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錫聯：14 歲參加革命 最高職務：國務院副總理

12歲的陳錫聯把李先念他們帶到惡霸陳芝斌的屋前，叫開了門。李先念等人一擁而上，干脆利落地干掉了陳芝斌。當陳錫聯把想要參加游擊隊的想法告知母親后，母親死活不同意。但最終，陳錫聯還是下定決心走。參加游擊隊后，陳錫聯的第一件“武器”是一根竹矛，就是將竹子一頭削尖，放在桐油鍋中一炸。他的隊長是大名鼎鼎的徐海東，副隊長是詹才芳。

聽說要殺掉惡霸陳芝斌，12歲的陳錫聯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我來帶路！”

1915年1月4日，陳錫聯出生于湖北省黃安縣（今紅安）高橋陡山彭家村一個普通農民家庭，和李先念是同鄉。他3歲時，父親因病去世，母親一人撫養他，生活十分艱辛。陳錫聯七八歲時就到地主家放牛。盡管他很勤勞，卻經常挨餓受凍，受盡欺凌。這使他深刻感受到了舊社會剝削制度的殘酷和不公。

陳錫聯雖然沒上過學，但很聰明。10歲時，他除了放牛，還干些別的農活。地主婆每天給他吃剩菜剩飯，他經常吃不飽。陳錫聯心想自己吃不飽沒關系，總應該給母親弄點吃的。他發現水塘里有很多魚，可魚游得太快，用手不好抓。于是，他用稻草編了一個草墊子，放到水塘里讓其漂浮在水面上，然后跳入水塘中，用手和腳打水，驅趕魚兒。魚兒受到驚嚇后四處狂蹦亂跳，有的就跳到草墊子上，他迅速把魚抓住，帶回家給母親吃。

俗話說“半大小子，吃死老子”，陳錫聯漸漸長大了，飯量也逐日見長，家里一畝薄田收的糧食根本不夠吃。每到青黃不接的時候，母親總得向親戚鄰居借，待秋后打下糧食再還。有時實在揭不開鍋，母親就帶著他出去討飯。

那時，陳錫聯有一個遠房叔叔，叫陳芝斌，曾做過保長，專門巴結有權有勢的人，橫行鄉里，欺壓窮人，是個鄉霸，全村人沒有一個不恨他的。有一天，母親又帶著陳錫聯外出討飯，被陳芝斌看見了。他大為惱火，認為陳錫聯的母親丟了陳家的人，也丟了他的臉面，便罵罵咧咧的。母親忍不住還了幾句嘴，陳芝斌惱羞成怒，便把陳錫聯母親毒打了一頓。看著坐在地上哭泣的母親，陳錫聯憤怒地緊緊攥起拳頭，壓住心頭的怒火，扶起母親，說：“媽！不要哭！等我長大了去當兵，帶人來報仇！”

1927年冬，轟轟烈烈的黃麻起義失敗后，陳芝斌當上了當地反動組織“聯莊會”的頭目，不僅在鄉里為非作歹，還給敵人通風報信，助紂為虐，與共產黨為敵。當時正好是李先念領導當地革命斗爭，他和當地黨組織決定除掉陳芝斌。

這天夜晚，李先念親自率領幾名游擊隊員來到陳錫聯家，對陳錫聯母親說：“我們要殺掉陳芝斌這個惡霸，為鄉親們除害！”聽說要殺掉陳芝斌，陳錫聯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自告奮勇地說：“我來帶路！”

陳錫聯把李先念他們帶到了陳芝斌的屋前，叫開了門。李先念等人一擁而上，干脆利落地干掉了陳芝斌，還在他的門口貼了布告，歷數陳芝斌的種種罪惡，警告那些與共產黨為敵的人，陳芝斌的下場就是他們的下場！第二天，陡山的人民群眾看到布告，消息迅速傳開，高橋區周圍的鄉親們紛紛奔走相告，拍手稱快。

那時正是大革命轟轟烈烈的時期。1927年，北伐軍打到了湖北，武漢頓時成了當時的革命中心。黃安屬鄂東地區，距武漢較近，因此很快受到大革命的影響，共產黨在黃安的活動也由秘密轉為公開。他們奔走鄉間，宣傳：“窮苦人要翻身，只有大家組織起來，跟著共產黨鬧革命！”“共產黨是咱們窮苦百姓的救星！”

聽了這些宣傳，陳錫聯逐漸明白了一些樸素的道理：“窮人要想吃飽飯，不受欺辱，就要合起伙兒來跟地主老財斗！這就是革命。只要革了命，窮苦人就能挺直腰桿，就能過好日子。”

很快，彭家村也成立了農民協會，種田不用交租，苛捐雜稅一律免除，取消了保甲，開倉分糧。陳錫聯也成了這場運動的積極分子，他先是參加童子軍，后又參加少先隊并當上了隊長。一天到晚帶著小伙伴們在祠堂前上操，比大人們還忙。

令陳錫聯最高興的事，是到地主家開倉分糧。有糧食吃，就是好日子。然而，這樣的好日子沒過多久，忽然從武漢傳來消息，說要取消農民協會，童子軍、少先隊也不要了。轟轟烈烈的農民革命運動暫時轉入低潮。

在大革命中被鎮壓了的土豪劣紳開始進行猖狂反撲。他們組織“清鄉團”，到處抓人、殺人、催租、逼債……隨著反動勢力一天天愈發囂張，革命力量的反抗也一天天加強起來。

1928年底至1929年初，鄂豫皖地區第一個紅色根據地——黃（安）麻（城）光（山）革命根據地誕生了。赤衛隊、游擊隊、特務隊等地方革命武裝不斷發展壯大。在彭家村附近，就有游擊隊經常活動。

這時的陳錫聯已經明白了一些革命道理。他覺得游擊隊干的事情很神秘，也很偉大，遂產生了參加游擊隊的念頭。當他把想要參加游擊隊的想法告知母親后，母親死活不同意。但最終，陳錫聯還是下定決心走。

15歲陳錫聯的第一件“武器”是一根竹矛

陳錫聯聽說紅軍游擊隊就住在鄰村童家灣，他幾乎是一口氣跑了過去，參加了游擊隊。由于陳錫聯個子矮，游擊隊的司務長便把一身軍裝改小，給他穿上。還告訴他，這支游擊隊有上百人，隊長是大名鼎鼎的徐海東，副隊長是詹才芳。

在徐海東、詹才芳的領導下，這支游擊隊日益壯大，足跡遍布黃安、黃陂、孝感、大悟等地。當時游擊隊的武器比較簡陋，只有幾把手槍，幾支鋼槍，大部分是土槍土炮，還有大刀、長矛、梭鏢。

陳錫聯的第一件“武器”是一根竹矛，就是將竹子一頭削尖，放在桐油鍋中一炸，竹尖又鋒利又堅硬，以竹為矛。盡管武器差，但是游擊隊神出鬼沒，打土豪劣紳，搞赤色宣傳，同“民團”“紅槍會”等反動組織進行武裝斗爭，在當地名氣大得很。只要一聽說“徐海東的游擊隊”來了，敵人無不膽戰心驚。

隨后，為了打破敵人的“圍剿”，根據上級指示，游擊隊在黃安以北的河口兵分兩路，一路由徐海東率領，到孝感一帶打游擊，在當地發動群眾，堅持武裝斗爭。一路由詹才芳帶著，轉到黃安的七里坪，正式編入紅軍。就這樣，陳錫聯成了紅軍隊伍中一名真正的戰士。

1930年春，中共中央決定建立中共鄂豫皖邊特別區委員會，同時還決定，將紅31師、紅32師和紅33師合編成中國工農紅軍第1軍，3個師依次編為第1師、第2師、第3師。陳錫聯所在的第8隊，編入第1師第3團，他在該團1營2連當戰士，營長是高漢楚。

紅1軍成立后，第1師在副軍長兼師長徐向前的率領下，在短短三四個月的時間里，三出平漢路，連續打了幾個漂亮的戰斗。

1930年6月，紅1軍先打了平漢路廣水以南一個叫楊家寨的敵人據點，殲滅了反動軍閥郭汝棟的兩個連。而后，利用郭汝棟急于報復，迫切尋找紅軍作戰的心理，誘敵前來，設伏于楊家寨以東之楊平口，又消滅了郭汝棟一個團。當敵人進入伏擊圈后，徐向前一聲號令，紅軍和游擊隊同時沖向敵人。敵人被壓縮在一個高地，拼命頑抗。陳錫聯是第一次參加這種大規模的戰斗，心里有些害怕，趴在地上不敢動。

班長孫玉清注意到了他，就過來說：“小胖（陳錫聯從小就比較胖，參加革命后大家都叫他小胖），不要怕，跟在我后面，學著我的樣子，往前沖！”有班長在前面做榜樣，陳錫聯膽子也大了許多。他學著班長的樣子，弓著腰，手里拿著一把大馬刀，跟著他們往高地上沖。

這場戰斗，紅1軍斃、傷敵數百人，生俘敵團長朱某等千余人，取得了鄂豫皖邊區紅軍首次殲敵正規部隊一個團的大勝利。對于戰士來說，戰場是最好的學校，陳錫聯在這場戰斗中成為了一個優秀的紅軍戰士。

紅軍初期，部隊發展很快。陳錫聯當了一年多紅軍，在班里也算是老兵了，黨代表就讓孫玉清找他談話，想發展他入黨。

入黨后，陳錫聯和同志們經常在一起開會、學習、商量事情。后來，陳錫聯又參加了幾次戰斗，因為他沖鋒在前、打仗勇敢常受到首長的表彰。有一次，高漢楚在戰后講評時說：“小胖人小志氣大，打仗很勇敢，就像一個小鋼炮！”“小鋼炮”是當年紅軍認為最厲害的武器。營長這么一說，大伙都不叫陳錫聯“小胖”而喊他“小鋼炮”了，從此，陳錫聯“小鋼炮”這個綽號就在紅軍中傳開了。

1931年11月，鄂豫皖紅軍整編為紅四方面軍，徐向前擔任總指揮，陳錫聯被編入紅4軍第10師第30團擔任通信班長。他作戰機智勇猛，不久就從班長被破格提拔為30團通訊連指導員。在戰場上，陳錫聯善于運用靈活機動的戰術，打了好幾個大勝仗。一天晚上，他帶著3個通訊隊去攻打敵人一個前哨連。這個前哨連駐守在山上，下面是班、排，最上面才是連部。按常規的打法，應當是從下往上攻，這樣打下來算勝利，打不下來就撤回來。但陳錫聯不這樣干。他帶著人深更半夜悄悄地攀上山頂，先干掉敵人的連部，然后從山上往下打，很快就消滅了無頭的敵人。戰斗結束時，天還沒有亮。陳錫聯的部隊無一人傷亡，卻活捉了100多個敵人。

1933年，陳錫聯擔任紅30軍88師263團營教導員、團政委。1934年，又被提拔為紅4軍11師副師長、師政委，并參加了長征。1935年后，陳錫聯歷任紅4軍10師政委、師長，紅4軍11師政委，紅4軍10師師長，成為一名年輕優秀的紅軍指揮員。

因為夜襲陽明堡機場，毛澤東從此記住了22歲的紅軍師長陳錫聯

1937年8月，為了抵抗侵略一致對外，紅軍改編為國民革命軍第八路軍，22歲的紅軍師長陳錫聯因此改任八路軍129師385旅769團團長。10月上旬，侵華日軍突破山西省北部國民黨軍防線，侵占代縣、崞縣后，繼續南犯。國民黨軍退守忻口一帶，阻止日軍進攻太原。為配合國民黨軍作戰，陳錫聯奉師長劉伯承的命令，率769團在代縣、崞縣以東地區，執行側擊南犯日軍后方的任務。

10月中旬，陳錫聯率第769團進至滹沱河南岸蘇龍口、劉家莊地區。蘇龍口南距忻口百余里，位于忻口至大同公路的東側，是側擊日軍的理想地點。陳錫聯通過偵察發現附近的代縣、陽明堡等地日軍的汽車整天在這一帶公路上運輸兵員、輜重;飛機從陽明堡方向輪番起飛，轟炸忻口國民黨軍防御陣地。他判斷機場就在陽明堡周圍，于是帶著第2營營長孔慶德、第3營營長趙崇德，爬到滹沱河南岸的一個山頭上觀察，清楚地看到：機場位置在陽明堡鎮以南，機場里準備起飛的飛機正在加油、裝彈。剛剛降落的飛機則由汽車牽引到停機坪的一角檢修，機場里活動的人員并不多，周圍設有鐵絲網并構有簡單防御工事。隨后，他們又設法找到陽明堡附近的群眾進行了解，證實機場守衛兵力不強，警衛分隊和地勤人員只有200人左右，但陽明堡鎮駐有不少敵人。據此，陳錫聯決定夜襲機場。

10月19日夜晚，陳錫聯下達作戰命令，部隊立即悄悄出發。所有參戰人員一律輕裝上陣，刺刀、鐵鍬、手榴彈都用繩子捆得緊緊的，戰士們悄無聲息地疾速前進。1營、2營在指定位置作好了外圍作戰準備，3營在營長趙崇德的帶領下，果敢地撲向敵機群，將準備好的手榴彈一捆捆地塞進日軍飛機機艙，一架架飛機頓時爆炸起火。當日軍糾集兵力反撲時，八路軍指戰員又與日軍在機場展開肉搏戰，在激戰中，趙崇德不幸犧牲。

這時，敵軍還在增援，機場已被烈火濃煙所籠罩。看到飛機被炸，陳錫聯當即按預定方案發出撤退信號。整個戰斗不到1小時，卻徹底地擊毀敵機24架。陽明堡戰斗勝利的消息迅速傳遍太行山，當地民眾傳唱一首歌謠說：“萬里長城萬里長，雁門關下古戰場，陽明堡里一把火，鬼子飛機全燒光。”

這一仗還斃、傷日軍警衛隊100余人，八路軍僅傷亡30余人。戰后，陳錫聯和副團長汪乃貴用電臺向八路軍總司令朱德、副總司令彭德懷、師長劉伯承、政委張浩作了報告。朱德聽后很高興，劉伯承連聲稱贊：“769團打得漂亮！”

八路軍夜襲陽明堡機場大獲全勝的消息不脛而走。國民黨根本不相信八路軍會取得夜襲機場的勝利，為了查清事實，國民黨軍飛機從太原飛到了陽明堡上空偵察，發現敵機場果真一片狼藉，這才相信傳出的消息是真的。

陽明堡戰斗創造了以步兵擊毀大量敵機的光輝戰例，取得了129師出師抗日的首戰勝利，使日軍在晉北戰場一度失去空中優勢，大大緩解了忻口前線中國軍隊受到敵軍的空中壓力，極大地鼓舞了廣大軍民的抗戰熱情，受到八路軍總部嘉獎。一天，129師政委鄧小平找陳錫聯談話，見面第一句就是：“你陳錫聯能打仗，是個將才！”因為夜襲陽明堡機場，毛澤東也從此記住了“陳錫聯”這個名字。

對于24歲的紅軍旅長陳錫聯，閻錫山說：“陳錫聯不好惹，我這塊‘老錫還是不硬碰他那塊‘陳錫的好”

夜襲陽明堡機場之后，陳錫聯先后指揮了廣陽伏擊戰、長生口伏擊戰、神頭嶺戰斗中的黎城突襲戰、響堂鋪戰斗，在頻繁的戰斗中很快積累起抗日游擊戰的豐富經驗，為以后克敵制勝打下了基礎。陳錫聯出色的軍事指揮才能，引起了129師首長的重視。1938年6月，陳錫聯即被任命為新成立的第385旅旅長，謝富治任政委，全旅共約8000余人，成為129師的一支勁旅。

1939年1月，在山西寧晉大楊莊，歸新385旅統一指揮的冀豫支隊殲滅出來“掃蕩”的日軍30余人，繳獲山炮1門，這是129師挺進華北平原后第一次繳獲日軍山炮，此事引起很大反響。劉伯承、鄧小平“特致電嘉獎”，鄧小平在大會小會都講道：“究竟是日軍的山炮厲害，還是陳錫聯這門‘小鋼炮厲害？我看還是‘小鋼炮厲害！是他繳獲了日軍山炮嘛！”

1939年冬至1940年春，閻錫山在華北掀起反共高潮。陳錫聯率新385旅奮起反擊，殲滅頑軍6400余人。閻錫山曾說過：“陳錫聯不好惹，我這塊‘老錫還是不硬碰他那塊‘陳錫的好！”

1940年5月上旬，陳錫聯率部參加白晉（白圭-晉城）鐵路破擊戰，與兄弟部隊一道，擔負破擊來遠至權店段鐵路的任務，并負責奪取來遠、南關鎮日軍的物資。經周密偵察和分析敵情，他當機立斷，將攻擊重點由來遠改為南關鎮，以中心開花、內外結合的戰法，迅速殲滅守敵，受到劉伯承、鄧小平的嘉獎。

1943年3月，太行軍區繼續進行精兵簡政，實行主力部隊地方化。新385旅旅直機關和直屬隊大部與太行軍區第三軍分區合并，陳錫聯調任第三軍分區司令員。從戰術指揮員到軍分區首長，陳錫聯獨當一面的能力得到了很好鍛煉。

1943年8月，陳錫聯奔赴延安，進入中共中央黨校學習。對此，他回憶說：“由于整天行軍打仗，學習文化的時間很少，認識的字有限，只能看一些簡單的電報、戰斗文書，大篇的文章就不行了。因此，在黨校學習期間，我非常珍惜這次機會，如饑似渴地讀書、學文化，從不懈怠。”

作為軍人，陳錫聯不僅善于向書本學習，也十分善于從戰爭中學習，努力掌握革命戰爭的規律。他曾長期在徐向前、劉伯承、鄧小平的直接領導和指揮下工作。這些首長經常用十分通俗的語言向干部傳授毛澤東軍事思想和戰略戰術原則，這使他獲益匪淺。尤其是劉伯承，更是他的良師，他曾經談道：“劉伯承元帥就毛澤東軍事思想對我的諄諄教誨，使我思之深，感之切，閉目可觀，側耳可聞，終生難以忘懷！”對于毛澤東的軍事著作，他自然是愛不釋手。每次戰斗之后，他都結合學習毛澤東軍事思想，及時寫出作戰報告，分析戰術得失;只要條件許可，他都要帶領各級指揮員重返戰場，將作戰經過進行“復盤”，從中研究，改進戰術。在此過程中，他所指揮的部隊形成了打一仗進一步的好作風，干部的軍事素養和作戰指揮藝術不斷得到提高，成為一支攻必克、守必固的拳頭部隊。

1945年10月，晉冀魯豫野戰軍第三縱隊成立，陳錫聯擔任司令員。在劉伯承、鄧小平直接領導下，陳錫聯參加指揮了上黨戰役、邯鄲戰役，率部出擊隴海、轉戰魯西南，與兄弟部隊一起，在羊山集戰斗中全殲國民黨軍第66師，拉開了挺進中原的序幕。

1947年夏，劉鄧大軍挺進大別山，遭到敵人20萬重兵的“圍剿”，劉伯承、鄧小平決定分兵對敵。當年12月，在研究作戰部署時，鄧小平考慮到大別山區不利于大兵團作戰，同時考慮到劉伯承年紀大一些，主動提出讓劉伯承帶第一縱隊及中原局機關去淮河以北，擔負外線作戰任務，自己和野戰軍副司令員李先念、參謀長李達組成前方指揮所，帶著陳再道的二縱、陳錫聯的三縱、王近山的六縱留在內線作戰。劉伯承不同意，鄧小平說：“我是書記，是政委，這個事就這么定了。況且，‘三陳我已經留下了‘二陳！”多年以后，陳錫聯還自豪地回憶：“小平同志讓我們多背一些敵人，既是對我們的鼓勵，也是對我們的信任。”

淮海戰役中，陳錫聯率中野三縱執行攻打宿縣的任務。宿縣位于徐州、蚌埠之間，扼津浦線徐蚌段要沖，解放軍攻克宿縣，就能陷徐州劉峙集團于完全孤立。為了保證戰役全局的勝利，面對守敵工事堅固、兵力很強的現實，陳錫聯親率各級指揮員抵近前沿偵察，研究具體攻堅戰法，動員部隊不惜一切代價，堅決拿下宿縣縣城。總攻發起后，經一夜激戰，三縱攻占宿縣，取得了全殲守敵1.1萬人的勝利，切斷了敵徐州、蚌埠間的聯系。隨后，陳錫聯又統一指揮由中原野戰軍一縱、三縱和華東野戰軍第十三縱隊組成的西集團，與兄弟部隊一起殲滅國民黨軍王牌部隊黃維兵團，為淮海決戰的偉大勝利作出了重大貢獻。

史良稱贊35歲的陳錫聯：“真沒想到你這個領兵打仗的，管城市管得也這樣好”

1949年12月，解放軍接管了重慶。一天，西南局書記鄧小平找時任二野三兵團司令員的陳錫聯談話：“我們決定由你兼任重慶市委第一書記、市長。”陳錫聯一聽，連連說：“我不會，也不懂地方工作，還是讓別的同志干吧！”鄧小平說：“打仗是為人民，當市長也是為人民，不會可以學嘛。”就這樣，陳錫聯兼任重慶市委第一書記、市長、市政協主席、川東軍區司令員。

解放之初的重慶，百業凋零，社會秩序混亂，僅游蕩在全市的乞丐就有1000多名，他們白天要飯，晚上則偷盜作案，嚴重地影響了市容和治安。陳錫聯決定對這些人收容教育，改造他們重新做人。在收容所，陳錫聯親自去講話，說明黨的政策，做教育感化工作，還安排工作人員給乞丐理發、洗澡、檢查身體、治療病痛，不僅發給新衣服穿，還帶領他們參加勞動和政治學習，使乞丐們大受感動。成渝鐵路開工興建時，陳錫聯就把這批人有組織地送到工地修鐵路，并按勞發工資。一次，陳錫聯到工地去看望他們，一個乞丐跑到陳錫聯面前說：“感謝陳市長，感謝陳青天！”陳錫聯笑著說：“不要感謝我，要感謝共產黨、感謝毛主席！”

剛解放時的重慶，既臟又亂，下水道不通，污水流到街上，垃圾成山，臭氣熏天，蒼蠅滿天飛，老鼠成災害。軍管會和市政府決心治理臟亂，整頓市容。陳錫聯找到重慶市政建設工程圖紙，請技術人員和老工人一起研究治理方案，采用組織工人疏通管道，搬運垃圾，發動市民清掃街道，開展群眾性衛生運動的方法，很快解決了臟亂問題，重慶市展現出新的面貌。在解決臟亂問題的同時，陳錫聯又安排了一批工人就業，組成了從事城市環境衛生的工人隊伍。

在接管過程中，還有一項十分重要的工作，就是維護社會治安。剛解放時的重慶，社情極為復雜。各種游雜武裝名目繁多，散兵游勇1萬多人，從上海、南京、武漢逃來的特務以及國民黨潰逃前留下潛伏的敵特，數量也不少。這些反動分子，搶劫、殺人、強奸、偷盜、放火、破壞等等，無惡不作。更有甚者，他們還向軍管會的領導同志、民主進步人士、工商界頭面人物寄恐嚇信，威脅其人身安全。陳錫聯不但收到過恐嚇信，還挨過兩次黑槍。

面對敵特分子的猖狂活動，陳錫聯感到必須要進行一次嚴厲的鎮壓行動。他和重慶警備司令尤太忠、公安局局長劉明輝等開會商議，決定在全市來一個大搜捕。

1950年1月18日，行動開始。早晨6時半，全市緊急戒嚴。警備部隊及公安人員1萬多人統一行動，封鎖了大街小巷，控制了交通要道，開始了第一次全城大搜捕。敵特分子根本沒想到陳錫聯會來這一手，頓時驚慌失措，紛紛將暗藏的槍支、彈藥、電臺等軍用物資丟在大街上、角落里，不少人主動到軍管會繳槍自首、交代罪行。

至中午12時許，第一次大搜捕勝利結束。下午，陳錫聯趕到廣播電臺，向全市發表廣播講話。陳錫聯講完話后，欲擒故縱，宣布戒嚴解除。商店、茶館、電影院、戲院很快開門正常營業，市民生活也恢復正常。這時，那些漏網的、隱藏在幕后的敵特分子，以為沒有事了，又出來活動。陳錫聯等根據掌握和被抓特務檢舉的線索，當天晚上公安便衣一起出動，又來了個第二次大搜捕，一下抓了100多個罪大惡極的特務頭子。

按原定方案，準備抓六七百人，但是由于許多市民爭相檢舉，以及被抓的人主動揭發，結果一共捉了1200多名特務和各類破壞分子。抓到這些人以后，即按原定方針，快審快放，從速從寬釋放了一批主動坦白、愿意悔改的特務分子。

經過兩次大搜捕，反動特務分子基本上都被抓了起來，狠狠地打擊了敵人的囂張氣焰。當時潛藏的敵特紛紛叫苦：“‘小鋼炮開始開炮了！”人民群眾拍手稱快，生產、生活秩序日趨正常，人心也日益安定。

雖然陳錫聯以前沒有擔任過地方領導，但他在1950年初向政務院匯報工作時，令聽取匯報的民主人士都驚嘆不已，史良（中華人民共和國司法部首任部長）稱贊他說：“真沒想到你這個領兵打仗的，管城市管得也這樣好！”

“紅四方面軍有個陳錫聯，外號叫‘小鋼炮，搞炮兵當然是內行！”

1950年初，中央軍委根據國內外形勢和解放軍面臨的任務，作出了建立一支強大的國防軍的決策，并決定組建軍、兵種領導機關。誰來掌舵炮兵？毛澤東幽默地發話：“紅四方面軍有個陳錫聯，外號叫‘小鋼炮，搞炮兵當然是內行！”

1950年4月，中央軍委任命陳錫聯為炮兵司令員。8月1日，人民解放軍炮兵領導機關宣布正式成立。10月20日，陳錫聯到中央軍委報到，次日就任，此后一干就是9年。其間，在他的領導下，炮兵部隊得到大規模擴建，武器裝備得到迅速提升。他還領導了炮兵院校的建設，并兼任炮兵學院院長，為炮兵部隊培養了大量專業干部。

上任之初，為了搞好國內防空和支援朝鮮前線，陳錫聯受命迅速大規模地組建和擴建炮兵部隊。隨著炮兵部隊源源不斷地投入朝鮮戰場，裝備上敵優我劣的差距逐漸縮小，戰場面貌大為改觀。在1952年朝鮮戰場“秋季反擊作戰”中，志愿軍步兵攻擊敵1個連的陣地時，通常能得到8至10個炮兵連的火力支援。在舉世聞名的上甘嶺防御戰役中，志愿軍炮兵以強大的火力，支援、掩護步兵作戰，打退敵數百次沖擊，毀傷敵機數百架、火炮百余門，以及大量坦克、車輛等，斃傷敵2.5萬余人，其中被志愿軍炮火斃傷者達一半以上。當年12月，毛澤東特別指出：“今年秋季作戰，我軍取得如此勝利，除由于官兵勇敢、工事堅固、指揮得當、供應不缺外，炮火的猛烈和射擊的準確實為制勝的要素。”

陳錫聯所領導的炮兵不但在朝鮮戰場上發威，在著名的“萬炮轟金門”作戰中，更是威震臺灣海峽。1955年，陳錫聯被授予上將軍銜。

在炮兵工作期間，一段經歷讓陳錫聯終生難忘，這就是在黨中央、國務院、中央軍委的直接領導下，炮兵組織參與了我國第一個綜合導彈試驗靶場的勘察定點工作。這個靶場就是現在的酒泉衛星發射中心。1958年初，陳錫聯奉中央軍委命令，執行我國第一個導彈試驗基地勘察選址任務。他帶領專家組，乘飛機穿越戈壁沙漠，騎著駱駝多次出入無人區，掌握了大量第一手資料，向中央軍委寫出了翔實的報告，得到毛澤東和中央軍委的批準。

1959年10月至1973年12月，陳錫聯任沈陽軍區司令員，歷任軍區黨委第二書記、第一書記、東北局書記處書記。

“他不會造反的，他不是造反的人”

1973年12月，時任沈陽軍區司令員的陳錫聯與李德生對調，擔任北京軍區司令員，時值鄧小平第二次復出。到任伊始，他就組織勘察了北線地形。其間，陳錫聯還勇于落實鄧小平關于“軍隊要整頓”的指示，下大力氣對軍區部隊進行整頓，加強了部隊思想建設、組織建設和作風建設。

1975年1月，陳錫聯升任中央軍委常委、國務院副總理，分管國防工業和體育工作。1976年2月至1977年2月，在鄧小平再次落難時，陳錫聯一度主持中央軍委工作，在粉碎“四人幫”反革命集團斗爭過程中，完成了中央交給他的任務。

由于身為中央政治局委員，卻對“打倒鄧小平”沒有表示異議，這成了他心中永遠的痛。但是，鄧小平一點兒也沒有介懷。

“四人幫”被粉碎后，陳錫聯就與李先念一起到西山去看望鄧小平。一見面，鄧小平就要和他拉手，他興奮地說：“不粉碎‘四人幫，就見不到你了。”

1978年秋冬之際，鄧小平約見陳錫聯。一見面，陳錫聯誠懇地檢討：“在我的一生中，感到最對不住你的，是在你第二次被打倒時，我沒有站出來為你說話。我是政治局委員，在政治局會議上總可以說一句話吧，但在當時的氣氛下我卻沒有說。”

鄧小平擺擺手說：“那個時候，誰也沒辦法，你也無能為力。”陳錫聯坦承自己存在的錯誤與不足，鄧小平勸慰他：“有錯誤不要緊，改正就是了。”

后來，在一些場合，有些老同志對陳錫聯有些看法——主要是1976年春代替葉劍英主持中央軍委常務工作一事，鄧小平適時為他解困。鄧小平說：“陳錫聯沒有野心，他不會造反的，他不是造反的人。”在《陳錫聯回憶錄》中，陳錫聯對“保過”自己的鄧小平的感激之情傾注在字里行間：“他關心愛護部屬的長者風范，深深地印在我的心中，使我終生難忘。”

1980年1月，陳錫聯響應鄧小平號召，辭去一切領導職務。1982年9月，陳錫聯在中共十二大上當選為中顧委常委。

1998年2月，陳錫聯、張愛萍、蕭克等老同志被邀赴香港看回歸景象。陳錫聯一路上很興奮，與老友話舊敘今。他說：“小平沒實現到香港土地上看看的愿望，咱們倒來了。”言語之間，充滿遺憾。

看澳門回歸，也是陳錫聯的心中夙愿，但他沒有等到澳門上空升起五星紅旗就離開了。1999年6月10日，陳錫聯因病在北京逝世。同年12月11日，時任中央軍委副主席張萬年、遲浩田在《人民日報》上發表《人民功臣 英雄本色——深切懷念陳錫聯同志》，代表中央軍委高度評價了陳錫聯的功績：“在長期革命戰爭中，他以共產黨人特有的大智大勇，敢打善打硬仗、惡仗，常能出奇制勝，在關鍵時刻發揮關鍵作用。”

（參考資料：《從放牛娃到共和國將軍》《黨史縱橫》2015年第4期、《從戰士到領導：10位小戰士到大領導的成長歷程》中共黨史出版社2015年3月第1版、《夜襲陽明堡一戰成名的陳錫聯上將》《黨史博采·紀實版》2011年第11期、《陳錫聯上將在抗日戰場》《黨史縱覽》2016年第1期、《陳錫聯上將軍旅逸事》《黨史博覽》2015年第7期、《毛澤東欣賞的“小鋼炮”陳錫聯》《文史博覽》2018年第7期等;作者：徐忠友、何立波、潘望、夏明星、蘇振蘭、姚凱、龔圖文、葉介甫等）

陳錫聯家風：你們有多大本事干多大的事兒，依靠組織吧！

陳錫聯一輩子沒為子女的事向組織開過口，他對子女的解釋是：“你們是我的子女，也是組織上的人，你們有多大本事干多大的事兒，依靠組織吧！”他的言傳身教，深刻地影響了家人。

在革命戰爭時期，陳錫聯身先士卒，從一名放馬的小戰士，成長為威震一方的大將軍。他善打硬仗、惡仗、苦仗，被譽為“小鋼炮”。

在一次戰役中，他左手拇指受傷，由于包扎不當，逐漸壞死。一天，陳錫聯取來白酒，連飲兩大口，隨后喝道：“給我黑了，沒啥用了。”旋即瞪眼咬牙，舉右手快刀斷指……他曾笑言：“我身子前后左右有4個洞，因此心中有氣出得快，心胸寬。”

新中國成立后，陳錫聯一刻不停地投身于新中國的建設。晚年離休后，他有一本精巧的記事冊，摘錄國內外重要新聞，字里行間心憂天下。他非常痛恨腐敗，只要見到報紙、電視或文件中揭露腐敗的消息，一定會怒不可遏，或拍案而起，或憤憤不絕，最后幽默地道：“干了五毛錢（指腐敗）的事，哪兒能瞞得過？”

陳錫聯家的會客廳內，掛著毛澤東半身像。自1973年他到北京后，一直掛了26年，他囑咐家人：“誰也別想把它摘下來，除非我死了。”

“長征精神”貫穿著陳錫聯的一生，即使到了晚年，他的生活也很有規律，每天6時半準時起床，早飯后鍛煉身體;8時，到辦公室閱讀書報。他曾回憶紅軍過草地：“上是青天，下是草地。上午12時，可以把衣服脫光，打赤膊;一到傍晚，草地落滿白雪。偶遇豌豆苗地，前面走的人吃葉，中間走的人吃稈，后面走的人吃根。缺氧啊，身體不好的人，起先看他走得好好的，接著就晃蕩起來……”艱苦奮斗的經歷讓他看淡了生死名利。

陳錫聯將自己的大半生都奉獻給了中國的解放事業、建設事業，從沒有半點兒怨言。大公者無私的奉獻背后是對家庭的虧欠。

他十幾歲離家參加革命，留下母親孤苦無依，靠乞討為生。

1953年，母親去世，此時陳錫聯已經是解放軍炮兵司令員，他立即回去料理后事。母親的墓碑立在一個山坡上，從坡上可以看到家中老屋。陳錫聯對子女說：“小時候給地主放牛，不讓我回家，我就在這兒看我娘。”由于公事繁忙，陳錫聯急匆匆地回到北京。晚年想起母親時，他老淚縱橫地說：“我可以說是忠臣，但不是孝子啊！”

陳錫聯一輩子沒為子女的事向組織開過口，他對子女的解釋是：“你們是我的子女，也是組織上的人，你們有多大本事干多大的事兒，依靠組織吧！”

受陳錫聯影響，他的3個兒子全部參軍：陳再強是大校;陳再文在執行任務時英勇犧牲;陳再方是中將，個個都很爭氣。陳再文犧牲時，陳錫聯強忍悲痛對前來慰問的官兵說：“家里的工作我來做，你們放心;空軍出事，在所難免，指揮千軍萬馬的事不可大意，從這件事中要吸取教訓，希望這樣的事不再發生。”

他的言傳身教，不僅深刻地影響了家人，而且教育了廣大官兵。

1963年1月，沈陽軍區舉行“雷鋒班”命名大會，時任軍區司令員的陳錫聯參加大會時，看見一個士兵滿臉悲凄，垂首斂目，于是問軍區工程兵部主任王良太：“這個低頭的戰士是？”王良太對曰：“司令員，他是撞死雷鋒的喬安山，剛從禁閉室出來。”陳錫聯一手握喬安山的手，一手拍他的肩，說：“小伙子，抬起頭來！不要背包袱。要像你的雷鋒班長那樣，好好開車，好好做人！”這件事讓喬安山銘記終生。

（責編：汪夢芬;參考資料：《傳奇將軍陳錫聯》《決策與信息》2000年第4期;作者：陳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