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 彬 張愛軍 陳 峰# 楊夢怡,2
1 嘉興市第一醫院 浙江 嘉興 314001
2 浙江中醫藥大學第二臨床醫學院 浙江 杭州 310053
三衢楊氏秉承家學,匯集明代以前名家之針理、針技、針法精髓,并結合自身臨證經驗,整理編纂而成《針灸大成》,堪稱明代以前針灸學術發展的一次重要總結。《針灸大成》內容貼近臨床,取穴精煉,值得深入研究,其中卷之九《治癥總要》篇,是為楊氏臨床經驗之精華,反映出楊氏的針灸學術思想和診療特點,對后世針灸學發展具有承前啟后的作用。《治癥總要》篇治療疾病范圍廣泛,涉及內、外、婦、兒、五官、氣血津液、經絡肢體等病證[1]。經絡肢體病證是由于外感或內傷等因素,導致機體經絡失養,或經絡不暢而出現以肢體酸楚、疼痛、麻木、不仁、腫脹、拘急、弛緩、痿軟及活動受限或機能活動失調為臨床特征的一系列相關癥狀[2],涉及頭痛、痹證、痙證、痿證、肩臂痛、手痛、肘勞、腰痛等疾病。多見于現代醫學的頸椎病、肩關節周圍炎、肱骨內上髁炎、肱骨外上髁炎、腰肌勞損、腰椎間盤突出癥、膝關節退行性骨關節病、風濕性關節炎、類風濕性關節炎等。
針灸治療經絡肢體病證療效確切,但是臨床上存在一種現象:取穴趨于繁多,認為取穴越多,覆蓋范圍越廣,有助于療效,然而忽視了傳統針灸的理法精髓,對針灸的長遠發展是不利的。有學者曾指出,“臨證胸無定數者,用針惟恐不及,選穴廣絡原野,卻無奇功異效……當先責于未得取穴之要領”[3]。《針灸大成·頭不多灸策》云:“不得其要,雖取穴之多,亦無以濟人;茍得其要,則雖會通之簡,亦足以成功。”楊氏這一論述,在其臨證取穴中得到充分體現。深入解析《治癥總要》條文,分析取穴規律,把握針灸處方思路和方義,對現代針灸的發展具有深遠意義。
《針灸大成·治癥總要》共計條文151條,內容涵蓋病因病機、取穴配伍、刺法灸法,并首創“復刺后穴”的處方形式。其中涉及經絡肢體病證條文22條,占14.6%,在《治癥總要》篇中占有重要地位。本病證條文涉及十二經穴53個,任脈、經外奇穴各1,督脈5,共計60穴[4]。
2.1 取陽經為主:楊氏治療頭痛疾病,取穴主要分布在督脈(6頻次)、足陽明胃經(6頻次)、手陽明大腸經(4頻次)、足少陽膽經(3頻次)。上肢病癥,取穴主要分布于手陽明大腸經(19頻次)、手少陽三焦經(5頻次)、手太陰肺經(5頻次)、足少陽膽經(4頻次)。治療下肢病癥,取穴主要分布于足少陽膽經(23頻次)、足太陽膀胱經(21頻次)、足陽明胃經(8頻次)、足厥陰肝經(8頻次)、足太陰脾經(4頻次)、足少陰腎經(4頻次)。從取穴分布情況而言,楊氏治療肢體外經病證多取陽經為主,其中又以合谷、曲池、足三里、委中、昆侖、風池、陽陵泉、陽輔、絕骨、丘墟等取穴頻率較高。
2.2 取特定穴:《標幽賦》云:“住痛移疼,取相交相貫之經……經絡滯,而求原、別、交、會之道……一日刺六十六穴之法,方見幽微;一時取十二經之原,始知要妙。”縱觀經絡肢體病證條文中特定穴的使用頻次相當高,臨證取穴多用五輸穴(少商1、經渠1、尺澤3、曲池5、足三里8、解溪3、內庭1、商丘1、委中7、昆侖9、束骨1、復溜1、太溪1、中渚4、支溝2、足臨泣1、陽輔4、陽陵泉4、行間4、太沖3,共計20穴,64頻次),原絡穴(合谷8、腕骨1、陽池1、京骨1、丘墟4、列缺1、通里2、公孫1、豐隆2,共計9穴,21頻次)。《治癥總要》經絡肢體病證條文涉及60穴,共計137頻次,而其中五輸穴、原絡穴29個,共計85頻次。見表1。
3.1 局部選穴,遠道配穴:楊氏注重病變局部用穴,同時提倡遠道配穴。如“第九,正頭大痛及腦頂痛:百會合谷上星”;“第十二,頭風頂痛:百會后頂合谷”;“第三十九,手臂麻木不仁:肩髃曲池合谷”。上述條文中百會、上星、后頂、肩髃、曲池為局部取穴,合谷為遠道取穴。針刺局部可針至病所,疏通局部經絡氣血,改善局部及鄰近部位氣血循行。而針刺遠道腧穴,可以溝通上下、疏通經絡、運行氣血,達到治療疾病目的。

表1 病證取穴分布情況
3.2 表里經合用:外感風寒濕邪、醉酒行房,陰陽失調而導致疾病的發生。《靈樞·根結》中“用針之要,在于知調陰和陽”,通過表里經腧穴配伍,可調理陰陽,使臟腑、經絡達到陰陽平衡[5]。如“手臂拘攣,兩手筋緊不開”取合谷、曲池、尺澤;“兩足麻木”取陽輔、陽交、絕骨、行間;“足不能行”取丘墟、行間、太沖”;“腳弱無力”取公孫、足三里;“紅腫腳氣生瘡”取照海、昆侖、京骨、委中”;“腎虛腰痛”取腎俞、白環俞、委中、太溪。
楊氏首創“復刺后穴”的模式,先論述常用針刺處方,若治療效果不佳,從病因、刺法方面作為切入點進行深入分析,再擬“復刺后穴”。為臨證提供補充治療方案,切合臨床實際,從側面說明針刺手法、病因分析的重要性,也提示后世醫者遇到治療效果不佳時,需要從病因、病機、刺法補瀉等方面重新審視。如“第十二,頭頂痛針入不效者,再有何穴可治?頭頂痛,乃陰陽不分,風邪竄入腦戶,刺故不效也。先取其痰,次取其風,自然有效”。
楊氏認為針刺深度、補瀉、留針時間均會影響到針刺治療效果,“針力不到,補瀉不明,氣血錯亂,或去針速,故不效也”,“針不知分寸,補瀉不明,不分虛實,其癥再發”。突出針刺治療應辨證施針,強調辨別陰陽、虛實及針刺補瀉先后順序,“第九,諸陽聚會頭上,合用先補后瀉,宜補多瀉少,其病再發,愈重如前,法宜瀉之,無不效也”;“第一百五十一,四肢麻木:肩髃曲池合谷腕骨風市昆侖行間三里絕骨委中通里陽陵泉(此癥宜補多瀉少。如手足紅腫,宜瀉多補少)”。
《針灸大成·治癥總要》治療經絡肢體病證時,楊氏臨證時詳細審查病因,靈活辨證,主張取穴精簡,既注重療效,又能減輕患者針刺時的恐懼及痛苦。取穴多用陽經穴、五輸穴、原絡穴,重視病變局部及鄰近部位的取穴,意在直達病所,遠道配穴以溝通上下,加強經絡之氣的運行,表里經合用以調和陰陽。該篇還強調了針刺深度、留針時間、補瀉先后順序。通過分析《針灸大成·治癥總要》經絡肢體病證的取穴和配伍規律、針刺手法等,總結歸納其學術思想和經驗,有利于把握精簡有效的針灸處方和治療方案,對針灸臨床“執簡馭繁”指導臨證選穴具有重要意義,提高臨床治療效果。同時,為臨床和基礎實驗研究提供新思路和新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