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飛天
陸小風和女朋友齊媛媛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他就把齊媛媛帶回家見父親。陸小風父親對齊媛媛相當滿意,可是齊媛媛卻有意見了,嫌陸父的一頭白發太刺眼。竟然就為了這,她和陸小風提出分手,理由就一個,不喜歡有一個年紀不算大就滿頭白發的公爹,要是以后天天在一起生活,她的眼睛怎么受得了?心情怎么受得了?還不把人郁悶死了。
陸父的白發確實與年紀不符,才五十出頭,頭發里就看不見一根黑發,而且那種白,亮閃閃的,格外刺眼,看起來有點不正常。陸小風對齊媛媛解釋,父親四十不到就有白發了,慢慢就成了滿頭白發。這也不能怪父親,母親死得早,他一個人既當爹又當媽,把陸小風拉扯大,生活過得不容易,才讓他過早地有了白發。
可是,這話并沒有喚起齊媛媛的同情心,反而激起了她的公主病,干脆不理陸小風了,任陸小風微信、QQ、電話輪番轟炸,她一概不理。
這一天,齊父看見女兒一臉郁悶,就問:“媛媛,你怎么了?滿臉不高興的樣子。”齊媛媛不耐煩地說:“爸,你見過分手的人有高興的嗎?”
齊父驚問:“怎么?你和小陸分手了?為什么?”齊媛媛說:“分手就分手了,哪有那么多為什么。”齊父不作聲了,知道女兒的公主脾氣,都是他和老婆打小寵壞的,她要是不想說,問什么都白搭。
齊父回到自己的臥室,關上門,打通了陸小風的電話。陸小風就告訴他,齊媛媛因為嫌棄他父親滿頭白發,才鬧著要分手。齊父得知原因后,氣得直說:“簡直是瞎胡鬧,視婚姻如同兒戲。白發怎么了?人老了,誰的頭發不會白?”
陸小風嘆口氣,告訴齊父,他父親聽說齊媛媛不喜歡白發,就跑到理發店染黑發,哪知道竟然中毒了,現在正在醫院里躺著,他請了假,正在醫院里照顧父親。齊父忙問在哪家醫院,他要去看望未來的親家。陸小風就告訴他了。
到了病房,齊父看見躺在病床上的陸父,頭發剃光了,頭上包著繃帶,正在打著吊瓶。這是兩人第一次見面,齊父忽然興奮地喊起來:“陸大海!你是不是陸大海?”
陸父端詳了齊父一會兒,忽然大笑著說:“你莫非是齊記者?”齊父大聲說:“正是在下。哎呀,快三十年不見,都老了。”
陸大海笑著說:“可不是,老了,不中用了,長了三十年的傷口,竟然連染發劑也抵擋不住。”
齊父說:“我記得,三十年前出院時,醫生就告誡過你要保護好傷口,你就不該染發!”
陸大海苦笑著說:“唉,還不是為了孩子們。”
齊父嘆口氣說:“都怪我沒有教育好媛媛。這孩子,打小就任性,我回去后一定好好教育她。”
陸大海說:“媛媛是你的女兒?哎呀,太好了,和你做親家,再好不過了。我可告訴你,媛媛是我未來的兒媳婦,你可不準罵她,委屈了她,我也不依。”
齊父笑著說:“你放心,她也是我的心頭肉,我可舍不得罵她,我有辦法讓她開竅。”
陸小風在旁邊問:“原來你們早就認識?”
齊父笑呵呵地說:“三十年前就認識了,只不過,后來各自忙著開花結果過日子,就沒有再見面了。”
回到家里,齊父和老伴嘀咕了一陣,喊來齊媛媛,說:“媛媛,來,陪爸爸媽媽一起看一個老錄像帶。”齊媛媛不耐煩地說:“誰有閑工夫看那破玩意?”齊母說:“孩子,別再任性了,必須看。”
見母親從來沒有這么嚴肅過,齊媛媛只得坐下來。
齊父邊放錄像邊說:“三十年前,暴發了一場特大的洪災,河堤一旦決口,整個市區都會被淹沒,情勢十分危急,駐防官兵加入到抗洪救災的隊伍里。我是電視臺的記者,奉命記錄下這個歷史時刻,不管有多大的危險,都不能退縮。”
這時候,畫面出現了。齊父解釋說,駐防官兵奮戰了兩天兩夜,用麻袋裝土加高了堤壩。第三天,有一處麻袋決口了,水勢太急,丟進去的麻袋都被洪水沖走了。如果再不抓緊堵住,決口會越來越大,兩天兩夜的努力就會白費。
畫面里,正下著大雨,駐防官兵們手牽著手跳進決口,組成一道人墻,用身體擋住麻袋。堤壩兩邊的官兵不斷地往水里扔麻袋,麻袋越壘越高。這時候,意外發生了,旁邊用來固定麻袋的木頭突然倒下來,砸在一名戰士的頭上,戰士的頭歪在一邊,頭上流出鮮血。天吶,要是這名戰士松手了,剛壘起來的麻袋又會被沖走。麻袋緊貼著人身,根本就沒有辦法換人。上面的人只有不斷地扔麻袋,盡快地把決口堵住。等到決口堵住后,人們發現這名戰士雖然暈過去了,但是兩只胳膊彎曲著,仍然緊緊地鉤住旁邊戰士的胳膊,怎么也掰不開。
母親哽咽著說:“當時,你的姥爺姥姥臥病在床,大家都去抗洪救災了,我一個年輕姑娘,根本沒辦法將他們轉移,只能守在家里哭。要不是這名戰士拼死護堤,洪水如果決口了,我們一家三口只能等死了。說實話,我從心底里感激這名戰士。”
齊媛媛早已感動得泣不成聲,抹著淚問道:“爸,這名戰士后來怎么樣了?”
齊父說:“這名戰士后來被搶救過來了,市長授予他‘榮譽市民的稱號,轉業后讓他在本市落戶,安排了工作。不過,醫生說,他頭上的傷口要保護好,不能受藥物的刺激,而且,治療過程中,藥物刺激了頭發的毛囊組織,導致頭發髓質和皮質里黑色素減少,容易早生白發。”
齊媛媛猛然醒悟過來,睜大眼睛問:“爸,這人不會是陸叔叔吧?”
齊父說:“就是他。可惜,這么一位抗洪救災的英雄,就因為一頭白發,被未來的兒媳婦嫌棄。”
齊媛媛沉默了一會兒,說:“爸,媽,我嫌棄陸叔叔一頭白發,是一種誤解。”原來,她有潔癖,在她的眼里,滿頭白發出現在才五十出頭的人頭上,不合情理,關鍵是,陸叔叔不懂得對自身進行管理,對一頭白發泰然處之。這種對生活敷衍的態度,才是齊媛媛抗拒的真實理由。
齊媛媛說:“我哪里知道陸叔叔的白發,是在抗洪救災中受傷導致的呀?我又哪里知道,陸叔叔的一頭白發,是不能使用染發劑的?”
齊父道:“不管什么原因造成的白發,你都不該不分青紅皂白地嫌棄,至少要先了解原因。”
齊媛媛笑著說:“爸,你別生氣,我承認錯誤還不行嗎?明天,我去找陸叔叔賠罪。”
第二天,齊媛媛拎著補品,來到病房,這時陸小風不在。齊媛媛滿臉通紅地對陸大海說:“陸叔叔,對不起,都是我不好,害您躺在醫院里。”
陸大海笑呵呵地說:“不怪你,白頭發確實不好看。現在啊,叔叔成了光頭了,更丑了。”
齊媛媛笑著說:“我爸爸給我看了您在抗洪救災的錄像帶,您是抗洪救災英雄,怎么都好看。現在啊,這白發在我心中意義不一般,不再刺眼,而是亮眼了。”
陸大海擺擺手說:“什么抗洪救災的英雄,那只不過是一名戰士應該做的,哪里有危險,戰士就應該往哪里沖。這事以后莫提了,小風這孩子,我就沒有告訴他。媛媛,給句實話,還和小風鬧分手嗎?”
“我那是和他鬧著玩的,這根木頭,還當真了。”說完,齊媛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