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語大詞典》中恐懼心理詞之探索

摘要：漢語詞匯系統中表示人和動物心理活動詞語數量眾多。其中表示“恐懼”的心理詞語尤為突出。本文將《漢語大詞典》中有關“恐懼”心理詞語進行收集，再從語言學及心理學的角度出發對它們進行分類、探析與描述。

關鍵詞：《漢語大詞典》;心理詞語;恐懼;

人類早在蒙昧階段，由對于自我以及自然界不足的認識與理解而產生各種各樣的恐懼狀態（恐懼感），因此能夠進一步確定恐懼是人類情感狀態中的一種重要表現。驚駭、悚然、恐怖、恐懼等體驗或感情的表現不僅僅是高級動物所具有，而是人類在更大程度上具有這種感情及其高度發展的心理。值得一提的是，在《漢語大詞典》中存在著數量相當的恐懼心理詞語。

1 《漢語大詞典》恐懼心理詞語考察

漢語中表示“恐懼”、“害怕”心理狀態的詞語十分豐富有趣。本文在此只限于對帶有“心”或“忄”旁同時具有“恐懼”之意義的開頭的詞語進行搜索（其中“驚”的簡體字為“驚”，“兇”和“忷”相同，加以補充說明）。

我們初步統計出《漢語大詞典》共有55個表示“恐懼”的單音節語素。由這些單音節語素造成的雙音節詞613個、三音節詞12個、四音節詞（四字格）84個、五音節以上的詞組只有1個。

55個單音節語素中，僅僅9個單音節語素（怯、恐、悚、惶、慴、憚、懼、駭、驚）所造出來的雙音節詞多達431個（約占總數量的70.3%），三音節詞僅有7個（占58.3%），四音節詞組（四字格）為67個（占79.7%），五音節以上的僅有1個。這說明上述的9個單音節語素是恐懼心理詞語系統中的重要部分。

恐懼心理詞語中，能產量少的語素則多達28個。它們一般只在古代的書面文獻中出現過，當今較為少用，甚至有14個單音節語素不再被《現代漢語詞典》所收錄（?、恜、恾、悐、?、愬、愯、?、、、憺、懝、懽、戄）。

恐懼心理詞語中三音節詞或詞組較少，僅有12個，可分為三組。一組內部詞語相近，如“驚急力”、“驚急烈”、“驚急列”、“驚急里”;“慌篤速”、“慌急速”。另一組是重疊式的詞語，如“驚乍乍”、“怯生生”、“驚嘬嘬”。其余是“慌腳雞”和“驚弦雁”。

四音節詞組（或四字格）同義或近義形式較多，可認為一種變體。例如：

（1）“駭人視聽”、“駭人聞見”、“駭人聽聞”、“駭人聞聽”。

（2）“驚心吊膽”、“驚心破膽”、“驚心悼膽”、“驚心裂膽”。

2 《漢語大詞典》“恐懼”心理詞的意義探析

2.1 動物的恐懼

動物及人類共同生存在大自然中。古代人類由于需要狩獵覓食而善于觀察大自然及其動物的習性，發現動物也因為受到某種外界的恐懼而產生一些不正常的行為。在考察中，我們發現有描述馬、鹿、魚與禽鳥等動物及其“恐懼”的表現。例如：

“駭”的本義（或字義）表示“馬受驚”;“驚”的本義（或字義）表示“馬受突然的刺激而行動失常”;還有“駭鹿”、“駭龍”、“駭龍走蛇”、“驚鹿”、“驚鳥”、“驚羽”、“驚雁”、“驚禽” 、“驚鴻”、“驚鶴”;

動物受驚之后總會產生一些異常的行為，如嚎叫、奔跑、收攏翅膀、散開、放飛等。例如：“驚聒”、“驚嘶”、“驚嗥”、“驚斂”、 “魚淰”、“驚飛”、“驚矯”、“驚翔”等。

2.2 人的恐懼

人是地球上的高級動物，幾乎所有的活動都因人而起。人的活動（包括體力活動、腦力活動和精神活動）都非常豐富多彩。《漢語大詞典》恐懼心理詞語中僅有兩個例子具體說明人受到恐懼（“驚女”、“驚坐”），我們仍然可以說幾乎恐懼的對象是人。人通過心、神、魄、魂表現思想感情、態度等。在表達恐懼的時候也使用心、神、魂、魄。例如“駭神”、“驚心”、“慌神”。此類還有四字格：“駭心動目”、“驚神破膽”、“驚心動魄”、“驚心駭神”等。

按照心理學家的觀點，基本上可以將所有的恐懼起因分為三組：自然性的起因、社會性的起因和內在性的起因。

（1）自然性的起因：人類自然性的恐懼都來源于大自然，如天氣現象、天文現象、火山與地震、動物等。大自然施于人類的恐懼，在漢語恐懼心理詞語中也具有相當多的詞語。對天氣、天文現象的恐懼主要有“電”、“雷”、“霆”。例如“駭電”、“驚雷”、“驚霆”;對水文現象的恐懼主要是“浪”、“濤”、“湃”、“波”、“瀾”。例如“駭浪”、“駭濤”、“驚波”、“驚湃”、“驚瀾”、“驚濤巨浪”、 “驚濤怒浪”、“駭浪驚濤”。

（2）社會性的起因：人的一切行為都要與周圍的人發生交錯復雜的關系，因此說人的活動具有社會性。據心理學家指出，“社會恐懼的具體表現形式取決于歷史時代和社會類型的特點”。心理學家稱之為“社交恐懼癥”。具體表現相當豐富：因人與人之間關系所產生的恐懼。例如：“怯上”、“怯官”、“怕人”、“懼內”;因社會上的歷史、政治、戰爭、變化等問題給人帶來恐懼感。例如：“駭政”、“驚變”、“怯陣”;因活動空間、環境、場所的生疏和心理壓力而產生恐懼。心理學稱之為“場地恐懼癥”（或“廣場恐懼癥”、“曠野恐懼癥”）。例如：“怯場”、“場”;因工作、事務、責任等問題通常給人們帶來很多麻煩、憂慮，甚至需要承擔某種后果，從而對人們產生恐懼。這就是心學通常說的“責任恐懼癥”。例如：“憚事”、“憚勞”、“憚劬”、“憚煩”、“憚難”;因面臨死亡或危險給人們一種叫做“死亡恐懼癥”。例如：“怕死貪生”、“怕死鬼”;

（3）內在性的起因：人類內在性的恐懼產生于人的意識，這種恐懼并沒有現實基礎，主要是人在幻想、想像、迷惑，甚至迷信或精神崩潰等情況下產生的。比如人對鬼魂、未來的恐懼。屬于這一類的詞語較為稀少，只有“驚魔”、 “怕鬼有鬼”。

3 人類恐懼狀態的描述

（1）人類恐懼狀態與身體部位：由于某些外部環境環境和人的身心條件常常使人們產生恐懼的情緒反映，繼而又產生其他心理、生理功能的異常變化。人主要通過身（感受器官）和心（神）接受外部信息。其中，聽覺和視覺在接受外界信息的效率最多，聽覺占11%和視覺占85%。帶有目、耳的恐懼心理詞語占有一部分。例如：“駭目”、“驚矍”、“驚目”、“驚眼”、“驚矚”;“駭耳”、“驚耳”;“駭人視聽”、“駭人聞見” 、“驚心眩目”、“駭心動目” 等。

“心”的本義是心臟。古人認為心是思想、思維的器官，因此把思想、感情都說成“心”。 “恐懼”心理詞語當中，與“心”有關的詞語有“駭心”、“驚心”、“悼心”、“惕心”、“悸心”、“怵心”等;人的心神是人的心的中心，也指人意識及思維中心。心神的基本意義可以解釋為“精神狀態”。如“駭神”、“驚神”。

中國人常用“魂”、“魄”和“魂魄”連用，指人的精神靈氣。中國古代人認為魂是陽氣，構成人的思維才智。魄是陰氣，構成人的感覺形體。同時也泛指精神活動。有關心神、魂魄的恐懼心理詞語也不乏。例如：“驚魂”、“驚魄”、“慌神”、“驚神破膽”等。

（2）恐懼產生生理功能的異常變化：美國精神病學及心理學教授戴維.H.巴洛（David.H.Barlow）證明，“當身軀感覺到危險的時候，大腦發送信息到自主神經系統的一個部份。自主神經系統有兩個系統或是分支，叫做交感神經系統和副交感神經系統。交感神經系統的活動增加了心率和心跳的力度。……這種作用的結果是，皮膚看上去蒼白、感覺冰凌”。還有“戰斗-逃跑反映也影響了呼吸的速率。呼吸變得更快、更深……。然而有時候，呼吸可能變得不均勻，如呼吸困難、咳嗽或室息感、胸悶或胸緊。同樣，因為腦部提供的血液也減少了，它還是導致產生了不舒服的癥狀，包括頭昏眼花、視線模糊、混亂……。”我們發現人的恐懼狀態幾乎都用語言文字記錄下來。《漢語大詞典》的恐懼心理詞語可分為以下6類：恐懼使心跳加速或心律不齊。例如：“怵悸”、“驚悸”等; 恐懼使呼吸短促或停頓。例如：“愕室”、 “惵息”、“慴息”、“懾息”、“惴息”、“怵息”、“悚息”等;恐懼使臉色蒼白、毫無神色。例如：“駭色”、“憚色”、“驚慌失色”、“怯色”等;恐懼使全身顫抖。例如：“懾慄”、“慴慄”、“惴慄”、“悸動”、“悚慄”、“悚戰”、“悼慄”等;恐懼使身冒冷汗。例如：“駭汗”、“惕汗”、“驚汗”、“惶汗”等;恐懼使四肢無力、不知所措。例如：“?遽”、“惶亂”、“驚慌失措”、“驚惶無措”、“慌手慌腳”等。

（3）恐懼產生行為的異常變化：恐懼會使人的知覺、記憶和思維過程發生障礙，失去對當前情景分析、判斷的能力，并使行為失調。如受到恐懼時，人們常常顯得慌亂、緊張、狂叫、哭泣、爭先恐后往外跑，甚至跳樓。行為的異常變化有7類。恐懼并慌亂、緊張、焦急。例如：“駭迫”、“驚乍乍”、“驚忙”、“驚急”、“驚灼”、“驚嘬嘬”、“驚遽”（“驚懅”）、“慌急”、“慌速”、“慌速速”、“慌張”、“慌腳雞”、“惶灼”等;恐懼而發愣。例如：“駭澀”、“駭噩”、“驚怔”、“驚愣”、“驚愕”、“驚楞”等;恐懼并逃跑、放飛、跳躍。例如：“駭突”、“驚走”、“驚奔”、“驚逃”、“驚迸”、“驚逐”、“驚散”、“驚遁”、“驚跳”、“驚避等;恐懼并呼叫、噤聲、哭笑。例如：“駭呼”、“驚叫”、“驚吵”、“悸噤”、“驚笑”、“驚啼”、“驚哭”等;恐懼并眩暈、跌倒。例如：“驚厥”、“驚眩”、“驚殞”、“驚倒”、“惕伏”等;恐懼并羨慕、佩服。例如：“驚美”、駭服”、“驚佩”、“驚服”、“驚羨”、“驚慕”、“驚賞”等;恐懼并張望、探視。例如：“驚視”、“驚顧”、“愕貽”、“愕視”、“愕睨”、“愕顧”等。

（4）恐懼產生感觸或情感的異常變化：人的感觸或感情十分復雜，有時交錯難分清楚，往往因某種心理刺激導致情感狀態的變化。《漢語大詞典》恐懼心理詞不乏此類詞語，可分為4類。恐懼而感到痛苦、悲傷、憂慮。例如：“駭痛”、“駭惻”、“驚愴”、“驚悼”、“驚痛”、“驚慟”、“驚哀”、“驚慘”、 “惕傷”、“惶沮”、“驚憂”、“驚慮”等;恐懼而感到慚愧、懊悔。例如：“驚愧”、“驚慚”、“驚懊”、“怯悔”、“悚恧”、“悚愧”、“惶悔”等;恐懼而感到憤怒、憎恨。例如：“駭怒”、“驚恨”、“驚憤”、“惶怒”等;恐懼而感到恍惚不安。例如：“驚恍”、“悚然”、“惶惶”、“惶憺”、“惶然”、“恐悚”、“驚”、“?惶”、“忡”、“恐慌”、“恜恜”等。

從《漢語大詞典》恐懼心理詞語可以證明漢民族善于觀察并使用語言文字描述、記錄自己承受自然生存環境、社會變遷、自我人士等因素所帶來的恐懼狀態。由于數量之多，含義豐富，恐懼心理詞語在漢語心理詞匯系統當中占據重要一席。

作者簡介：阮氏玉華（1975—），原名“NGUYEN THI NGOC HOA”，女，博士，研究方向：對外漢語，漢越詞匯，漢文佛典語言。

（作者單位：越南河內國家大學下屬人文與社會科學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