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寒夜》創作藝術登峰造極,幾十年來,仍為評論家所津津樂道。小說人物取材的現實性成就了小說悲劇意蘊的真實性。但更值得引起注意的是,次要人物的悲劇性加劇了小說悲劇意蘊的永恒性;小說矛盾的復雜性加重了悲劇意蘊的不可逆轉性;環境意象群的悲涼性加深了小說悲劇意蘊的濃重性。
關鍵詞:《寒夜》;悲劇意蘊;構造角度
一、次要人物的悲劇性
小說中的次要人物主要是汪文宣的老朋友柏青。柏青的悲慘命運使得小說悲劇意蘊永恒而持久。首先汪文宣的老朋友唐柏青。柏青的名字的選取帶有一定意蘊,其有著兩層的含義:一是如松柏長青,生生不息;二是松柏常年植于墓地中,松柏也象征著人走之后荒涼和孤寂。而從小說中柏青的生命歷程來看,他并沒有如松柏一樣有著頑強的生命力。相反,柏青的命運悲劇是由苦難造成的。單位的領導在關鍵時刻叫走他,他未能陪伴妻子生產,導致了妻子難產去世的悲劇發生。最終,在絕望中被卡車撞死,匆匆地結束了自己一生,因此柏青更多符合第二層含義。柏青的悲慘經歷同時也體現了舊社會許多的人的悲慘生活狀況,他們的死只是個人的悲劇,改變不了這個社會。他們的死遭到了周圍的人漠視,他們生前被人忽略,死后更是無人問津。他們看到了自己的悲劇命運,卻只能由自己獨自承擔,而永遠無力改變和扭轉。柏青與老舍筆下的祥子、《日出》中的陳白露有幾分相像。沒有人天生會厭惡生活,每個人最初對于生活都是抱有期待的。然而,在不公的社會下,生活讓到了絕望的境地。對于他們而言,絕望中的自我安慰都帶不來緩解。這個時候,也許死亡才會是悲劇命運最好的解脫。個人的悲劇命運雖不似社會悲劇般具有廣度和深度,但悲劇的永恒性和不可扭轉性為小說悲劇意蘊的構造提供了一個不可缺少的角度。
次要人物的悲劇性一方面是由于個人命運難測,另一方面也是社會的悲劇。巴金先生從兩個方面揭示了次要人物的命運悲劇,極具有典型性。
二、小說矛盾的復雜性
從整體來看,小說的矛盾沖突包含貫穿始終的家庭矛盾、主人公內在的心理矛盾的知識分子的矛盾。種種矛盾錯綜交織在一起,共同構成了小說矛盾的復雜性,使得小說的悲劇意蘊不可逆轉。
家庭矛盾可以分為婆媳矛盾和汪文宣與曾樹生之間的矛盾。家庭婆媳矛盾從開頭汪文宣與妻子爭吵,妻子離家出走,汪母微妙的諷刺兒子的對話中便可窺見。在之后,婆媳矛盾雖因為汪文宣的生病而有所緩解,但是這只是暫時的緩和。最后還是爆發爭吵,曾樹生在生氣之下掙紅臉想要和汪文宣離婚。婆媳的矛盾沖突增加了小說的悲劇意蘊。一方面,汪文宣在母親和妻子的爭吵中左右為難,最終心力交瘁,加重了病情。另一方面,在汪母和曾樹生身上,代表當時社會上普遍的傳統思想和新思潮之間的沖突,這無疑使得婆媳矛盾的悲劇性上升為社會歷史的悲劇性,加深了小說的悲劇意蘊。人性的欲求和母愛的無意識性和占有性使得小說的悲劇程度加深。汪母早年喪夫,她在兒子身上傾注了強烈的愛和關懷。在潛意識中,汪母是嫉妒兒媳曾樹生分走了兒子的愛。因此,汪母反復要求兒子休妻,娶一個她心目中的“安分守己”的好妻子。在小說中,汪母并未認識到自己潛意識的問題,使得二人的矛盾無法解決。
家庭矛盾的另一層面是妻子和丈夫的矛盾。曾樹生年輕而有活力,而汪文宣體弱多病,無法給她熱烈的愛情,這是兩種不同的生命力之間的沖突。此外,曾樹生需要一個強勢而又有主見的丈夫來解決自己和婆婆之間的矛盾。但汪文宣性格懦弱,應對方法加深了她的不滿。因此,在曾樹生去了蘭州之后,汪文宣寫信想讓她給汪母道歉,她先是以工作忙為借口,后來回了一封很長的信來表達自己內心的不滿。汪文宣的懦弱耗盡了曾樹生對他的期待和愛,只剩下了曾樹生對汪文宣的憐憫。
主人公內在心里的矛盾豐富了小說的情感世界,同時傳達出了生命的哲學層面的思考,透露了永恒的悲劇意蘊。在整部小說中,讓汪文宣難以抉擇的是生和死的選擇。他在單位中低聲下氣,在家庭里處于母親和妻子的爭吵中而不得安寧。物質的貧窮帶給他肉體的痛苦和精神的壓力。他目睹了老同學唐柏青的死,他甚至覺得自己在不久之后會像唐柏青這樣。對生活喪失了希望的他確實是在某些時刻想一死了之。但人性的本能還是讓他還是留戀著生命的,在《寒夜》中:母親又說:“就是炸死了,也沒有關系。我們像這樣過日子,還不如炸死好。”“媽,你不要這樣說,我們沒有搶過人,偷過人,害過人,為什么我們不該活呢?”小說的這一處表現了汪文宣對生命的渴望。即使后來的第三期肺病讓他無比痛苦,即使他要求汪母結束自己的生命,但在臨死前,他依舊對生命無比留戀。生與死是一個哲學的終極命題,沒有確切的答案。但在小說中,生與死是沒有希望的,都是通向悲劇的大門。
三、環境意象群的悲涼性
《寒夜》這部小說中主要的意象有小酒館和寒夜以及停電、黑暗和家中昏暗的燈光,此外還有汪文宣口吐紅色的鮮血,這些意象給人以強力的視覺沖擊和心靈震撼,它們構成一個意象群,共同營造了在20世紀40年代的人沒有希望的境遇,加強了小說動人心弦的力量。
小酒館出現了三次,第一次是在汪文宣與妻子爭吵后,他勸說妻子未果,他好像丟了魂魄般的失望和無助,于是跑到路上,恰巧此時遇到了老同學唐柏青。于是,他們便在酒館中借酒消愁。“所以我只想吃酒,我只想醉,頂好醉得不省人事,那時候我才聽不見她的聲音。活著,活著,真不容易啊!”醉可以短暫地忘記自己的痛苦。從對友人唐柏青的勸說來看,第一次來小酒館的汪文宣對生活還是存在著期望的,此時老同學雖然說很失望,但“醉”可以看出他是有期待的。一個月后,第二次汪文宣來到小酒館,因為妻子和母親的爭吵讓他心煩意亂,逃離了家。第二次去酒館碰到了唐柏青:“相貌全變了,聲音也啞了,兩頰陷進那么深,眼里布滿了血絲。我白讀了一輩子書,弄成這種樣子,真想不到!”時間的推移反而加重了他心靈的痛楚。他看清了這個世界,走向了絕望的境地。汪文宣透過唐柏青認清了命運。汪文宣第三次來到小酒館是在妻子給他寄來長信,拿著妻子的信想到了老同學。從第二次來小酒館到第三次,汪文宣切身體會到了自己是怎樣和老同學相似走向命運的無底洞。小酒館以小見大,是社會的縮小化的場地,展現了汪文宣和唐柏青的心理歷程,為小說悲劇意蘊的加深作了鋪墊。
寒夜群的意象無疑把讀者拉入到現實場景中,為我們提供了一次切身的“寒夜體驗”[1],在西方現代文學史上,艾略特的《荒原》為展現了西方人的生存狀況,提供了一次獨特的“荒原體驗”。從“荒原體驗”到“寒夜體驗”,展現了中國現代文學史逐漸走向注重接受效應的傾向,更體現了環境的類型對于小說主題的重要性。
從總體來看,《寒夜》的成功之處在于小說悲劇的永恒性、不可逆轉性和濃重性,巴金不僅僅將悲劇歸因于社會制度,更滲透到了人性的復雜。小說的悲劇意蘊籠罩著小說的每一人物和情節。錯綜復雜的矛盾、悲涼的環境讓“寒夜”更加真實可感。悲劇意蘊不僅是小說的藝術特色,更是小說的主題。從次要人物、小說矛盾和環境意象群三個角度分析小說具有深刻的意義。
參考文獻:
[1]金立群.《寒夜》的意義[J].湖北社會科學,2004(06):50-51.
[2]巴金著. 《寒夜》[M]. 北京:臺海出版社, 1999.02.
作者簡介:周宗凱(1998-),女,本科在讀,單位:山西大學,研究方向:漢語言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