財富與危機相伴 榮耀與風險共存A股的誘惑

◎ 文 《法人》記者 伍洲奇

“盤子太大不敢接，我們目前只敢穩扎穩打賣自己的產品。”6 月8 日，湘籍企業家邱董告訴《法人》記者。

此前，湖南某地推進智慧城市建設，總工程量近20 億元。邱董的產品質優價廉，公司實力不俗，被該地領導相中，邀請他參與智慧城市項目的投標。

邱董選擇放棄的原因非常簡單：公司全力以赴沖擊A 股主板上市已兩年多，萬一出現差錯，做不到連續3 年贏利，公司上市就會功虧一簣。而成為上市公司，承載著太多人的夢想。

此前，公司所在地的市領導多次前來視察，調度人員為公司排憂解難，就盼著邱董給市里爭光，早日上市。自從召開了上市動員會后，公司高管們個個精神抖擻干勁十足，公司員工在同行面前也挺直了腰桿。連老家的親戚偶爾也問上一句，“聽說邱董的公司要上市啦”。

上市對于很多企業來說，是一次飛躍。在中西部欠發達地區，一些地級市至今沒有一家上市公司。即便在經濟相對發達的湖南，不少市、州的上市公司數量也屈指可數。

為了成為上市公司，甚至有個別企業老板不惜鋌而走險，行走在違法犯罪邊緣，最終雞飛蛋打令人扼腕嘆息。

企業借A股騰飛

與邱董受到政府優待一樣，全國很多地方政府把當地企業上市當成一件大事，地方領導親自出面，為企業排憂解難，支持企業發展，與之相關的政府部門更是不遺余力，干勁十足。

近日，山東省青島市科技局、金融局、證監局聯手上海證券交易所發行上市服務中心共同舉辦“2020 年首場高新技術企業上市培育企業發布會暨高企上市專場培訓會”，對成為該地上市企業后備軍的62 家高成長性科技企業進行培訓。

為鼓勵上述企業加大創新力度，青島市政府宣布，將發放4.42 億元專項補助資金獎勵2019 年度企業研發投入。

不只是青島政府為了企業上市“拼”了，記者調查發現，全國各地政府都存在相似性質的機構或臨時組織，著力于打造上市企業培育方陣。

在培育期間，地方政府投入巨大的人力物力，組織培訓機構或者中介機構對目標公司進行培訓，結合公司自身具體情況，對公司設立、股東、資產、業務、機構、財務、人員等各方面情況進行梳理和規范，使之具備上市條件，以實現最后的“鯉魚躍龍門”。

據不完全統計，中國有6000 多萬家實體經營企業，加上個體工商戶，共約1.2 億家，而上市公司只有不到3800 家。顯然，能通過政府培育和自身努力，最終實現A 股上市的可謂鳳毛麟角。

而最終實現上市的公司，將會給地方財政收入、勞動就業、城市形象等多方面帶來增量，也會給企業帶來不錯的回報。

“就拿湖南郴州某縣的一個小鎮來說，某上市公司在當地的經營狀況，決定了小鎮的面貌。公司生產期間我們去考察，發現早餐店和夜宵攤熱火朝天，人來人往；如今因產品難銷公司暫停生產后，這些早餐店和夜宵攤都關門了。”6 月8 日，邱董笑著告訴記者。

在邱董眼里，上市公司就是一架造富機器。

邱董告訴記者，對于民營企業而言，要從金融機構獲取貸款，難度比想象的要大得多。如果公司能成功上市，不但能夠以較低的成本獲得融資，而且為公司的持續發展打通長期穩定的融資渠道，從而實現經濟騰飛。

“還有，企業上市成為一家公眾公司后，了解本公司的人會越來越多，對提升公司品牌有一定的作用。公司上市后，我們必須按照規定建立一套規范的管理體制和財務體制，這樣對于提升公司管理有很大的促進作用。”邱董稱，“當然，因為公開信息而暴露一些公司秘密，這也是必須要付出的代價。”

“不上市聯盟”瓦解

不過，相對于邱董這樣的企業家對A 股趨之若鶩，在很長一段時間里，老干媽、娃哈哈、華為和順豐等企業，被戲稱為“不上市聯盟”。

但是，時過境遷。

“上市的好處無非是融資，獲得企業發展所需的資金。順豐也缺錢，但是順豐不能為了錢而上市，也不會為了上市而上市。”2011 年，順豐董事長王衛在接受媒體采訪時表示。

不過5 年后，“三通一達”中的中通快遞選擇赴美IPO，圓通、申通、韻達紛紛借殼登陸A 股后，順豐也借殼鼎泰新材登陸A 股。順豐上市之后，王衛也坐上了民營快遞首富的寶座。

無獨有偶。2019 年5 月27 日，娃哈哈集團公關部部長宗馥莉表示公司上市會是一個非常正常的舉動。作為宗慶后的女兒，她一度被外界認為是集團接班人，這一番表述似乎也意味著集團有可能在不久的將來開啟上市之路，這也徹底打破了娃哈哈堅決不上市的原則。

與順豐和娃哈哈不同的是， 老干媽掌門人陶華碧直接提出了“上市圈錢論”，她認為“有多大能耐就做多大事業，一上市，就可能傾家蕩產”，并一直恪守“不偷稅、不貸款、不欠錢、不上市”四不原則。曾經，老干媽多次婉拒地方政府的上市提議。

然而，據上海證券報消息，深交所副總經理王紅一行曾到貴州，聯手貴州證監局、貴州省金融辦調研上市培育企業，其中對老干媽等3 家企業進行調研。王紅表示，深交所要為擬通過上市、發債等進入資本市場的企業服務。

無疑，知名調味品企業老干媽已進入上市培育期。

據相關信息，在1997 年老干媽創立之初，陶華碧是100%的持股人。在經過一次股份變動后，其大兒子李貴山持股49%，二兒子李輝持股50%，陶華碧本人持股1%。隨著陶華碧的兒子逐漸走向臺前，新的掌門人希望公司能夠接觸資本市場；另一方面，當地政府對老干媽幫助很重要，政府也希望老干媽上市。

那么，隨著順豐、娃哈哈和老干媽的上市或上市謀劃，當年的“不上市聯盟”已土崩瓦解，僅剩華為一家初心不改。

華為是“不上市聯盟”的中堅力量。華為堅持不上市，據稱主要是受到股權限制的影響。眾所周知，華為的股權相對分散，任正非僅擁有1.14%的股權，分散的股權集中在其他96000 名員工手中。如果華為想上市，它需要回購股份，這將改變華為的股權結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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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對于任何企業而言，上市與否都有自己的考量標準。華為有充裕的現金流和有效的融資渠道，即使沒有上市，也有足夠實力在商海拼搏。

為上市不擇手段

相對于順豐、娃哈哈的變化和華為不上市的堅守，極個別公司老板為了上市，卻表現出另一種急不可耐，甚至不擇手段。

這些公司老板急于上市，是因為他根本就是把上市當成圈錢套現的手段。業內專家描述這類上市公司的賺錢手段是：IPO（Initial Public Offering，即首次公開募股）前股權募資賺一筆，IPO 融資賺一筆，上市后造概念拉升股價賺一筆，解禁后套現再賺一筆，最后剩下“接盤俠”在風中凌亂。

如此巨大的利益回報，足以讓極個別公司老板鋌而走險，在上市前和上市后用盡手段，來換取高額誘人的回報。

例如之江生物。在2019 年上半年，中國證監會IPO 現場核查照例啟動，24 家擬IPO企業被抽中成為檢查對象，之江生物名列其中。也正是在這次核查中，之江科技被查出了較為嚴重的財務問題。

值得注意的是，在2019 年上半年IPO 核查啟動之前，也許因為心虛，之江生物于2018年12 月27 日主動申請撤回IPO 材料，證監會也于2019 年1 月3 日正式批準其終止IPO 申請并下發《中國證監會行政許可申請終止審查通知書》。

即便如此，之江生物卻依然未逃脫被IPO核查出問題后遭遇處罰的命運。

6 月6 日，在中國上市公司協會2020 年年會暨第二屆理事會第十次會議上，中國證監會黨委委員、副主席閻慶民透露，2019 年以來，證監會累計對22 家上市公司財務造假行為立案調查，對18 家企業做出行政處罰，向公安機關移送6 起案件。

6 月5 日，香溢融通（600830.SH）公告收到證監部門的行政處罰及市場禁入決定書。根據處罰決定顯示，香溢融通為了提升管理層的薪酬以及提升考核利潤，竟然虛增利潤1 億元。6 名責任人隨后受到了嚴厲查處。

當天晚上，＊ST 安信（600816.SH）發布公告稱，公司收到實控人高天國家屬的通知，高天國因涉嫌違法發放貸款罪，被上海市公安局刑事拘留，相關事項尚待公安機關進一步調查。

業內專家表示，中國目前擁有近4000 家上市公司，但連續3 年凈資產收益率超過20%的上市公司也就50 家左右。而美國上市公司數量大概4800 家，連續3 年凈資產收益率超過20%的上市公司達320 家。可見，中國A股市場的收益率表現相對較低，這與一些上市公司違法違規操作也有一定關系。

記者調查了解發現，繼天廣中茂、華銳風電鎖定“退市命運”，神霧環保、盛運環保、天寶股份也跟著提前拉響退市警報，而多次在退市邊緣徘徊的＊ST 銀鴿，目前仍身處“生死一線”。

6 月4 日，斯太爾發布公告稱，公司收到中國證監會下發的《行政處罰及市場禁入事先告知書》，公司股票可能被因違法而強制退市。

“有進必有退，有退市機制并貫徹執行，方能使A 股更健康。今年退市公司數量增加，體現了A 股市場化程度的進一步提高，是國內資本市場進步的體現。資本市場形成有進有出、優勝劣汰的生態，將進一步提升市場資源配置效率。”6 月7 日，北京圣運律師事務所律師連大有向記者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