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前既相見，山后又重逢
——讀七堇年《平生歡》

◎ 浙江省溫嶺市新河中學高二（2）班

此去經年一別，自有平生相見平生歡。

望著眼前的千山萬水，內心云海翻涌，沉默間終靜止成畫，無法被涂改地置于眼前，就像與往事間被鎖上的心門。

《平生歡》描述的故事發生在一個靠江的小城鎮霧江，邵然、李平義、陳臣、邱天、白楊、彈簧他們都生長于此，這里有一家大型國營工廠，父母一輩人都工作在這個大廠里。邵然他們上同一個子弟學校，住著廠里分配的房子，鄰里相近，哪家有事其他家馬上就知道。后來城鎮漸漸發達了，工廠卻開始敗落了，一幢幢廠房都被拆除了。子弟學校的同學們也高中畢業了，各奔東西。

中學六年，他們一起生活。陳臣與李平義學業優異，他們的父母都是子弟學校的老師，卻因評先進產生了矛盾，陳臣父親后來自殺，陳臣也因考試失誤，上了普通的大學，李平義上了重點大學，開始讀金融專業。彈簧家境雖不景氣，但他講義氣。他與陳臣同戀著白楊。白楊對陳臣主動示好，而陳臣要與遠嫁的母親一起生活，他們分開了。陳臣大學畢業后做著泊車等普通的工作，又被推薦當小明星，他在生活的普通與愿望的美好間，放棄了婚姻。白楊先與一家洗發店老板結婚后又離婚，再與彈簧結婚。

邱天小時候因車禍斷腿，上學期間，邵然默默幫助邱天，邱天深受感動，自卑中暗戀著邵然，更因自卑與殘疾，將時間投入學習中。勤奮的邱天考上醫科大學，立志成為優秀的醫生，并出國深造。李平義在金融界做了幾年后，卻發現邱天是他的精神天地，就轉向醫療行業，開始追隨邱天，最后和邱天結婚。

故事以邵然為敘事主線索。邵然上大學后結識了游冬，在游冬介紹下認識了柔山，談了一場戀愛后分手。游冬本是富家子弟，父母被舉報后，他一直在尋找舉報人，結果找到邵然的同學——彈簧，是他舉報的。他尋機報仇，準備在彈簧與白楊的婚禮上下手，結果在門口聽到了婚禮司儀的祝福聲后，想到自己因游離而獨自傷感，放棄復仇，灑脫離開。

邵然在外漂泊幾年，遭遇了在外工作的辛酸，放不下在家里守候的父母，就回到家鄉，通過考試，成了小城里一名普通的公務員，過起了沒有波浪沒有激情朝九晚五的生活。小說以此作為終點，表示青春告一段落，同學們走向“成熟”。

小說以漂泊中成長為主題：陳臣告別霧江，離開初戀，去縣城里隨改嫁的母親生活，寄人檐下，最終決定獨自前往北方，至今仍在漂泊；白楊的青春充滿了遺憾，在她最美好的年紀碰見了屬于她的刻骨銘心，結局是陳臣的背棄與告別，經轉幾年，再重逢，終沒能破鏡重圓，兜兜轉轉，嫁給了年少時暗戀她的彈簧。她最終沒能嫁給當初的愛情，現在她成長了，會不會繼續漂泊？游冬曾離開祖國去到異國，慰藉被家庭變故弄得支離破碎的心，也從仇恨里解脫出來，結束了心靈漂泊，重逢了另一個長大的自己；邱天最終找到了姐姐，找到了依靠，也嫁給了李平義……

他們這群中學生相互攙扶著走過情竇初開的年紀，然后各奔東西，投入五湖四海，各自獨立打拼，不聞不問多年，相互間杳無音信。卻在某一天里，見到了許多多年未見的故人，重逢、相遇，各自敘述自我的生活。再見是平生歡好，歲月無痕。

關于漂泊，他們還有好多故事。陳臣告別故鄉放棄初戀去北方；邵然告別初戀女友回到故鄉平靜生活。我們永遠無法預知明天我們會仆仆奔赴于哪個站點，輾轉于哪個機場，流連在哪個碼頭，尤其重要的是不知道能碰上哪些人。而我們的初戀卻總是相似的，總是難以成功又難以忘懷的。

每次告別我們都履行任務一般地說再見，又開始漂泊，或回歸故土，遇見兒時的舊友，年少初戀的重逢……我們仿佛在追求偉大的道路上行進著，卻演繹著小人物的悲歡離合，好像命運終究不可茍免地落在了我們身上。少年時對故土總有絲絲怨懟，總覺得少年人志在天下不該被拘泥于這一方天地。總想擺脫現狀，世界那么大，都想去看看。心里懷揣著夢想，幻想未來歷經些不同尋常，卻不知人入中年后想居于尋常都是奢侈，這是漂泊的結束。我們一次次上演著重逢與離別，甚至成為自己所厭惡的樣子，開始無可奈何卻也安于現狀。

邵然回到故土，沉湎在這片土地，即將和無數的年輕人一樣，兢兢業業循規蹈矩地過著沒有過大起伏的生活，或許在婉拒缺失雙腿的邱天時就決定他是一個熱心暖男，卻不是一個鐵骨柔腸者，他沒有彈簧那樣痞氣橫來成土豪，也沒有李平義對生命的深刻追求。他也曾有過蓋世英雄的夢，那么，這個夢往往忽悠了自己，或許也能從中平衡自己，裝潢門面。回歸到父母們喜歡的上班下班鐵飯碗的平平淡淡，結婚，生子……

白楊和陳臣的愛情故事應該是無數少年人對于青春戀愛的終極幻想，郎才女貌才子佳人，簡直是天作之合。在不被允許談戀愛的年紀，純潔、執拗地守護著愛情的萌芽，一起度過了甜蜜卻膽戰心驚的校園愛情歲月，卻終究敵不過現實的無奈。假如陳臣同意，白楊會與陳臣走到一起嗎？若干年后，當陳臣在街頭重逢了為其丈夫做羹湯的白楊時，也僅僅只剩下一笑而過了。彼時，白楊驚慌失措地想要避免重逢，在百般掩飾之下也只好淡笑地上前說聲你好。歲月在他們的臉上不同程度地留下了痕跡，昔日的校園男神和校園女神最終也無法避免世俗。他們貌似多情，好像真情等待爆發，然而白楊離異后，她選擇的是彈簧同學這個土豪，衣食無憂，自由自在，這也許是漂泊后的現實選擇。他們似乎都在嘲笑中學時代的愛情故事。一別兩寬，各生歡喜。

李平義中學時品學兼優，與丘比特愛情之箭擦身而過，在校園里獨善其身。懷抱理想，在金融業中風生水起，卻甘于全身而退，鐘情于邱天的醫學執著，直到發現她是自己的寄托，是生活的太陽，是靈魂的歸宿。小說中人物經歷了初戀的美好，卻換來價值的失落。這是不是一種暗喻——理想要在愛情的前方，生活才不會迷失方向。李平義與邱天經過現實的磨煉，終于走入了事業與愛情比翼雙飛的新境地，仿佛這才是人生的最高境界。

山前既相見，山后又重逢。走出校門，走向社會，再見時回故鄉，才發現我們演繹了“平生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