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段導向型資源整合對企業創業的影響機制研究

趙 玲，田增瑞，趙袁軍

(東華大學 旭日工商管理學院，上海 200051)

一、引 言

創新是經濟發展的重要驅動力，持續創新是經濟增長的根本動力。在經濟全球化發展的今天，面對激烈的競爭和環境不確定性，創新成為高技術企業實現可持續發展的必要途徑。“企業創業”概念最早于1983年由Miller[1]提出，是指在位企業開展的與產品創新、市場開發以及技術革新有關的企業創業活動。Timmons和Spinelli[2]構建的企業創業模型中指出，資源是影響創業活動的關鍵驅動要素。大量學者從資源視角研究資源對創新創業的影響。如何從成功開展創業活動的角度來高效整合配置和合理利用資源已經成為企業創業領域學者關注的熱點問題。

已有研究指出，新企業創業通常會面臨較大的資源約束，而在位企業通常具有較多的組織冗余和豐富的社會網絡。然而，在位企業也容易產生組織惰性和創新動力不足等問題[3]，組織冗余等戰略性資源無法得到有效利用和開發。在快速變化的市場環境中，在位企業有必要通過整合、創新利用組織冗余等手頭戰略性資源以迅速抓住市場機會、提高資源利用效率，進而有效開展企業創業活動。手段導向型資源整合關注對手頭資源的充分利用，強調重新審視手頭資源以發現新價值，通過對手頭資源的創新利用為企業創造新價值[4]。手段導向型資源整合有助于在高度不確定性環境下幫助企業創新利用手頭資源、迅速抓住創業機會，從而成功開展創業活動。因此，有必要深入研究手段導向型資源整合對企業創業的影響機制。手段導向型資源整合強調重新組合和利用手頭資源來填補現有的資源缺口并解決遇到的問題[5]。大部分創業研究都認為手段導向決策邏輯是新企業克服資源約束的有效路徑，實際上其不僅僅能夠突破資源約束，更是一種有效的體驗式學習，能夠在互動式試錯學習過程中打破原有資源慣性，并能有效促進企業創新，對在位企業創業活動的開展也具有重要的意義[6]。現有研究只指出了手段導向型資源整合能夠有效促進企業創業，而對其影響機制及情境因素則鮮有相關理論和實證研究。此外，資源基礎理論指出，創業活動的順利開展并不僅僅取決于資源本身，還需要企業具備整合、利用資源的能力。企業能力是根植于企業之中的一種慣例和路徑依賴[7]，其隨著企業實踐的發展而不斷完善[8]。創新能力則是能夠幫助企業有效整合資源以順利開展創新創業活動的一種獨特的動態能力，是幫助企業成功創業的關鍵要素。此外，手段導向型資源整合對企業創業的影響也會受到其他因素的影響，手段導向創業決策是一個通過創新利用手頭資源不斷實驗試錯、積累經驗的過程，需要通過組織學習將這些試錯過程中得到的經驗轉化為創業知識，組織學習水平會影響手段導向型資源整合的效果。

為了彌補已有文獻研究的不足，本文在理論分析的基礎上，研究手段導向型資源整合對企業創業的直接影響，并進一步研究創新能力的中介作用以及組織學習的調節作用。本文的主要貢獻體現在兩個方面：(1)進一步完善手段導向理論和企業創業有關理論。已有文獻有關手段導向型資源整合的研究主要集中在新企業創業情境，認為它是新企業創業克服資源限制的有力工具，而鮮有文獻關注其在在位企業中的應用，且缺乏有關中介機制和情境因素的探討。本文通過對手段導向型資源整合影響企業創業機制的深入探討進一步完善了有關理論和研究。(2)本文的研究結論對于在位高技術企業及其管理者開展企業創業活動有重要的啟示。對于面臨資源惰性的在位企業開發組織冗余、重新組合和創新利用手頭資源以成功開展創新創業活動，進一步獲取和保持持續競爭優勢具有重要借鑒意義。

二、理論分析與研究假設

(一)手段導向型資源整合與企業創業

有效的企業創業邏輯是指導企業實施戰略創業行為以識別和開發創業機會、獲取競爭優勢的關鍵[9]。已有研究指出，目前的企業創業主導邏輯有目標導向和手段導向兩種，分別體現為機會驅動和資源驅動創業決策邏輯。Sarasvathy[10]提出的手段導向理論指出，創業活動可以根據手頭資源選擇其能創造的目標，通過對手頭資源的創造性利用和整合以識別或創造新機會并即刻開展行動，這種資源驅動的決策邏輯更加適合高度不確定性的創業情境。手段導向型資源整合能夠幫助在位企業順利開展創業活動[11]。首先，手段導向型資源整合能夠通過對在位企業的組織冗余和社會網絡資源進行創新利用和開發，進而發現和獲取新的資源價值并提高創新效率。其次，手段導向型資源整合能夠幫助企業在高度不確定環境下，通過對企業聯盟間資源的整合，幫助企業充分整合手頭資源并形成新的資源組合，進而識別甚至是構建新的創業機會[12]。最后，手段導向理論強調保持組織柔性，這使得通常面臨組織惰性的在位企業能夠迅速調整組織流程和能力，以及時抓住轉瞬即逝的創業機會，并通過合理配置資源和機會等創業要素推動企業順利展開創業活動[13]。基于此，筆者提出如下假設：

H1：手段導向型資源整合對企業創業具有正向影響。

(二)創新能力與企業創業

資源本身并不代表企業就能順利開展創業。創業活動的順利開展取決于企業整合和利用資源的能力。企業能力是基于慣例的一種路徑依賴[7]，能夠在資源整合的實踐過程中不斷完善。企業必須在資源整合過程中形成足夠的創新能力才能有效地促進企業的創業活動[8]。創新能力是促進企業創新的關鍵要素，能夠幫助企業成功采用新觀點、應用新程序[14]。創新能力不僅是一種特定的組織資源，更是多種要素共同作用的結果，是一種動態配置組織資源的有機過程[15]。

創新能力能夠有效促進企業開展創業活動。首先，創新能力能夠將企業的資源與市場情境匹配，能夠比競爭者更有效地掌握或運用某些資源和能力，有選擇地將新知識轉化為創新資源，從而促使創業活動的順利展開。其次，創新能力是一種資源配置能力，在動態配置資源過程中能夠幫助企業有效識別創業機會，使企業獲得更大的創業機會集，能采取更多的創業活動。最后，網絡和管理等相關創新能力可以幫助企業在感知商業機會的同時獲取資源支持，提升技術水平，從而促進企業成功開展創業活動。基于此，筆者提出如下假設：

H2：創新能力對企業創業具有正向影響。

(三)創新能力對手段導向型資源整合與企業創業的中介作用

手段導向型資源整合的本質是一種試錯性學習，能夠促使企業對手頭資源產生新認識并創造性利用，也容易激發企業對環境產生新的認知，從而將企業資源與市場情境相匹配進而有效提升企業的創新能力。一方面，手段導向理論強調在資源約束背景下對手頭資源的重新認識和創造性利用，要求企業能夠用不同的眼光審視手頭資源并對其進行重新組合，采取即刻行動，以達到開發現有機會、創造新的商業機會并支持組織活動的目的[16]。另一方面，手段導向型資源整合是一種即興發揮的、突破限制約束的資源行動，強調保持組織柔性以利用權變因素，能夠充分利用偶然性來實現新的目標[17]。手段導向型資源整合將資源用途看成是發現機會和創造機會的一種有效途徑，是一種突破常規的創新行為。企業在資源整合過程中不僅要了解自己手頭資源的潛在價值和新的屬性，還應重視企業外部環境，要不斷觀察、學習和探索以獲取新知識、新信息，并將新知識、新信息與市場情境有機融合，通過動態配置組織資源提升企業成功采用新知識、新觀點和新程序的能力。因此，手段導向型資源整合有助于激發創業者對環境和資源形成新的認知，產生新的創業靈感，進而提升企業的創新能力。基于此，筆者提出如下假設：

H3：手段導向型資源整合對創新能力有顯著的積極影響。

資源基礎理論和創業理論指出，企業創業活動的開展很大程度上取決于企業創業機會、資源的可獲得性以及有效配置和利用資源的能力[18]，資源和能力是創業過程中的核心[19]。一方面，企業越善于利用手段導向開展創業資源整合活動，就越有可能積累關于手頭資源及其使用的經驗知識，能夠使企業提升對資源的創新利用。企業根據這些經驗知識進行判斷，并根據市場需求更好地調整資源供應行動，就能創造更多有利可圖的創業機會，進而在資源配置過程中不斷提升企業的創新能力。另一方面，企業創業從識別或創造市場機會開始，創新能力的提升有助于企業及時抓住轉瞬即逝的商業機會，使企業有更多的創業選擇，并進一步推動企業開展創業活動。基于此，筆者提出如下假設：

H4：創新能力對手段導向型資源整合與企業創業的關系起到中介作用。

(四) 組織學習對手段導向型資源整合與創新能力關系的調節作用

組織學習強調從動態視角來研究創業問題，認為創業是可以學習的，而不僅僅是特質決定的。組織學習是針對在位企業的學習過程，能夠幫助在位企業有效提升創業活動效率；是企業創業者通過動態學習不斷積累內外部經驗，并積極轉化為獨特新知識以解決復雜創業問題的過程。組織學習能夠直接幫助企業獲得創業有關知識，而創業知識的核心就是資源的利用以及機會的識別[20]。組織學習的水平越高，意味著企業能夠積累更多有關資源整合和機會識別開發的創業知識，能夠提升企業適應快速變化的市場環境的動態能力。動態能力理論認為，企業應通過整合、構建、重新配置企業資源和能力從而形成一種新的能力，使企業能夠適應動態變化的環境。而這種動態能力是能夠通過學習形成的較為穩定的一種行為模式，這種行為模式可以幫助企業系統有效地改變其現有運行模式從而提升企業效率[21]。手段導向型資源拼湊是一個不斷的實驗試錯、積累經驗的過程，創業者可以通過組織學習將經驗轉化為創業知識，而這些知識可以有效地提升企業資源配置及應用新知識、新信息的創新能力。因此，企業的組織學習水平越高，越有可能幫助企業形成一種不斷創新的行為模式，并通過重新整合、構建、配置資源進而有效提升企業的創新能力。基于此，筆者提出如下假設：

H5：較高的組織學習能力會增強手段導向型資源整合對創新能力的積極作用。

基于以上假設，本文構建了一個有調節的中介模型(如圖1所示)。筆者認為，手段導向型資源整合通過創新能力影響企業創業的間接作用受組織學習水平的影響，即創新能力傳導了手段導向型資源整合對企業創業的影響，這種中介作用也受到組織學習水平的調節。基于此，筆者提出如下假設：

H6：組織學習正向調節創新能力對手段導向型資源整合與企業創業的中介作用。即當組織學習水平較高時，手段導向型資源整合對創新能力的影響加強，通過創新能力傳導的中介作用也就越強。

圖1 中介模型

三、研究設計

(一) 數據來源

本文主要是針對大企業創業行為，因此，在樣本選取時根據GEM界定標準選擇成立時間超過42個月的已建企業，選取的研究對象為江蘇、上海、浙江等地的高技術企業。調研時間為2019年1—3月，主要包括新能源與節能技術、電子信息技術、生物與醫藥、新材料技術等行業。問卷內容主要涉及對手段導向型資源整合、組織學習、創新能力以及企業創業的考察。本次調研共發放問卷400份，回收問卷274份，剔除不合格問卷18份，共回收有效問卷256份，有效回收率為64%。有效樣本的基本情況如表1所示。

表1 有效樣本的分布情況(N=256)

為了避免同源性方差問題，問卷中的手段導向型資源整合和組織學習由相關部門副總經理填寫，創新能力與企業創業由總經理填寫。此外，通過Harman單因素檢驗發現單個因子最大解釋了26.1%的變異，沒有出現單一因子解釋大部分變異的情況，說明本研究不存在嚴重的同源方差問題。

(二)變量及其測量

本文以資源整合為自變量，企業創業為因變量，創新能力為中介變量，組織學習為調節變量，并選取了行業類型、企業年齡和企業規模作為控制變量，研究了手段導向型資源整合對企業創業的影響機制。在變量測量方面，借鑒了國內外學者的成熟量表，采用Likert五級量表，用分數1—5來衡量同意程度，分數由低到高代表同意程度的由低到高。

本文主要借鑒Brettel等[22]的研究對手段導向型資源整合進行測量，設置了7個題項。創新能力主要借鑒Daughety等[23]的量表，設置了5個題項進行一維測量。組織學習主要借鑒了Edmondson[24]等開發的7題項量表進行測量。本文還借鑒了Zahra等[18]對企業創業的分類方法，把企業創業分為企業創新、風險投資以及戰略更新，并設置了10個題項來進行測量。

四、實證分析

(一)信度和效度分析

為進一步驗證量表的信度和效度，本文首先運用SPSS軟件計算各變量Cronbach’s α系數以及組合信度CR值來測度量表的信度。結果表明，各變量Cronbach’s α系數均大于0.700， CR系數大于0.700，說明量表具有較好的內部一致性。

接著采用MPLUS軟件進行驗證性因子分析，檢驗量表的內容效度和建構效度，其中，建構效度又包括聚斂效度和區分效度。首先，為了保證量表的內容效度，本文主要采用已有研究中經過廣泛驗證的成熟量表。其次，通過驗證性因子分析檢驗量表的聚斂效度，結果表明各變量因子載荷均大于0.500，AVE均大于0.500，說明問卷的聚斂效度較好。擬合優度指標(χ2/df值為1.872，RMSEA值為0.076，CFI值為0.921、TLI值為0.937)，均在可接受范圍，說明測量模型擬合度較好。接著比較四因素模型與其他替代模型，以檢驗四種結構的區分效度。驗證結果表明四因素模型的指數明顯優于其他替代模型，說明四因素模型與數據擬合度最好。

通過平均變異萃取量法來檢驗量表的區分效度，當平均變異萃取量(AVE)的平方根皆大于相關系數時，則說明量表區分效度較好。從表2可以看出，各變量的AVE的平方根均大于各變量間的相關系數，說明量表區分效度較好。手段導向型資源整合與創新能力、組織學習以及企業創業存在顯著正相關關系，相關系數皆小于0.650，良好的相關性為進一步的實證分析提供了良好基礎。

表2 各變量相關系數與AVE平方根值(N=256)

注：***、**和*分別表示在0.001、0.010和0.050水平(雙尾)上顯著相關，下同；對角線上加粗的數值為AVE的平方根。

(二)實證檢驗

本文選用Spss24.0軟件，采用層級回歸法的回歸結果如表3所示。其中，模型1和模型5是控制變量對創新能力和企業創業的回歸結果，其他模型是在模型1和模型5的基礎上逐步加入自變量、調節變量、中介變量和自變量與調節變量交互項的回歸結果。

表3 多元回歸分析結果

注：括號內為p值，下同。

從表3的模型6中可以發現，手段導向型資源整合對企業創業的回歸系數顯著為正(β=0.591 ,P<0.001)，從而H1得到驗證。從模型7 中可以發現，創新能力對企業創業的回歸系數顯著為正(β=0.359 ,P<0.001)，從而H2得到驗證。從模型 2 中可以發現，手段導向型資源整合對創新能力的回歸系數顯著為正(β=0.591 ,P<0.001)，因而H3得到驗證。從模型6中還可以發現，手段導向型資源整合顯著地正向影響企業創業，模型7在模型6的基礎上加入中介變量(創新能力)，可以看到，手段導向型資源整合對企業創業仍然是顯著的正向影響，但是回歸系數顯著降低(β值由0.591降為0.208，P<0.001)。這就說明創新能力對手段導向型資源整合與企業創業的中介效應是顯著的，H4得到部分驗證。從模型4中可以看出，手段導向型資源整合與組織學習的交互項對創新能力的回歸系數顯著為正(β=0.185 ,P<0.010)，回歸方程顯著(ΔR2=0.016，P<0.050)，說明組織學習對手段導向型資源整合與創新能力的關系有顯著的正向調節作用。

本文根據Edwards和Lambert[25]提出的路徑分析方法，利用PROCESS程序采用Bootstrap法分析了不同的組織學習水平下，創新能力對手段導向型資源整合與企業創業關系的中介效應，結果如表4所示。由表4可知，手段導向型資源整合對創新能力的影響在高水平組織學習上(β=0.429，P<0.001)與低水平組織學習上(β=0.188)有顯著正向差異(Δβ=0.241，P<0.010)，因而H5得到驗證。在高水平組織學習上手段導向型資源整合對企業創業的間接效應(β=0.029,P<0.001)與低水平組織學習上手段導向型資源整合對企業創業的間接效應(β=0.007)差異是正向顯著的(Δβ=0.022,P<0.050)，說明組織學習顯著地正向調節創新能力對手段導向型資源整合與企業創業關系中介效應，因而H6得到驗證。

表4 被調節的中介效應檢驗

注：第一階段表示手段導向型資源整合對創新能力的影響，直接效應表示手段導向型資源整合對企業創業的影響；高水平組織學習等于均值加上1個標準差，低水平組織學習等于均值減去1個標準差。

五、結論與啟示

本文依據手段導向理論和企業創業理論，按照“資源—能力—行動”的邏輯，以創新能力為中介變量，以組織學習為調節變量，研究了手段導向型資源整合對企業創業的影響，得出以下結論：(1)手段導向型資源整合通過提升企業創新能力進而促進企業創業，創新能力對手段導向型資源整合與企業創業的關系起到中介作用。(2)組織學習能夠正向調節手段導向型資源整合與創新能力的關系，同時也正向調節了創新能力對手段導向型資源整合與企業創業關系的中介效應。本文通過研究手段導向型資源整合對企業創業的影響機制發現，有效的創業決策是指導企業開展創業活動并尋求機會和競爭優勢的重要因素。其中，環境不確定性的高低是影響企業選擇創業決策的關鍵。在中國轉型經濟背景下，企業面臨著經濟快速發展、瞬息萬變的行業環境，在這種高度不確定的環境下，企業需要重視豐富的組織冗余資源和社會網絡資源，通過對手頭資源的創新整合和利用來探索和開發新的機會，實現對環境的快速響應。主觀資源理論指出，資源本身是靜態的，但是資源的利用方式是動態的。首先，將手段導向創業邏輯嵌入運營過程中能夠通過動態配置和利用資源創造獨特的價值，從而更好地激發創新。其次，創新能力是成功創業的核心要素，需要將資源有效地整合并更新或構建創新能力才能有效促進企業創業。最后，組織學習對于提升組織柔性，提升對資源的利用和機會的識別能力，充分發揮手段導向和目標導向資源整合的互補效應以成功開展企業創業活動具有重要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