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瑋 劉帥杰

高端制造業主要分布在以美國為首的發達國家。圖為位于美國華盛頓州的一處波音生產基地
戰國后期,列國俱衰,唯秦趙實力超群,呈兩虎相爭之態。兩國在外交、軍事等多個領域纏斗不休,矛盾重重,并最終在長平之戰中走向全面對抗。在有限時空條件下,排除離散點而對當前局勢細細審視,疫情當下之中美,與長平之秦趙頗有相似性。
長平之戰是老牌強國扼殺新興大國崛起的一場戰爭,其醞釀已久。疫情之前,中美雖沖突頻發,但總體是克制的,而疫情的意外暴發,有可能加速中美走向全面對抗的進程;同樣,秦趙短時間內走向全面對抗,亦是因意外因素即上黨突然歸屬趙國而導致的。
中國率先實現對疫情的基本控制,短期內占據戰略主動,但長期來看,美國如著手實施反制,形勢于中國并不有利;同樣,長平之戰,趙國率先占據上黨而有地利,但秦國隨后反制讓趙國的前期優勢化為烏有。
疫情影響將持續較長時間,那么中美圍繞疫情展開的各種纏斗,也必然如長平一般,是個持久戰,考驗雙方的意志與底氣。此外,美國總統特朗普在外交上詭譎多變,與秦昭襄王倒有幾分相似。
當下,中美脫鉤之聲日漸喧囂,一旦成為現實,中美全面對抗便隨之上演。基于以上相似性,需要為當下中美可能出現的“新冷戰”敲響警鐘。
從綜合實力來看,中美之間“量”在接近,但“質”仍有差距,其中制造業的表現最為明顯。從量上看,中國是世界第一制造業大國,總產值是美國的2倍以上;但中國的制造業以中低端為主,高端制造業主要分布在以美國為首的發達國家。
類比于秦趙,趙國經擴張后土地面積急劇增加,但土地質量遠不及秦國。這種質量劣勢,最終讓趙國在長平之戰后期陷入被動。從這個角度看,制造業的質量決定了中國應對危機所能發揮的潛力值的上限。而中美這種級別的全面對抗,決定勝負的必然是上限值。
從經濟發展來看,中國雖取得了舉世矚目的成績,但不可否認的是,我們的經濟體制還有待進一步深化,解放和發展社會生產力仍是我們的根本任務。而美國早已是一個高度自由開放的經濟體,其法規政策經市場打磨日趨完善。
同樣類比于秦趙,秦國經商鞅變法已實現徹底變革;而趙國的胡服騎射,并未衍生到社會的方方面面。從這個角度看,中美此時的對抗,是一種還未發展到終態的經濟體與大致達到終態的經濟體的對抗,后者局部沖突中或有不利,但一旦全面開動戰爭機器,必然可怕至極。
從對外關系來看,后疫情時代中國外部局勢存在惡化趨勢。類比于秦趙,趙國孤身對抗強秦,列國或因畏懼秦國強大,或因惶恐趙國崛起而拒絕救援,終讓趙國飲恨敗北。因此,能不能最大限度地團結一切力量對抗強敵,是越到戰爭后期越至關重要。但是從目前國際態勢來看,美國已有遍布全球的盟友,而中國尚需要爭取團結全球大多數國家。
當前形勢下,中美之間“新冷戰”對中國不利。但我們也要看到,時間對中國是有利的,對美國是不友好的。這也是美國當前迫切要壓制中國的重要原因。
2020年之前,中國雖在博弈中略處下風,但形勢尚可控制。這主要得益于中國龐大的制造業,以及博弈基本被控制在中美之間。但是疫情改變了這一切。
疫情當下,歐美各國普遍呼吁“實體經濟回歸”,直接威脅到了中國制造業的進一步發展。疫情也讓歐美各國開始有了共同的目標與需求,即擺脫對中國的過度依賴,重塑本國產業鏈。原先限于中美的博弈,有可能擴大到中國與以美國為首的歐美發達國家之間。美國雖因疫情暫時陷入被動,一旦回過神來,極有可能抓住這期待已久的良機,聯合各國發起對中國的全面攻勢。
在這樣的情況下,美國要達到什么目的呢?
首先,擺脫對中國供應鏈的高度依賴。疫情充分暴露歐美產業空心化的短板,凸顯了全球化時代供應鏈的不安全性與不穩定性。歐美各國已出現“實體經濟回歸”的呼聲。這種呼聲確切來說是一股“去中國化”浪潮,即將低端制造業從中國遷移到印度、東南亞等地區,將核心制造業回歸本國、牢牢掌握在手中,從而實現遏制中國龐大制造業的目的。
其次,鼓吹“中國威脅論”,重塑全球領導者身份。這是美國一以貫之的長期戰略。政治多元化時代,美國急需為盟友樹立一個“敵人”,從而鞏固與各國的同盟關系。而中國與歐美存在意識形態不同、文明之間差異、地緣爭奪態勢、發展進程矛盾等情況,是美國“再造蘇聯”的靶子;美國亦可借機實現打壓人民幣國際化、夯實美元世界貨幣地位的目的。
再次,鼓噪民粹,贏得大選。2020年11月美國總統大選是非常重要的影響因素。從目前形勢來看,新冠疫情對美國經濟已造成巨大沖擊,而經濟表現又是決定總統能否連任的重要因素。根據RCP平均民調數據,截至5月12日,特朗普在全國的支持率為42.4%,拜登為46.8%。處于劣勢的特朗普,極有可能將中國當作替罪羊,轉移民眾注意力,為大選爭取勝率。事實上,特朗普將新冠病毒稱為“中國病毒”并大肆宣傳,甚至自命為“戰時總統”,都已表明了這一傾向。

4月28日,美國紐約,一名女子戴口罩出行
最后,脅迫中國市場更高程度的開放。新時期,中美之爭已經具化為經濟體制之爭,核心在于開放程度。2017年,歐美等國拒絕給予中國“市場經濟地位”;2020年2月,美國貿易代表辦公室(USTR)宣布取消中國在內的25個經濟體的WTO補貼優惠,皆希望迫使中國加大市場開放,從而為歐美資本進入中國市場掃清障礙。因此,如美國趁機發動“長平”攻勢,其真實意圖有可能包括迫使中國妥協,接受美國第二階段的經貿協議,提高國內市場開放度,降低貿易壁壘,進一步縮小中國與西方發達經濟體開放程度的差距。
中國正處于實現高質量發展的關鍵階段。一方面能源、環境、社會等各種問題開始凸顯,另一方面高新技術領域的瓶頸嚴重制約著經濟發展潛力。要解決這些問題,就需要我們聚焦傳統產業的轉型升級與核心高新技術產業的自給自足。在這個關鍵時候,中國需要盡可能避免與美國的沖突,爭取深化改革、穩定發展的時間與機會,最大程度地提高綜合國力,以應對未來的挑戰。
盡管在西方政治家的操縱下,“去中國化”的論調在全球范圍內興起,但越是在這種時候,中國越要謹言慎行,避免刺激歐美各國;同時,中國應適當改變強硬的外交策略,采用懷柔手段面對世界各國,尤其是在疫情防控方面向各國伸出援手,傳遞出中國堅持和平發展戰略、努力避免陷入修昔底德陷阱的決心與毅力,讓世界各國尤其是周邊各國放心,營造良好的國際氛圍。
疫情雖對中國的開放事業造成了影響,但作為世界上最大的實體經濟體,中國對全球資本依然具有強大的吸引力。中國更要堅持打開國門搞建設,進一步加強同世界各國的交融性、關聯性、互動性。同時,疫情雖造成了產業鏈從中國轉移的風險,但這必然要經歷一個過程,中國可以在有限的反應時間里,給外資創造更好的條件,讓世界看到中國的誠意。
美國一旦發起“長平”攻勢,必然不會草草收尾。中國在博弈的過程中,要嚴格把控底線,講策略、知進退、謀發展,以柔性手段化解這場美國期待已久的攻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