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對金磚國家農產品出口潛力：貿易便利化視角

張 弛， 王曉穎

(沈陽工業(yè)大學 經濟學院， 沈陽 110870)

農業(yè)合作是金磚國家經濟合作的重要組成部分。近年來，中國向其他金磚國家出口農產品的貿易規(guī)模不斷擴大，2008年為149.12億美元，2017年則達到304.12億美元，增幅達104%(1)根據(jù)UN Comtrade數(shù)據(jù)整理得出，如無特殊說明，以下貿易數(shù)據(jù)均來源于此。。然而值得注意的是，隨著貿易規(guī)模擴大，中國對金磚國家的農產品貿易逆差亦在增加，從2008年的102.72億美元增加到2013年的289.7億美元；此后幾年逆差雖有所減少，但依然保持在較高的水平上，2017年達240.34億美元。

由此，中國對金磚國家農產品出口問題值得關注。中國對金磚國家是否存在農產品出口潛力?如果存在，是哪些因素影響了潛力的實現(xiàn)?如何促進中國對金磚國家農產品的出口進而改善貿易逆差的狀況?

對于上述問題，已有文獻從不同的角度進行了分析。一類研究從比較優(yōu)勢的角度探討貿易的潛力，如王品飛(2018)運用貿易競爭力指數(shù)、顯示性比較優(yōu)勢指數(shù)、附加顯示性比較優(yōu)勢指數(shù)闡明了中國向各金磚國家出口農產品的競爭力情況[1]。陳楊(2013)、曹睿亮(2013)、尹文靜、樊勇明(2016)則根據(jù)互補性與競爭性，闡述了中國對金磚國家農產品出口的比較優(yōu)勢與可能性[2-4]。另一類研究則從尋找影響因素入手，通過對影響因素的判斷，發(fā)現(xiàn)中國對金磚國家農產品出口的潛力。這類研究主要運用兩種方法：一是運用恒定市場份額(CMS)模型，分階段分層次研究中國與其他金磚國家農產品出口貿易的影響因素(張國梅、宗義湘，2019)[5]；二是利用引力模型對此進行研究，如李睿楠、譚珅、楊逢珉(2018)，趙沛如、穆月英(2018)，鄭緒輝、孫濤(2018)等[6-8]。

隨著傳統(tǒng)壁壘對一國貿易的阻礙作用逐漸降低和通關手續(xù)、基礎設施等“貿易的非效率”作為一種隱形壁壘對貿易的阻礙作用日益顯現(xiàn)，貿易便利化對貿易潛力的影響引起廣泛關注[9]。利用拓展的引力模型，陳繼勇、劉燚爽(2018)揭示了“一帶一路”沿線國家貿易便利化水平對中國貿易潛力的影響[10]，梅宇航、崔日明(2018)估算了中國對金磚國家的貿易潛力[11]，黃藝(2018)從“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的貿易便利化角度，研究其對中國農產品出口的作用[12]。貿易便利化的視角也被引入中國與金磚國家農產品貿易的研究。張淑輝(2018)分析了金磚國家貿易便利化總體水平及其子指標對中國農產品出口的影響[13]。

本文是在汲取上述成果的基礎上展開分析的，其邊際貢獻體現(xiàn)在：一是認為，評價貿易便利化對出口潛力的影響不應僅考慮進口國，出口國自身的貿易便利化水平也應納入觀察視野。二是認為，如果貿易便利化確實對中國農產品出口有影響，那么在金磚各國，貿易便利化發(fā)展可能是有差異的，因此主要的影響因子可能也不同。這就需要既從金磚國家整體的角度分析貿易便利化總水平及其相應的一級指標對中國農產品出口潛力的影響，還要在各國家層面上對此進行研究，目的在于找出不同國家中貿易便利化的哪個指標對中國農產品出口的影響更大。第三，基于上述分析，以擴大中國對金磚國家農產品出口規(guī)模為導向，明確金磚各國是否需要差異性的貿易便利化建設目標，進而形成相應的合作策略。

一、貿易便利化指標體系的構建與測算

目前，國內外學者大多借鑒Wilson Mann以及Otsuki(2003)的思想，以各國的港口環(huán)境、海關效率、規(guī)章制度、電子商務等四大指標構建貿易便利化指標體系[14]。本文參考張淑輝(2018)的研究，選取了4個一級指標，分別為口岸與物流效率、海關環(huán)境、規(guī)制環(huán)境和電子商務，并細化為18個二級指標，構建貿易便利化指標體系(參見表1)。考慮到采用平均賦權法對一級指標進行作用評價不夠科學，本文在確定權重時采用主成分分析法，通過降維提取主要有效信息。方法為：首先，利用X′i=Xi/(Xi)max對原始數(shù)據(jù)進行標準化處理以消除取值范圍的影響，其中X′i為第i個二級指標標準化后的數(shù)據(jù)；Xi為第i個二級指標的原始數(shù)據(jù)；(Xi)max為第i個二級指標的最大值[10]。然后使用SPSS 23.0對標準化后的數(shù)據(jù)進行主成分分析，前3個主成分的累計方差貢獻率為88.516%，因此提取前3個主成分進行分析。用各個主成分貢獻率乘以二級指標的系數(shù)除以主成分累計貢獻率，再相加求和可得二級指標權重。將二級指標的權重加和得到對應一級指標的權重，再對各一級指標進行標準化處理，使得一級指標的權重之和為1[15]。

表1 貿易便利化評價指標體系

根據(jù)一級指標的權重得出貿易便利化TFI(Trade Facilitation Indicator)的計算公式為

TFI=0.307C+0.231E+0.441F+0.022T

(1)

一般認為，貿易便利化水平有四個等級：0.8

表2 金磚五國TFI得分

表2(續(xù))

數(shù)據(jù)來源：根據(jù)《全球貿易便利化報告》計算得出，https：//cn.weforum.org.

二、貿易便利化水平影響中國農產品出口的實證研究

1. 模型構建與數(shù)據(jù)來源

在研究國際貿易流量問題時，國內外學者廣泛使用貿易引力模型。Tinbergen(1962)和Poyhonen(1963)最早將物理學中的引力概念引進國際貿易問題研究中，認為兩國的經濟總量越大、地理距離越近，國家之間的貿易額就越大。基礎的引力模型為

(2)

式中：Tij為某一時期i國出口到j國之間的貿易額；Yi、Yj分別表示i國與j國的國內生產總值；Dij表示i國與j國的地理距離；Aij代表影響兩國開展貿易的其他因素。為了避免異方差的存在，將原模型兩邊同時取對數(shù)可得：

lnTij=?0+?1lnYi+?2lnYj+

?3lnDij+?4lnAij+μij

(3)

式中：?0為常數(shù)項，?1，?2，?3，?4為解釋變量的系數(shù)，μij為誤差。

在這一模型基礎上，人口、匯率等在理論上可能影響貿易流量的變量陸續(xù)被加入到引力模型之中(Linnemannn，1966；Berstrand，1989)。由于貿易便利化與貿易成本相關，近年來也常被納入拓展的引力模型。考慮到本文的研究目標，這里所構建的即是加入貿易便利化變量的引力模型。需要說明的是，與進口國的貿易便利化水平提升能夠降低貿易成本，有助于出口國擴大出口不完全相同的是，出口國的貿易便利化水平提高對自身出口的影響是雙向的：它在降低成本、促進出口的同時，還有可能使進口貿易從中獲得的效率提升超過出口貿易，造成進口產品擠占出口國市場，從而抑制出口國國內企業(yè)生產，阻礙出口。基于這一認識，本文將進口國貿易便利化指數(shù)、出口國貿易便利化指數(shù)分別納入計量模型，以考察進出口國貿易便利化對出口是否存在不同影響，具體模型為

ln EXPjt=?0+?1ln GDPit+?2ln GDPjt+?3ln POPit+

?4ln POPjt+?5ln DISij+?6ln SCOAPECij+

?7ln TARit+?8ln TFIit+?9ln TFIjt+μij

(4)

式中：?0為常數(shù)；?1，?2，?3，?4，?5，?6，?7，?8，?9為各解釋變量的系數(shù)；μij為隨機誤差項。各解釋變量的詳細說明見表3。

表3 變量說明

2. 實證分析

本文使用Stata14.0軟件來分析拓展的貿易引力模型。為避免計量結果有偏差和不一致，采用可行廣義最小二乘法(FGLS)實證研究以避免由于同期相關、組間異方差以及組內自相關帶來的誤差，回歸結果如表4所示。

由此得到的回歸方程為

ln EXP=142.289+ln TFIi2.758-ln TARi0.155+

ln GDPi0.417+ln POPi0.036-

ln DISij0.438+SCOAPECij1.031+

ln TFIj2.341-ln POPj6.974+

ln GDPj0.261

(5)

表4 拓展的引力模型回歸結果

注：*、**、***分別表示10%、5%和1%的顯著性水平。

由表4可知，進出口國的貿易便利化水平均可有效推動中國農產品出口。由于中國與金磚國家農產品具有較大的互補性，中國貿易便利化水平提升后并未出現(xiàn)進口增加對出口的擠占和抑制。比較而言，進口國貿易便利化水平的推動作用更為明顯：進出口國的貿易便利化水平每提高1%，將帶動我國農產品出口分別增加2.758%、2.341%。在所選定的影響因素中，貿易便利化水平的作用是最大的。

將貿易便利化一級指標的值納入模型分別進行回歸，以研究其對中國農產品出口的影響，結果如表5所示。

表5 模型回歸結果

注：*、**、***分別表示10%、5%和1%的顯著性水平。

由表5可知，金磚國家整體的電子商務、海關環(huán)境、規(guī)章制度、口岸設施水平每提高1%，將促使中國農產品出口額增長1.843%、0.872%、0.657%和1.984%，其中進口國口岸設施水平對農產品出口推動作用最明顯。中國的口岸設施、規(guī)章制度、海關環(huán)境、電子商務水平每提高1%，將帶動中國農產品出口額增長1.852%、1.152%、0.753%、0.464%。

利用Stata軟件分析中印、中巴、中南、中俄雙邊貿易中貿易便利化水平以及一級指標對中國農產品出口的影響，結果見表6。

據(jù)表6可知，中印雙邊貿易中雙方海關環(huán)境水平的提升可有效帶動出口。中國、印度的海關水平每提高1%，將促使我國農產品出口分別增加1.853%、1.682%。

中巴、中俄雙邊貿易中，口岸設施水平對中國農產品出口的影響最大。中巴貿易中，中國、巴西的口岸設施水平每提高1%，將促使我國農產品出口提高1.375%、1.748%。中俄貿易中，中國、俄羅斯的口岸設施水平每提高1%，將促使我國農產品出口提高1.054%、1.862%。

中南雙邊貿易中，南非的電子商務水平對出口影響最大，該指標每提高1%，將促使我國農產品出口增加1.121%；中國的口岸設施水平對我國農產品出口影響最大，該指標每提高1%，將促使我國農產品出口提高1.015%。

表6 貿易便利化水平對中國向其他金磚國家農產品出口的影響

注：*、**、***分別表示10%、5%和1%的顯著性水平。

3. 我國與金磚國家的貿易潛力分析

本文借鑒孔慶峰(2015)的方法，通過增加貿易便利化值來估算貿易潛力[9]。以2017年數(shù)據(jù)為例，中國向金磚國家出口農產品貿易總額為304.12億美元，將中國與其他金磚國家的貿易便利化值分別增加1%，可得理論貿易額與貿易增加額(見表7)。

表7 TFI提高1%時貿易額增加值 億美元

由表7可知，金磚各國的貿易便利化水平提高都會提高貿易潛力，其中俄羅斯貿易便利化水平的促進作用最大。

將中國與金磚國家的TFI以及一級指標值提高1%，可得貿易潛力值以及增加值，從而分析出TFI值的提升對貿易潛力的作用，見表8。

表8 TFI一級指標提高1%時貿易額增加值 億美元

由表8可知，金磚國家及我國自身的貿易便利化水平及其一級指標對我國農產品出口有一定的帶動作用，其中金磚國家口岸設施水平提高的促進作用最大。

用同樣的方法測算中國對各金磚國家農產品出口潛力，結果如表9所示。

表9 TFI一級指標各提高1%時增加的貿易額 億美元

由表9可見，在中印、中巴、中俄、中南的雙邊貿易中，貿易便利化水平以及一級指標的提升都會增加中國農產品的出口額，但是作用不一。在中印雙邊貿易中，雙方的海關環(huán)境水平提升帶來的貿易增加額最大，分別為1.5億美元、1.8億美元；在中巴、中俄雙邊貿易中，口岸設施水平對貿易潛力的開發(fā)作用最明顯；在中南雙邊貿易中，南非電子商務、中國口岸設施水平的提升最有利于貿易潛力的實現(xiàn)。

三、結論與建議

整體而言，金磚五國的貿易便利化水平較低。提高包括中國在內的金磚國家整體的貿易便利化水平將有助于中國對金磚國家農產品出口潛力的實現(xiàn)。在擴大中國對南非、印度的農產品出口方面，應主要關注電子商務和海關效率，而俄羅斯和巴西口岸設施水平的提高更有利于中國農產品出口潛力的實現(xiàn)。

基于此，提出如下建議：

第一，在金磚國家合作框架下提高各國的貿易便利化水平，以提高金磚國家間經濟合作效率、降低交易成本、最大限度開發(fā)貿易潛力目標。

第二，俄羅斯是中國擴大農產品出口潛力最大的國家，應將其作為中國與金磚國家推進貿易便利化合作的重點和突破口。利用中俄地理優(yōu)勢，穩(wěn)步提高中國對俄羅斯農產品出口，同時尋求新的貿易拓展點，加強中國特色農產品的宣傳。

第三，從中國自身情況來看，提高海關環(huán)境、口岸設施水平可有效開發(fā)我國向金磚國家出口農產品的潛力。應完善我國海關通關管理系統(tǒng)，大力發(fā)展ICT以提高海關通關管理效率。口岸設施方面應及時更新改進，抓住交通基礎設施的關鍵點和重點工程，建設先進的現(xiàn)代化基礎設施。

第四，在與各金磚國家進行貿易時，應從各自貿易便利化薄弱的環(huán)節(jié)著手。中南雙邊貿易中，協(xié)助南非共同完善互聯(lián)網網絡，培養(yǎng)電子商務人才，建設新型電商服務平臺。中印雙邊貿易中，提高海關效率，建設信息共享平臺以降低貿易成本。中俄、中巴雙邊貿易中，進口國的口岸設施水平較低，而中國在基建工程方面技術較成熟，可倡導共同推進建設雙邊主要基礎設施，以提供更高效便捷的貿易口岸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