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芬蘭人幽默而幸福

常暉

芬蘭的冬季很漫長，寒風凌厲、飛雪漫天、黑夜無邊。或許，長夜令人抑郁，但芬蘭人卻把它過得有滋有味。領略過芬蘭之冬的人，都知道它如何魅力無窮。

比如圖爾庫冬季的燈光秀。圖爾庫位于芬蘭西南部，是芬蘭最古老的城市，擁有厚重悠久的歷史文化。關于它的記載，可以追溯到1154年。1812年之前，圖爾庫才是芬蘭的首都，而不是赫爾辛基。如今，卸下重任的圖爾庫，山河依舊巍峨，市容依舊端莊，它的冬夜，更是燈火輝煌，斑斕多姿。大小燈籠搖曳在自行車和嬰兒車上，各色花環閃亮在冬日的枝頭，還有人們口袋上和鞋帶上的花墜、圍巾和帽子上的羊毛，甚至公園里的長椅……似乎所有物件，都在圖爾庫的冬夜里，幸福地閃爍著，五光十色，變幻無窮，充滿生的喜悅。

午后，人們捂著厚實的絨帽，戴著彩色的圍巾和暖和的手套，腳登雪靴，前往奧拉河古老的圖書館橋。在那兒，人們可以近距離觀賞欄桿發出的藍色光束，它們曼妙地演繹著，自藍色變作銀色，然后漸漸泛出白色，融入全城的銀裝素裹。水面上，暖黃色的噴泉直沖云霄，射出一個個紅色光球，反襯在流動的水面上，撲朔迷離。岸邊的一間間房子和一排排樹木，在弱光里夢一般若隱若現，如夜空里的一絲暗示，暗示著渺小的人類，僅是存在于茫茫天地間的一個生靈。

圖爾庫冬夜的燈光秀，從下午三點便開始。那一刻，天已放黑。冬天的芬蘭，白天只有三到七個小時。接近中午前，陽光升起，卻像罩在磨砂玻璃板后面一樣，若有似無，暗淡無力。不出幾個小時，龐大的黑夜籠罩過來，天又黑了。冬季的芬蘭，沒有“一天”的感覺，只有一夜一夜之間，轉瞬即逝的天光。

漫漫長夜，讓芬蘭人懂得了抱團取暖。如果說他們平日里沉默寡言，不善交友，但到了冬季，他們會變得活潑而幽默、開朗而寬容。

當然，芬蘭人的幽默往往很晦澀，很微妙，很難解，充滿隱喻和歷史暗號。外國人聽芬蘭人講笑話，常常不得要領，不覺得好笑，不明白那究竟是不是笑話。同時，芬蘭人講笑話有不少禁忌，若不深諳其文化，和芬蘭人開玩笑還得小心為妙。

芬蘭人的有些笑話，他們自己人樂在其中，外人則頗覺無聊。比如餐館菜單上的一些廣告語：“我們保證所用雞蛋是活雞所下”“我們的牛排分三種：有很多血的，有少許血的，完全無血的”等。芬蘭人不缺自知之明，常會自嘲說，關于幽默，芬蘭全民缺乏自信，芬蘭人是聰明的工程師，但不是華而不實的經理人。

芬蘭屬于北歐國家，不少人認為它是斯堪的納維亞國家，其實不然，斯堪的納維亞國家只包括瑞典、挪威和丹麥。芬蘭曾有幾百年是瑞典的一部分，瑞典語至今仍在芬蘭通行，芬蘭人關于瑞典的笑話，俯拾皆是。比如下面這則家喻戶曉的冗長幽默：

二戰期間，一位瑞典記者前往芬蘭采訪一名芬蘭士兵。抵達芬蘭后，他發現一名士兵坐在一頂帳篷外，便坐在士兵旁邊問：你能告訴我你當一名芬蘭士兵的感覺嗎？

好吧，士兵說，作為芬蘭士兵，您有兩種選擇：要么活著，要么死去。如果您活著，那真是糟透了。但如果您死了，您有兩種選擇：要么被埋葬在單個墳墓中，要么被埋葬在萬人冢中。如果您被埋葬在單個墳墓中，那您就被搞砸了。但是，如果您被埋葬在萬人冢中，則有兩種選擇：要么進入墳墓的底部，要么就被置于墳墓的頂部。如果最終落在底部，那您沒戲了。但是，如果將您放在頂部，則有兩種選擇：長大后會變成一朵花，或長成一棵樹。如果長大后成為一朵花，那將是一團糟。但是，如果您長成一棵樹，則有兩種選擇：要么變成柴火，要么變成紙。如果您變成柴火，那您就被搞砸了。但是，如果您成了紙，則有兩種選擇：成為報紙或廁紙。如果您成了報紙，那您就又被搞砸了。但是，如果最終您以廁紙的形式出現，則有兩種選擇：或被放置在男士間，或被放置在女士間……下面幾句有失體面，故而省略，最后一句則是關鍵：我很自豪當一名芬蘭男士兵！

除了講瑞典笑話，芬蘭人也愛拿蘇聯開心。1939年的冬季戰爭，對于芬蘭人來說，是個無法忘卻的歷史傷痕，雖保住了主權，卻損失慘重，次年與蘇聯簽訂的《莫斯科和平協定》，有喪權辱國之痛。關于蘇聯的笑話，也就少不了愛國色彩，比如這一段：

蘇聯軍隊正在芬蘭森林中前進，突然，蘇聯將軍聽到一個芬蘭人在山上喊：“一個芬蘭士兵勝過十個蘇聯士兵！”

蘇聯將軍速派十個士兵去根除聲音，槍聲大作，然后是沉默。

幾分鐘后，那聲音又大聲喊道：“一個芬蘭士兵勝過一百個蘇聯士兵！！”

將軍派出一百個士兵去清除騷擾，一陣槍聲后，四周安靜下來。

可那聲音再次大喊：“一個芬蘭士兵勝過一千個蘇聯士兵！”

將軍惱羞成怒，派出一千名士兵沖過山頂，要一勞永逸地解決那聲音。一場史詩般的戰斗打響了，直至重歸寂靜。幾分鐘后，一個身受重傷的蘇聯士兵爬回來哭著說：“這是一個陷阱！只有兩個芬蘭士兵！！”

或許，在冰冷漫長的冬季，唯有這樣的幽默才能振奮人心，就像圖爾庫夜晚近乎艷俗的斑斕燈光。但是，芬蘭人過冬，除了燈光和幽默，還有很多招數。不夸張地說，芬蘭人的冬季生活，熱鬧豐富得令人羨妒。

比如無論老年人還是年輕人都擠在酒吧里盡情喝紅酒。聽見一位年輕人打趣地說，芬蘭男人冬天不調情。他旁邊坐著兩個漂亮女子，他與她們開懷暢聊，卻不套近乎，毫無眉目傳情之嫌。有家報紙如此形容芬蘭男人，說他們冬天里的舉止，更像冬眠的熊，生殖暫停；說他們需要冬天里的呆滯，需要那幾個月的沉思，因調情而流汗是破戒，得不償失。

不過，芬蘭人在冬季的最愛之一，就是流汗，在桑拿室流汗！前面提及的圖爾庫，不遠處有群島魯伊薩洛，那兒是溫泉水療的天堂，桑拿浴室遍地開花。當最后一縷狹長的陽光沐浴著橙色的海平線時，人們穿著泳衣，戴著帽子和手套，坐進桑拿房，在長凳上等候。房間里的溫度很高，或許沒有香氣，沒有樺樹枝，也沒有沙漏，但絕不缺蠢蠢欲動的興奮。在某個心照不宣的瞬間，每個人都忽地將帽子拉低，起身開門，闊步走出去，歡叫著，奔向大海，投身蒼茫天地間的冰窟窿。那般場景，奇葩般動人。有時，動人的場景會因天邊突現的一抹極光，美得失真。

看極光，是每個旅行者不可或缺的夢想。看極光最好在北緯和南緯67°附近的那兩個環狀帶區域。世上著名的極光區，北半球除了美國阿拉斯加、北加拿大和俄羅斯西伯利亞，就是北歐了，格陵蘭、冰島、挪威、瑞典和芬蘭都有盛況空前的極光。

對于科學家來說，極光迄今依舊有許多未解之謎；對于普通人而言，正因其神秘難解，才令人著迷。極光常呈帶狀、弧狀、幕狀和放射狀。這些形狀有時穩定，有時連續變化。最常見的極光呈綠色，在太陽紫外線和宇宙射線等的作用下，極光會因海拔高度的不同，從藍色到綠色再到紅色。若綠光變紅光的過程按一定比例混合并共同作用，就會出現罕見的粉紅色或黃色的極光。

在芬蘭，看極光的方式很多，可以坐雪橇，或者坐摩托，甚至坐坦克、坐飛機！芬蘭人別出心裁的玻璃屋，更是欣賞全景極光的最佳選擇，比如薩利色爾卡的“玻璃屋酒店”。這個位于北極圈以北約兩百公里，僅有三百多人的小村莊，因有了玻璃房觀景設施，成為游客追捧之地。

芬蘭人的冬季娛樂不啻洗桑拿和看極光。芬蘭人喜歡去冰湖鑿洞垂釣，去廣袤的天地間越野滑雪，在室內體育館欣賞冰球比賽，或者干脆窩在溫暖而環保的房屋里，一杯杯大飲咖啡。很多義務教育中心開設各類有趣的課程。芬蘭人講究生活質量，他們的興趣協會多如牛毛。協會組織情趣相投者學習異國文化和語言，關注兒童、老人和殘疾人利益，關注當地事務和國際發展項目，關注節省能源或使用可再生自然資源的建筑技術……

冬季的芬蘭人，既不高冷，也不社恐。冬季的芬蘭人，過得幽默、幸福、精彩。曾有人說，芬蘭人的座右銘應是“Keep it humble and simple”，即凡事要恭謙簡約。冬季的芬蘭人，卻不乏瘋狂而熱烈的勁頭兒，堪稱性情中人。來逛歐洲，不要錯過芬蘭之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