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欣亮,杜壯壯,劉 飛,b
(西北大學 a.公共管理學院;b.哲學學院,陜西 西安 710127)
近年來,我國經濟增長步入“新常態”,增長速度進入換擋期,究其原因在于我國存在產能過剩、能源效率偏低等問題,產業發展面臨轉型與升級的壓力。“十三五”規劃綱要指出,現階段,推動產業轉型升級是實現中國經濟持續健康發展的重要舉措。但與產業轉型壓力并存的是我國逐步轉入老齡化社會,2000年以來,我國人口年齡結構加速老化,截至2017年末,60周歲及以上人口24 090萬人,占總人口的17.3%,其中65周歲及以上人口15 831萬人,占總人口的11.4%。隨著老齡化程度的不斷加深,“人口紅利”逐漸消失,勞動力優勢不再明顯,勞動密集型產業發展嚴重受阻,在產業轉型與老齡化問題并存的狀況下,如何從“積極化”視角看待老齡化問題,研究其與產業轉型升級的耦合機制,對理性面對老齡化、接受利用老齡化,推進產業轉型升級、實現產業供給側結構性改革,提升經濟發展質量具有重要意義。鑒于此,本文在積極老齡化視角下,研究人口老齡化對地區產業轉型升級的影響機制及效應,在研究過程中,從需求結構變動的中介效應入手,將產業轉型升級進一步細化為產業轉型與產業升級兩個方面,試圖回答好在老齡化大勢下如何通過影響需求結構推進產業轉型升級的問題。
產業轉型升級相關理論應追溯到產業結構理論,早在17世紀,威廉·配第的研究就表明產業結構不同將導致各國國民收入水平和發展階段差異。經過后續研究者的拓展研究,基本形成共識,得出勞動力供給、社會需求以及技術進步等是引致產業結構變動、刺激產業轉型的重要因素,而人口老齡化又對上述因素產生重要影響[1-2]。當前,對于人口老齡化與產業轉型升級之間關系的研究結論莫衷一是:部分學者研究表明,人口老齡化因消費需求變動而導致三次產業供給發生變化,使一、二產業逐漸轉向第三產業,推動產業升級[3-5],且老齡化所帶來的資本積累與知識溢出可能會“倒逼”產業結構升級[6-7]。但部分學者的研究結論與之恰恰相反,他們認為人口老齡化會抑制產業升級,原因在于伴隨人口老齡化程度的加深,勞動人口年齡結構逐漸老化,青年勞動力比重降低,老齡勞動力的比重增加,由于老年人口身體機能下降,接受能力衰退,不能適應技術革新和產業結構調整所帶來的職業轉化或工作方式的變化,從而導致社會勞動生產率降低,抑制了產業升級[8-9]。此外,人口老齡化將會減弱人力資本投資動力、降低人力資本積累水平,阻礙科技創新能力提升,抑制產業升級[10]。加之老齡勞動力工作時所面臨的就業歧視、培訓參與率以及針對年輕人的就業保護規則等因素,同樣直接或間接地對產業結構升級產生阻礙作用[11]。但在控制了城鎮化、地區因素、時間因素和行業因素之后,人口老齡化對產業升級的影響效應變得不再確定[12-15]。
對于人口老齡化對產業結構影響機制的觀點分歧,一個可能的原因是傳統研究缺乏系統的機理分析,雖然學者們也從老齡人口自身與社會環境等不同影響因素分析了人口老齡化對產業結構升級的影響機制,但在實證研究過程中對各類影響機制的產生機理及影響效應的客觀檢驗不足,致使研究結論的不一致性無法得到更合理的解釋。加之以往大量文獻對產業升級的定義局限在三次產業的逐級更替層面,使研究結論難以服務于產業結構轉型升級的現實需求。為此,本文在對產業轉型升級給予合理界定的基礎上,將產業轉型升級分為產業升級與產業轉型兩個方面,并將創新驅動納入產業轉型升級關鍵點加以考慮,更關注產業轉型促進產能提升與產業協調發展的目標,進一步將產業轉型劃分為產業結構協調型轉型與產業技術創新型轉型兩類,進而深入研究人口老齡化對產業轉型升級的三個維度的影響機制與效應,試圖回答如何積極面對人口老齡化,發揮其在“增長速度換擋期、結構調整陣痛期”的實際作用。
自2013年十八屆三中全會以來,“產業轉型升級”一詞曾多次出現在各部委改革實施意見中,體現了產業轉型升級在當前經濟發展決策中的重要作用。而當下產業轉型升級既包含產業外延式升級,即第一產業向第二、三產業轉換的狀態,同時包含內涵式轉型,即突破產業升級的阻斷點,朝向高技術與高需求彈性的部門進行轉型,突破“中等收入陷阱”,實現產業生產協調、產能不斷提升的可持續發展狀態[16-17]。鑒于此,本文將產業轉型升級劃分為兩個方面、三個維度:一是產業升級,用來度量三次產業的更替情況;二是產業轉型,包含產業結構協調型轉型與產業技術創新型轉型兩個維度,用于衡量三次產業發展協調關系及產業未來可持續發展的能力。其中產業結構協調型轉型強調產業轉型過程中資源配置效率的優化過程,旨在強調產業轉型進程中三次產業的勞動生產率趨近相等的一種帕累托調整狀態。
產業轉型升級通常與國家(地區)的消費需求變動、勞動需求變動密切相關。而面對人口老齡化的現實狀況,需求結構隨之發生變動,當老年人口作為消費者時,消費需求會隨著人口結構變動而變動;當老年人口作為生產者時,勞動力供給也會隨著老齡化而變動。鑒于此,本文從供給側與需求側兩方面所引起的需求結構變動,分析人口老齡化對產業轉型升級的影響效應。
在需求側,人口老齡化通過消費需求轉變,影響產業轉型升級。具體而言:一方面,人口老齡化通過老年人口與青年人的需求偏好差異,影響需求結構,倒逼生產者改變生產結構,影響產業轉型與升級。較青年人不同,老齡人口更傾向于對醫療服務、旅游休閑等產品的需求。研究發現,我國65歲以上城市老年人的平均醫療服務支出約為0~64歲人群的4倍[18],那么,隨著人口老齡化發展,服務業發展需求效應提升顯著[19]。為滿足老齡人口的服務需求偏好,生產部門傾向于投資服務業,改變原有產業結構,增加服務業產值比例,推進產業升級。同時,隨著第三產業投資比例增加,服務產品價格存在上升趨勢,人力資本要素價格提升,在資本逐利性本質下,勞動力逐步由第一、二產業轉向第三產業,導致三次產業的勞動力結構不再平衡,阻滯了產業結構協調型轉型,制約產業轉型[20]。另一方面,人口老齡化通過消費需求層次提升,倒逼企業進行技術創新,推進產業技術創新型轉型。隨著我國的社會保障制度不斷健全,老年人口的生活水平不斷提升,需求層次有所提高,更加追求產品的質量與效能。據蘇寧易購2018年10月大數據顯示,老年人需求朝向科技化與時尚化轉變,僅2018年前9個月,老年人購買智能手機及單反相機的數量就比去年同期增長12.5%和68.8%,購買藍牙耳機同比增長103.5%。為滿足這一需求層次變動,生產者須改進工藝流程,投入研發資金,推進創新改革,推出新產品或提升原有產品質量,進而引致產業實現技術創新型轉型。
在供給側,人口老齡化會通過勞動供給結構變動,倒逼產業勞動力需求結構變動,影響產業轉型升級。具體而言:一是人口老齡化通過影響人力資本儲備與勞動力成本,進而作用于產業轉型升級。一方面,伴隨著醫療條件提升,老齡化為勞動力市場儲備了更多經驗豐富、知識儲備量大的人力資本,雖然老年人口體力不斷下降,無法勝任勞動密集型產業工作,但卻能提升知識密集型產業的生產效率。另一方面,伴隨著老齡化程度加劇,適齡勞動力比例大幅縮減,勞動力成本改變,致使勞動密集型產業勞動力成本提升,迫使產業由勞動密集型轉變為資本密集型或知識密集型,通過雇傭有知識積累的老齡人口,增加人力資本投入。同時,為降低勞動力成本,在人力資本積累的優勢條件下,謀求創新驅動,最終因產業生產結構、生產方式等轉變,實現產業轉型升級[21]。二是人口老齡化通過改變勞動力效率,影響產業轉型升級。從勞動力效率來看,不同年齡段勞動人口的個體綜合素質存在差異,適宜從事的產業類型也不盡相同。相較于年輕勞動者而言,老齡勞動者體能、耐力等全面衰退,在勞動密集型產業的勞動力效率大幅下降,只能轉向年齡增值型技術密集行業,當社會年齡中位數較低即擁有豐富勞動經驗的成熟勞動力數量較多、并且勞動個體受教育及健康水平較高時,勞動力的創新能力較強,對于產業轉型升級的帶動作用更強。且此時,老年勞動力效率的提升,將蘊含著教育預期回報提升的信號,致使中青年知識學習意識提高,增加整個社會的知識積累水平,為創新發展積累條件。而勞動力效率與知識積累水平的全面提升,將共同推進產業技術創新型轉型[22-24]。但當社會年齡中位數較高時,身體健康、受教育水平較高的擁有豐富勞動經驗的成熟勞動力數量減少,此時,老齡勞動者的學習能力、知識接受能力退化,培訓和再教育的難度和成本均較大,社會總體勞動效率隨之降低,難以迎合新興產業的發展,致使產業轉型升級受阻。
由以上理論機制分析可推斷得出假說1、假說2。
假說1:人口老齡化對產業轉型升級存在顯著的影響效應。
假說1a:人口老齡化會通過促進老齡產業發展,增加第三產業相對份額,促進產業升級;
假說1b:人口老齡化不利于三次產業生產效率協調,對產業結構協調型轉型存在阻滯作用;
假說1c:人口老齡化存在“倒逼”技術創新的作用,對產業技術創新型轉型具有顯著的推動作用。
假說2:人口老齡化對產業轉型升級的作用發揮依賴于需求結構變動效應,通過刺激消費需求與勞動需求進行有效變動,能夠實現人口老齡化與產業轉型升級的耦合。
人口老齡化對產業結構轉型升級的影響機理如圖1所示。

圖1 人口老齡化對產業轉型升級的影響機理
基于前文提出的假說1,為檢驗人口老齡化對產業升級及轉型的影響效應,本文設定如下基準模型:

其中,INSTi,t表示產業結構,包括產業協調型轉型指數CISi,t、產業技術創新型轉型指數ISIi,t以及產業升級指數TSi,t;oldi,t為第i省在t期的人口老齡化率;Xi,t為第i省在t期的影響產業結構變動的控制變量;Ft為t期的時期虛擬變量;ui,t為誤差項。
但由于本文的理論機理表明老齡化對產業轉型升級的影響效應發揮存在長期性,當前的產業轉型升級不僅會受到老齡化的影響,還存在前期的積累效應影響,由此對以上基準模型進行改進,構建如下動態面板模型:

此外,基于假說2,為了檢驗人口老齡化是否會通過需求結構變遷進而作用于產業轉型升級,本文借鑒 Baron&Kenny(1986)[25]等對中介效應模型的設計,使用逐步回歸法對需求結構變遷的中介效應進行檢驗。在檢驗過程中:第一步,將需求結構變遷劃分為消費需求與勞動需求變遷兩個維度,分別檢驗人口老齡化對消費需求與勞動需求變遷的影響效應;第二步,將產業轉型升級劃分為產業升級、產業結構協調型轉型、產業技術創新型轉型三個維度,并分別作為被解釋變量,將需求結構變遷的兩個維度變量作為解釋變量,檢驗需求結構變遷對產業轉型升級的影響效應。依據上述思路設定中介效應模型如式(3)和(4)所示:

其中,Wi,t表示需求結構變遷的衡量指標,具體可分為勞動需求變動與消費需求變動兩類。若人口老齡化會通過需求結構變動影響產業轉型升級,則α2與γ2都通過了顯著性檢驗,且如果α2γ2的符號與β2一致,則人口老齡化通過需求結構變動影響產業轉型升級的中介效應為α2γ2;如果α2γ2的符號與β2相反,則人口老齡化通過需求結構變動進而影響產業轉型升級的遮掩效應為α2γ2。
為進一步檢驗需求結構變遷的中介效應是否完全,即在控制了需求結構變遷的間接影響效應后,估計人口老齡化對產業轉型升級的影響是否依然顯著,在此,構建式(5)的回歸模型:

若θ2與θ3均通過顯著性檢驗,則存在部分中介效應;若θ2不顯著而θ3顯著,則為完全中介效應。
(1)被解釋變量。本文將產業轉型升級分為產業升級(TS)與產業轉型兩個方面,其中,產業升級定義為產業結構高度化轉型,使用第三產業與第二產業產值之比來衡量,具體測度公式如式(6):

產業轉型可進一步細分為產業結構協調型轉型(CIS)和產業技術創新型轉型(ISI)兩部分,產業結構協調型轉型反映了產業從原始狀態向三次產業產能不斷協調的方向轉型,在此使用結構偏離度來衡量,其值偏離0越大,代表產業結構越不合理,具體測度公式如式(7):

其中,Y表示產值;L表示就業;n表示產業部門數。
產業技術創新型轉型主要反映因為科技創新所帶來的產業結構聚合質量以及要素配置程度的提升,在此,通過數據包絡分析(DataEnvelopmen?tAnalysis,DEA),直接使用線性規劃測算[26]。具體測算過程中,以地區專利數與新產品銷售收入作為產出變量,以R&D人員和R&D資本存量作為投入變量,具體測算過程如下:

其中,ISI為各產業技術創新水平;Xt、Yt分別表示投入、產出的向量;xt、yt分別表示第i各地區t年份投入的創新要素和得到的產出要素。但要計算上式,還需要確定產業技術創新的投入和產出。
產業創新的投入包括R&D人員和R&D資本存量兩部分內容。其中,R&D人員投入用R&D人員全時當量衡量,R&D資本投入用永續盤存法核算。

其中,Kit表示R&D資本存量;δ為折舊率,參考吳延兵(2006)[27]的做法,在此取值δ=15%;Ei()t-1表示i地區第t-1期的實際R&D經費支出。并使用朱平芳和徐偉民(2003)[28]構造的R&D支出價格指數=0.55×消費價格指數+0.45×固定資產投資價格指數,對各期名義R&D經費支出進行平減處理。對于基期資本存量,假設R&D資本存量增長率和實際R&D經費增長率相同,其計算公式如下:

其中,Ki0為基期資本存量;Ei0為基期實際R&D支出;g為實際R&D經費支出的幾何增長率;δ為折舊率對于產業技術創新的產出。
(2)核心解釋變量。人口老齡化借鑒劉文和張琪(2017)的研究[29],使用年滿65周歲的老年人口占總人口比重即老年系數的對數值衡量。
(3)控制變量。根據對產業轉型升級的影響因素分析,本文選取少兒撫養比、城鎮化率、國有化程度、外商直接投資、財政分權與基礎設施水平等作為控制變量。其中,少兒撫養比使用0~14歲少年兒童占勞動年齡人口的比重來衡量,城鎮化率用地區城鎮人口占總人口的比重來衡量,國有化程度用國有在崗職工人數占職工人數的比重來衡量,外商直接投資用各省份外商直接投資額的對數值來衡量,財政分權用各省份人均財政支出占中央人均財政支出的比重來衡量,基礎設施水平用各省份每平方公里公路里程來衡量。
(4)中介變量。為檢驗理論假說的可靠性,在此,將需求結構變遷作為中介變量。其中,消費需求變動效應主要指老齡消費需求,茅銳和徐建煒(2014)[30]的研究表明,伴隨人口結構老齡化,醫療保健消費占總消費的比重將迅速提高,醫療保健消費的增長與老年人的消費需求具有高度的相關性。因此,本文采用居民家庭人均醫療保健支出占全年人均消費性支出的比重來衡量。勞動需求變動效應主要包括人力資本、勞動力成本以及勞動力效率三個部分:人力資本采用各省份人均受教育年限來衡量,勞動力成本采用各省份在崗職工平均工資水平相對于全國平均工資水平來衡量,勞動力效率則采用有效勞均產出來衡量,有效勞均產出用人均受教育年限與地區就業人數的乘積來衡量。
本文采用1997-2017年全國30個省份(因西藏部分數據缺失,故不將其列入研究范圍;樣本也不包括港澳臺地區)的數據,所有原始數據均來自《中國統計年鑒》《中國人口和就業統計年鑒》《中國勞動統計年鑒》《新中國六十年統計資料匯編》以及各省份經濟社會發展統計資料,個別缺失數據采用插值法計算得到。所有變量的描述性統計見表1所列。

表1 變量描述性統計
考慮本文所建立的模型為包含因變量的一階滯后項的動態面板模型,為解決被解釋變量與核心解釋變量之間可能出現的聯立內生性問題,本文采用系統廣義矩估計(SYS-GMM)對相關假說進行檢驗。此外,基于穩健性的考量,此處報告了Arella?no-Bond二階自相關檢驗以及Sargan檢驗的結果,同時,作為對照,還給出了面板數據固定效應模型的回歸結果,具體見表2所列。
表2結果表明:人口老齡化對于產業升級有顯著的正向影響。為不遺漏其他重要變量,在模型1中加入少兒撫養比、城鎮化率、國有化程度、外商直接投資、財政分權以及基礎設施水平等控制變量,結果顯示,人口老齡化變量的系數在1%的水平下顯著,該結果通過了Arellano-Bond二階自相關檢驗以及Sargan檢驗,說明估計結果是穩健的。此外,前期的產業升級指數對當期產業升級指數影響顯著,表明在研究過程中應重視其路徑效應。人口老齡化會顯著推進產業升級的原因在于隨著年齡的增長,消費需求會出現顯著變化,一般而言,老齡人口對健康的重視程度更高,對醫療服務、保健服務的需求水平正不斷提升,為滿足老年人這一需求變化,服務類“銀發經濟”不斷發展,推動了第三產業整體進步,促進了產業升級[31]。這也印證了假說1a的可靠性。

表2 人口老齡化影響產業轉型升級的估計結果
人口老齡化對產業轉型的影響效應分別表現在其對產業結構協調型轉型與產業技術創新型轉型兩個維度上。其中,人口老齡化對產業結構協調型轉型的影響效應在1%的顯著性水平下通過了顯著性檢驗,影響系數為0.465,但由于產業結構協調型轉型水平是通過結構偏離度衡量的,結構偏離指數越高,則表明產業結構轉型越不協調,得出人口老齡化會顯著抑制產業結構協調型轉型,這證明了假說1b的可靠性。產生阻滯作用的原因可能在于,人口老齡化進程下社會年齡中位數偏大,勞動力結構老化,三次產業勞動力效率相對降低,這一點汪偉等(2015)已進行了驗證[13]。模型5的檢驗結果表明,人口老齡化對產業技術創新型轉型的影響效應在5%的顯著性水平下通過了顯著性檢驗,表明人口老齡化對產業技術創新型轉型具有顯著的正向影響效應,這一檢驗結果印證了假說1c的可靠性。人口老齡化對產業技術創新型轉型產生推動作用的原因在于,面對老齡化,勞動力供給逐漸減少,企業勞動成本不斷提升,利用技術代替勞動力成為必然趨勢,北、上、廣、深的勞動密集型產業逐步轉向技術性密集型產業也印證了這一點。但在模型6中,人口老齡化的系數估計值并不顯著,可能的原因是創新水平的提高是一個長期的、動態的過程,其效果的體現具有一定的時滯性。因此,使用動態面板模型測度人口老齡化對于產業技術創新度的影響效應更為科學。該部分總體驗證了假說1的可靠性。
為進一步研究人口老齡化影響產業轉型升級的作用機制,需要對需求結構變動的中介效應進行檢驗。
1.消費需求變動中介效應的檢驗
假說2中判定,人口老齡化對于產業轉型升級的影響效應發揮依賴于老年人的消費需求變動,為此,對消費需求變動是否存在中介效應進行檢驗。在檢驗過程中,將產業轉型劃分為產業結構協調型轉型與產業技術創新型轉型兩類。結果見表3所列。
模型1檢驗了人口老齡化對產業升級的影響效應,結果表明人口老齡化能夠拉動產業升級。在此基礎上,表3中,模型7-9檢驗了消費需求在老齡化影響產業升級中的中介效應,結果表明人口老齡化能顯著提升消費需求,且消費需求對產業升級具有顯著的推進作用,在將消費需求作為控制變量引入后,人口老齡化依然能夠顯著推進產業升級,可見,消費需求在此承擔了部分中介效應。模型7、10、11檢驗了消費需求在人口老齡化影響產業結構協調型轉型中的遮掩效應,結果表明消費需求在1%的顯著性水平下顯著推進產業結構協調型轉型,在將其作為控制變量引入后,人口老齡化對產業結構協調型轉型的抑制作用依然顯著,可見,消費需求在此存在部分掩蓋效應。模型7、12、13對消費需求在人口老齡化影響產業技術創新型轉型中的中介效應進行了檢驗,結果表明消費需求增加有利于推進產業技術創新型轉型,當將消費需求作為控制變量引入后,人口老齡化對產業技術創新型轉型的影響效應依然顯著,且估計系數有所降低,表明消費需求在此存在部分中介效應,證明假說2的可靠性。

表3 消費需求變動的中介效應檢驗結果
2.勞動需求變動中介效應的檢驗
為進一步分析人口老齡化影響產業轉型升級的傳導機制,在理論機理分析的基礎上,檢驗勞動需求變動是否承擔了人口老齡化影響產業轉型升級的中介效應。在此將勞動需求變動細分為人力資本、勞動力效率與勞動力成本三類,逐步檢驗幾類變量在產業轉型升級過程中的中介效應。
(1)人口老齡化影響產業結構協調型轉型的中介效應檢驗。為客觀分析人口老齡化在影響產業結構協調型轉型的過程中是否依賴于勞動需求變動的中介效應影響,分指標進行逐步回歸,結果見表4所列。
模型14-16檢驗了人力資本需求變動是否在人口老齡化制約產業結構協調型轉型的過程中起到中介效應。結果表明,人口老齡化顯著推進人力資本需求提升,且人力資本需求提升有利于產業協調型轉型,在將人力資本需求作為控制變量引入模型16時,人口老齡化對產業協調型轉型的影響效應依然顯著為負,表明人力資本需求變動在人口老齡化制約產業協調型轉型的過程中起到了一定的遮掩效應。模型17-19檢驗了勞動力成本在人口老齡化影響產業結構協調型轉型進程中是否存在中介效應,結果表明人口老齡化對勞動力成本的影響效應并不顯著,但勞動力成本對產業結構協調型轉型的影響效應顯著,可見,勞動力成本并未對人口老齡化的產業結構協調型轉型效應產生中介影響效應。這可能是由于我國的勞動力存在省際流動性,且本文對勞動力成本的衡量尚未考慮空間影響因素,導致人口老齡化水平雖然提升,但對應省份的勞動力成本卻不一定隨之變動。模型20-22檢驗了勞動力效率在人口老齡化影響產業結構協調型轉型過程中是否存在中介效應,結果表明人口老齡化對勞動力效率的影響在10%的顯著性水平下顯著為負,并且勞動力效率顯著阻礙了產業結構協調型轉型,在將勞動力效率作為產業結構協調型轉型的影響效應估計的控制變量后,人口老齡化依然對產業結構協調型轉型存在顯著抑制作用,可見,勞動力效率在此起到部分中介作用,即人口老齡化對產業結構協調型轉型既存在直接影響,又存在通過影響勞動力效率的間接影響。這一勞動需求的中介效應檢驗過程也印證了假說1b與假說2的可靠性。

表4 勞動需求變遷影響產業結構協調型轉型的中介效應檢驗結果
(2)人口老齡化影響產業升級以及產業技術創新型轉型進程的中介效應檢驗。為深入分析人口老齡化影響產業升級以及產業技術創新型轉型的內在機制,并檢驗理論機理分析所得的理論假說的可靠性,在此,進一步檢驗勞動需求變動在人口老齡化對產業升級以及產業技術創新型轉型的影響效應中是否發揮中介作用。按照中介效應的檢驗步驟,人口老齡化對產業升級以及產業技術創新型轉型的影響效應與人口老齡化對人力資本、勞動力成本及勞動力效率的影響效應檢驗已在表2和表4中報告。在此,對人力資本、勞動力成本及勞動力效率影響產業升級以及技術創新型轉型的具體效應進行報告,并報告分別引入勞動力成本、人力資本及勞動力效率作為控制變量后,人口老齡化對產業升級以及產業技術創新型轉型的影響效應估計結果。具體見表5所列。
結合表3、表4和表5的估計結果,模型14、23、24對人力資本在人口老齡化對產業升級影響過程中的中介效應進行檢驗,結果表明,人口老齡化有利于促進產業升級,而人口老齡化也有利于提升人力資本,人力資本對產業升級的影響效應依然顯著,當將人力資本作為控制變量引入時,老齡化對產業升級的影響效應依然顯著,表明人力資本在此存在部分中介效應。模型20、27、28對勞動力效率在人口老齡化對產業升級影響的中介效應進行了檢驗,結果表明,人口老齡化顯著抑制勞動力效率提升,并且勞動力效率顯著阻礙了產業升級,在將勞動力效率的影響效應控制后,人口老齡化依然顯著推動產業升級,且其數值大小較模型1中的估計系數更大,由此得出勞動力效率存在部分遮掩效應。模型14、25、26檢驗了人力資本在人口老齡化影響產業技術創新型轉型進程中的中介效應,得出老齡化顯著提升了人力資本,且人力資本的提升有利于促進產業技術創新型轉型,在將人力資本作為控制變量引入后,人口老齡化對產業技術創新型轉型的倒逼效應依然顯著為正,但影響效應有所降低,表明人力資本在人口老齡化倒逼產業技術創新的過程中產生部分中介效應。模型20、29、30檢驗了人口老齡化影響產業技術創新型轉型過程中勞動力效率的影響效應,結果表明:人口老齡化導致勞動力效率降低,勞動力效率顯著阻礙產業技術創新型轉型,在將勞動力效率作為控制變量引入后,人口老齡化對產業技術創新型轉型升級的影響效應依然顯著為正,可見,勞動力效率在人口老齡化影響產業技術創新型轉型的進程中承擔著部分遮掩效應。這一檢驗過程證明了假說2的可靠性。
為更客觀地闡明需求結構變動在人口老齡化影響產業轉型升級過程中的中介效應或遮掩效應,在此,依據表2至表5中所報告的相關估計結果,本文進一步測算了需求結構變動的中介效應大小,測算結果見表6所列。

表6 需求結構變動的中介效應計算
表6結果表明,人口老齡化影響產業轉型升級的重要路徑為人口老齡化所引起的需求結構變動。具體而言,消費需求變動對人口老齡化影響產業升級的中介效應在未控制人口老齡化的直接影響效應時為0.156,在控制了老齡化的直接影響效應后為1.082;而消費需求對抑制老齡化所帶來的產業結構協調型轉型具有顯著的遮掩效應,在調整以前效應為0.519,在調整之后效應為1.578,表明通過改變消費需求,有利于發揮老齡人口對產業結構合理化轉型的帶動效應;消費需求提升有助于實現老齡化與產業技術創新型轉型的耦合效應,中介效應估計系數為0.047,這都進一步證明了人口老齡化部分通過消費需求變動影響產業轉型升級。
此外,勞動需求變動會通過人力資本變動與勞動力效率變動影響人口老齡化對產業轉型升級的傳導效應,人力資本在人口老齡化影響產業結構協調型轉型的進程中起到一定的遮掩效應,調整后的遮掩效應為0.952,人力資本降低了人口老齡化對產業結構協調型轉型的阻滯作用。勞動力效率在人口老齡化影響產業結構協調型轉型的進程中起到部分中介效應,調整后的中介效應為0.825。人力資本與效率變動在人口老齡化影響產業技術創新型轉型進程中的間接效應與影響產業結構協調型轉型的間接效應存在顯著差異,此時,人力資本變動在調整前后的中介效應分別為0.838和0.515,勞動力效率的遮掩效應在調整前后分別為1.574和3.126。由此可見,在老齡化日益嚴重的當下,應制定各類措施提高老年人消費需求層次,改善人力資本與勞動力效率,促進產業轉型升級。
為保證檢驗結果的穩健性,本文進行了一系列穩健性檢驗,首先采用一步系統廣義矩估計的方法重新對基準模型進行估計,其次,將核心解釋變量老年人口占比替換為老年撫養比,采用老年撫養比衡量人口老齡化程度,估計結果見表7所列。
通過上述一系列穩健性檢驗可以得出,無論是改變估計方法還是變換解釋變量,主要解釋變量符號不變,且總體估計結果仍然顯著,這表明本文基準回歸模型的估計結果是穩健的,同時也印證了本文假說。

表7 穩健性檢驗:人口老齡化對產業轉型升級的影響

續表7
本文在我國人口老齡化程度日益加重,同時面臨經濟增長“新常態”的雙重壓力下,利用1997-2017年我國30個省份的面板數據,構建動態GMM模型及逐步回歸的中介效應檢驗模型,對人口老齡化與產業轉型升級的耦合機制進行理論與實證探析,以期以積極老齡化的視角研究推進產業轉型升級的科學路徑。從耦合效應來看,雖然人口老齡化對產業結構協調型轉型具有較小的抑制作用,但人口老齡化總體上與產業轉型升級存在耦合效應,原因在于人口老齡化既有助于三次產業比例調整,推進產業升級,又有利于技術創新,實現產業技術創新型轉型。從影響機制來看,人口老齡化與產業轉型升級的耦合機制發揮依賴于需求結構變動效應,若提升消費需求、改善人力資本、提高勞動力效率,則能在人口老齡化日益嚴重的趨勢下,有效推進產業轉型升級。具體而言,消費需求與人力資本變動對老齡化與產業升級、技術創新型轉型的耦合機制發揮起到加強作用,也對老齡化阻滯的產業結構協調型轉型效應起到調節作用,調節系數為0.047和0.515;由于人口老齡化抑制了勞動力效率提升,且勞動力效率對產業升級、創新型轉型都具有顯著阻礙效應,使得勞動力效率遮掩了人口老齡化對產業轉型升級的促進作用,其中介效應大小估計系數分別為4.733和3.126;對于人口老齡化阻滯產業結構協調型轉型,勞動力效率則在其中發揮了部分中介效應,其中介效應大小為0.825。
根據上述的研究結論,本文提出如下的政策建議:
(1)重視“銀發經濟”的產業升級推進作用,大力發展老齡產業。本文實證研究發現,人口老齡化顯著促進老齡消費需求的提升,進而推動產業升級。伴隨人口老齡化程度的不斷加深,愈發龐大的老齡消費群體將進一步釋放其消費潛力,為老齡產業的發展壯大提供充足動力,因此,為抓住人口老齡化所帶來的產業升級的新機遇以及推動“銀發經濟”的進一步發展,首先應增加老齡服務的供給數量、提高老齡服務的供給質量,積極吸引社會力量參與服務供給,打造優勢老齡服務品牌和特色老齡服務模式,不斷提升服務品質,改善服務體驗,增強老齡服務的消費吸引力。此外,老齡產業內部各行業應注重融合發展,推動健康、養老、文旅等行業的協調配合,進而促進老齡產業的整體發展。
(2)逐步推行差異化延遲退休政策,提升勞動資本的產業轉型促進效應。本文的實證研究發現,人力資本對產業協調型轉型和創新型轉型都存在顯著的正向影響,因此,應繼續堅持漸進式退休政策的推行實施,充分發揮老年勞動力人力資本存量高的優勢,特別是老年勞動力在技術密集型行業的作用;此外,針對不同行業類型、不同受教育程度的老年勞動力人力資源優勢不同的情況,逐步推行差異化的延遲退休政策,對于技能純熟、經驗豐富、綜合素質較高的老年勞動力適當延遲其退休年齡,充分利用其技能和經驗,進而通過增加整個社會的勞動資本存量推動產業轉型。
(3)加強新興產業職業教育與技能培訓,提升全民的勞動力效率。基于老年勞動者學習能力退化、知識和技術創新能力欠缺以及對新興產業適應能力不足的現實情況,應更加重視針對相關領域勞動者的新興產業職業教育與技能培訓,幫助老年勞動力更加熟練地掌握工作技能以及更加快速地適應新興產業的工作環境;此外,鼓勵構建終身教育培訓體系,逐步弱化接受教育的年齡限制,為社會不同人群提供新興產業再教育、再培訓的機會,最終通過這種再教育、再培訓,提升全民的勞動力效率,推動相關產業的轉型升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