于通過預先協商收益分成比例的方式來促進兩個零售商之間的合作與協調，此外，所有的供應鏈成員都喜歡在帕累托改進區域選擇線上渠道代銷模式[11]。Dennis 等（2017） 分析了渠道權力和市場規模對制造商銷售模式選擇的影響，研究發現當電商的渠道權力較小時，選用代銷模式銷售商品對制造商和電商都更為有利[12]。Dong 等（2018） 研究了市場和產品適合度信息不對稱的多階段博弈中，制造商應選擇轉銷還是代銷作為其線上銷售模式。研究表明，如果制造商和零售商之間沒有共享市場和產品信息，則在第二階段博弈中應選擇直銷模式[13]。Tian 等（2018） 分析了供應鏈上游渠道競爭、訂單履行成本兩個因素對制造商選擇線上銷售模式的影響，他們發現當供應鏈渠道之間競爭激烈且訂單履行成本較高時，選擇轉銷模式對制造商更為有利[14]。

由于出口退稅在商品出口中的重要地位，國內外學者一直致力于出口退稅的研究。馬捷和李飛（2008） 通過構建國際多市場寡頭模型來研究出口退稅的穩健性，研究發現當本國政府的目標是最大化國家福利，出口退稅不是一項穩健的貿易政策；當本國政府的目標是本國企業利潤而非本國消費者剩余和出口退稅成本，出口退稅就會成為一項穩健的貿易政策[15]。陳林和朱衛平（2008） 構建了靜態古諾模型來分析比較出口退稅和創新補貼兩種創新激勵政策的有效性[16]。Zhang（2019） 使用了2007~2015 年大量制造企業的樣本數據，研究了出口退稅對企業生產率的影響，研究結果表明出口退稅不僅能夠有效擴大企業的出口量，還可以作為一種財政措施來提升企業的生產率[17]。Genc 和De（2018） 以閉環供應鏈作為研究對象，分析了消費者不同購買行為決策下的出口退稅策略[18]。Fan 等（2015） 運用CEEPA 模型模擬了在不同情形下取消出口退稅對企業節能減排和中國社會經濟的影響，通過模擬可以發現，取消重點行業出口退稅、同時補貼企業生產的政策僅僅可以在短期內獲得較大收益，但從長遠來看并無法有效促進企業節能減排[19]。楊仕輝和魏守道（2014） 從發展中國家立場出發，分析了當發達國家實施關稅政策時，發展中國家是否應實施出口退稅和出口補貼的貿易政策[20]。

與上述文獻相比，本文的創新點具體體現在兩個方面：（1） 分析了“一帶一路”背景下雙渠道供應鏈成員之間的完全且完美信息動態博弈過程；（2） 從出口退稅的角度來研究線上銷售模式的選擇。

圖1 線上渠道轉銷模式

圖2 線上渠道代銷模式

2 問題描述與模型說明

在“一帶一路”背景下，本文研究由一個中國制造企業（m）、一個境外線下實體店（r）和一個跨境電商（e）組成的雙渠道供應鏈，線上渠道和線下渠道出售同質產品。模型的基本假設如下所示：（1） 在線下渠道，制造企業先以批發價wr將產品出口銷售至境外線下實體店，境外線下實體店再以零售價pr將產品銷售給“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和地區的消費者。 （2） 在線上渠道，若制造企業選擇以轉銷模式（Reselling） 與跨境電商展開合作，則跨境電商先以批發價we從制造企業購買產品，再以零售價pe出售給“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和地區的消費者（如圖1 所示）；若制造企業選擇以代銷模式（Agency Selling） 與跨境電商展開合作，則制造企業通過跨境電商平臺直接將產品以零售價pe出售給“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和地區的消費者，并按照銷售收入比例τ （0≤τ≤ 1 ）向跨境電商支付傭金（如圖2 所示）。（3） 為了激勵制造企業向“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和地區出口商品，中國政府制定了線上渠道和線下渠道的出口退稅率分別為θ1和θ2。此外，為了推動跨境電商的快速發展、加強制造企業和跨境電商之間的商務往來，相較于境外線下實體店，通過跨境電商出口產品可以享受更高比例的出口退稅率，即0＜θ2＜θ1＜1。為簡化模型，與樊琦[21]的研究類似，本文不考慮“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和地區的稅率（該簡化并不會影響最終結論）。（4） 線上渠道和線下渠道的潛在需求總量為1，參考Shang 和Yang[22]構建的雙渠道需求函數，則境外線下實體店和跨境電商的需求函數分別為：Dr=α-pr+βpe和De=（1- α）-pe+βpr。其中，α 表示“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和地區的消費者對境外線下實體店的偏好比例，1-α 表示“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和地區的消費者對跨境電商的偏好比例，β （0＜β＜1）表示交叉價格彈性系數，β 越大表示境外線下實體店和跨境電商之間的競爭程度越激烈。（5） 用上標“R”表示線上渠道轉銷模式，“A”表示線上渠道代銷模式；用下標“m”、“r”、“e”分別表示中國制造企業、境外線下實體店和跨境電商；用“*”表示最優決策量。

3 模型構建與分析

3.1 制造企業選擇線上渠道轉銷模式。當制造企業在線上渠道選擇轉銷模式出口商品至“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和地區時，參考Hagiu 和Wright[23]、陳林和羅莉婭[24]、周維良和劉敏[25]的模型假設，構建制造企業、境外線下實體店和跨境電商的利潤函數：

中國政府的退稅成本為：

雙渠道中各個成員的博弈順序如下：首先，制造企業確定境外線下實體店和跨境電商的批發價格隨后，境外線下實體店和跨境電商分別確定線下零售價和線上零售價。采用逆推歸納法來分析上述博弈過程，可以得到命題1：

命題1

相應的，境外線下實體店和跨境電商的均衡需求分別為：

此時制造企業、境外線下實體店和跨境電商的利潤水平分別為：

中國政府補貼支出為：

3.2 制造企業選擇線上渠道代銷模式。當制造企業在線上渠道選擇代銷模式出口商品至“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和地區時，參考Tian 等[14]和Abhishek 等[10]的模型假設，構建制造企業、境外線下實體店和跨境電商的利潤函數：

中國政府的退稅成本為：

雙渠道中各個成員的博弈順序如下：首先，制造企業同時確定境外線下實體店的批發價格和線上渠道的零售價；隨后，境外線下實體店確定線下零售價。同理，運用逆推歸納法來分析上述博弈過程，可以得到命題2：

命題2

相應的，境外線下實體店和跨境電商的均衡需求分別為：

此時制造企業、境外線下實體店和跨境電商的利潤水平分別為：

中國政府補貼支出為：

4 結果討論與分析

4.1 線上渠道和線下渠道的價格比較。分別比較轉銷模式和代銷模式下的線上渠道和線下渠道商品零售價格，可以得到命題3：

命題3

命題3 說明，“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和地區消費者對于線上渠道和線下渠道的購買偏好會對線上渠道和線下渠道的價格水平產生影響。當“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和地區的消費者更傾向于通過境外線下實體店購買商品時，境外線下實體店的商品零售價格更為優惠；而當“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和地區的消費者更傾向于通過跨境電商購買商品時，跨境電商的商品零售價格更為優惠。

這是因為，當大部分“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和地區的消費者傾向于從線下渠道購買商品時，境外線下實體店則會通過適當降低商品價格方式來吸引消費者進行購買，以此維護其自身的市場份額，達到“薄利多銷”的目的，而跨境電商只能通過對商品適當提價來彌補自身的利潤損失。當大部分“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和地區的消費者傾向于從線上渠道購買商品時，跨境電商會依靠自身優勢開展大量線上購物促銷活動，如“黑五”、“商業會員日”、“亞洲精選促銷”等，在商品原有基礎上打折來刺激消費者購買，境外線下實體店則會適當上調價格來應對跨境電商帶來的沖擊。

4.2 出口退稅對境外線下實體店利潤的影響。上述模型主要分析了當中國政府實施出口退稅政策時，在不同線上銷售模式下各個供應鏈成員的最優決策。由于各供應鏈成員利潤水平的數學函數表達式較為復雜，下面將通過數值算例來進一步分析出口退稅對雙渠道供應鏈的影響。參數的取值如下：α=0.6，β=0.8，θ1∈［0,0.3 ］, θ2∈［0,0.3 ］。

圖3 隨θ1、θ2的變化趨勢

圖3 表明，無論線上渠道出口退稅率θ1和線下渠道出口退稅率θ2的高低，境外線下實體店總是會希望制造企業在線上渠道選擇轉銷模式來銷售商品，因為在此銷售模式下境外線下實體店可以獲得更高的利潤水平。其次，隨著線上渠道出口退稅率θ1的不斷增加，制造企業會加大通過跨境電商出口商品的力度，這一決策會相應導致境外線下實體店的市場份額和利潤水平的減少。此外，當中國政府提升線下渠道出口退稅率θ2時，制造企業出口商品的成本隨之降低，因此制造企業可以給予境外線下實體店更低的商品批發價格，境外線下實體店的利潤水平則會相應增加。

4.3 制造企業線上銷售模式選擇。同理，運用數值仿真的方法來對制造企業線上銷售模式的選擇進行分析，結果如圖4 所示，各個參數的取值范圍與前文保持一致。值得注意的是，根據前文的假定條件，θ2＞θ1的區域均為不可行區域。

圖4 制造企業的線上銷售模式選擇

分析圖4 可以發現，當跨境電商的傭金比例τ 低于某閾值時，線上渠道出口退稅率θ1和線下渠道出口退稅率θ2不會影響制造企業的線上銷售模式選擇，制造企業始終會選擇代銷模式銷售商品。隨著跨境電商的傭金比例τ 的不斷增加，線上渠道出口退稅率θ1和線下渠道出口退稅率θ2將綜合影響制造企業的線上銷售模式選擇：當跨境電商的傭金比例τ 適中時，若線下渠道出口退稅率θ2較低，隨著線上渠道出口退稅率θ1的不斷增加，制造企業線上銷售模式將從轉銷模式轉為代銷模式；若線下渠道出口退稅率θ2較高，制造企業線上銷售模式始終為代銷模式。當跨境電商的傭金比例τ 較高時，若線下渠道出口退稅率θ2較低，隨著線上渠道出口退稅率θ1的不斷增加，制造企業線上銷售模式將從轉銷模式轉為代銷模式；若線下渠道出口退稅率θ2較高，制造企業線上銷售模式始終為轉銷模式。

4.4 “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和地區的消費者福利水平。同理，運用數值仿真的方法來分析比較線上渠道出口退稅率θ1和線下渠道出口退稅率θ2對不同線上銷售模式下消費者剩余的影響，結果如圖5 所示，各個參數的取值范圍與前文保持一致。

圖5 CS 隨θ1、θ2的變化趨勢

分析圖5 可以發現無論線上渠道出口退稅率θ1和線下渠道出口退稅率θ2的高低，“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和地區的消費者在代銷模式下可以獲得更高的消費者剩余。此外，線上渠道選擇代銷模式下的消費者剩余與線上渠道出口退稅率θ1呈正相關關系，而線上渠道選擇轉銷模式下的消費者剩余與線上渠道出口退稅率θ1呈負相關關系。值得注意的是，線下渠道出口退稅率θ2的增加會降低“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和地區的消費者在代銷模式下的消費者剩余，這是由于在代銷模式下制造企業擁有線上渠道商品的定價權力，當線下渠道出口退稅率θ2增加時，制造企業希望增加商品在境外線下實體店的銷量，以此來獲得更多的出口退稅，因此制造企業會對線上渠道商品適當提價，以此來降低線上渠道的市場需求，相應的，“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和地區的消費者剩余會隨之降低。

5 結 論

“一帶一路”和跨境電商的快速發展為制造企業將商品出口至“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和地區提供了大量機會和支持，制造企業如何選擇合理的線上銷售模式也成為了他們在面對商品出口的重要問題。本文針對轉銷和代銷兩種線上銷售模式，研究了中國政府出口退稅政策、“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和地區消費者的渠道偏好、跨境電商的傭金比例等因素對各個供應鏈成員進行運作決策的影響。研究得到的管理啟示如下：（1） 出口退稅比例和跨境電商傭金比例將綜合影響制造企業對線上銷售模式的選擇；（2） 無論線上渠道為轉銷模式或代銷模式，境外線下實體店的利潤水平與線下渠道出口退稅率呈正相關關系；（3） 無論線上渠道出口退稅率和線下渠道出口退稅率的高低，“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和地區的消費者在代銷模式下可以獲得更高的消費者剩余。

然而，本文的研究仍然存在一些局限。例如，中國政府可以通過建立退稅的約束機制來規范制造企業出口退稅的行為、加大對騙稅行為的懲罰力度。因此，作者將在未來的研究中探討上述因素對“一帶一路”背景下雙渠道供應鏈運作機制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