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的價值取向如何實現

鄧夢燕

摘要：電影《一出好戲》算得上一部極致的電影，它講究寓言化表達方式，將粗放的現實荒誕感和濃縮的歷史真實感兩條明暗線交織在一起，筑建社會多元文化空間來詮釋電影故事和價值取向。電影畫面大氣磅礴，精美新穎，自然樸實，深入淺出，把小人物命運的悲劇性推向新的高度，本文[3]將從主題表達、角色塑造、場景設計、劇情敘述等方面探討該片如何通過寓言化表達建構小人物形象，從中傳遞出導演黃渤的執導理念和理想情操。

關鍵詞：《一出好戲》? ?小人物? ?寓言化表達? ?價值取向

中圖分類號：J905? ? ? ? ? ? ? ? ? ?文獻標識碼：A? ? ? ? ? ? ? ? ? ? ?文章編號：1008-3359（2020）11-0185-04

一部優秀的電影一定會傳遞正確的價值取向。它在把對藝術形式美的追求推向極致的同時，也能盡情地把思想內容表達出來。黃渤執導的電影《一出好戲》可以說是一部極致的電影，講述了一公司員工團建出游，集體遭遇海難流落荒島，為求生存，他們之間展開了一場生死較量的故事。黃渤曾經說過：“‘極致是一個形容詞，就是我們希望它更佳，它不是形式上的，是態度上的。”[1]這種追求極致的態度，讓他從演繹“中國式草根小人物”到執導“中國式草根小人物”的身份轉變。該影片運用寓言化表達方式，如果說馮小剛善于“設置一個假定性特別強的空間來完成再現現實荒誕感和濃縮社會多元文化空間[2]”，那么黃渤同樣做到了并且能將現實荒誕感和濃縮的歷史真實感兩條明暗線交織在一起，筑建社會多元文化空間來詮釋表達電影的主題思想。在電影中能找到“經世致用”的人生意義，也能從電影中看到丑惡與美好的激烈斗爭，最終是美好戰勝丑惡的結局，讓人深刻感受到自身人性的美好，找到了可供精神情感寄托的家園，從而讓電影呈現出鮮明的價值觀取向。

一、從主題表達上看

從主題表達的角度看，電影創作者要突出電影主題思想對人的深刻影響，使觀影者同電影的主題思想和價值理念產生共鳴，最終讓創作者和觀影者都來思考何為精神情感的美好家園。《一出好戲》是一部表現小人物命運的電影，在主題的表達上，不僅譜寫出了一部微縮的人類社會發展史，也直面現實世界的各種人性問題，人的理念和理想情操在困境中暴露得淋漓盡致。

《一出好戲》里這場較量不是如何千方百計逃離荒島，而是勾心斗角試圖如何留存荒島，從而引發了一系列令人深思的問題。這些問題堆在一起，就是常說的人性問題。探討人性真善美問題的影視劇確實很多，但是能將此哲學命題放在一起演示的不多，該片可以說是“把人置入絕境，而后考量人性”之類中國電影的擔當之作。它不僅僅是寓言故事了，片中創造了一個既熟悉又陌生的完全想象的世界來解析這個深刻的哲學命題。

首先，它是一部荒誕喜劇。喜劇讓人發笑，只是笑后就忘記了，無法讓人產生思考。《一出好戲》笑后能讓人思，思后能讓人在現實歷史、道德人性中尋找一番，算是良心電影。該片在前面一開場就荒誕無稽，一群人開著一艘弱不禁風的黃鴨船乘風破浪去深海，片中的蜥蜴、北極熊、從天而降的魚、天使翅膀等等，一切似乎都荒誕無稽、不可理喻。它借用了一個哲學命題，將一群職位高低不同、追求各異的人，在海難之后，置身于一座孤島上。孤島有吃的、有住的，唯獨與人類世界失去聯系，于是衍生出誰來主宰這個團隊的問題。首先是小王司機靠管理動物的經驗野蠻地管住了大家;然后張總用智慧設計一套市場規則占了主導;緊接著馬進用上天賜予的機會挽回了局面。電影有多處喪心病狂，但都一一被姍姍的溫柔和愛而打敗，結局很美好。在最后的結局里人性丑惡似乎全模糊掉了，留下的是愛情的純潔性和人性的善！恰應“類型上是‘小妞電影‘耽美文化的興盛，且許多類型與愛情題材嫁接，愛情成為幾乎必備的基本佐料”[4]，這樣看來《一出好戲》確實荒誕不羈，不出窠臼。實際上電影將人性的復雜性、愛情的純潔性和善惡的對立性完美地碰撞在一起，需要仔細揣摩。人性的善惡由什么定義？如何定義？誰來定義？在生存面前，所謂愛情權力一切都是陪襯。導演之所以如此使用大事不糊涂，小事化無的圓滑技巧，讓觀影者在觀看時感知的可能是該故事的荒誕無稽膚淺蒼白，觀后卻唏噓不已，其蘊含的悲喜人生的表達何其深刻。例如女性在該片中扎扎實實淪為了草根英雄的形象陪襯和情感潤滑劑，始終以田野粗獷男性形象為主角與核心，以男性視角和觀點敘述女性行為，男性意識的強化，女性意識的弱化，回歸陽盛陰衰的傳統時代。在這樣一個陰盛陽衰的時代，導演反其道而行之，向我們展示的這道生活風景似乎非常微不足道，但這正是該片的核心亮點：競爭是為了生存，生存離不開土地和女人，弱肉強食成為生命延續的要領，成為悲喜人生的原罪。

其次，它是一部浮世繪作品。《一出好戲》的編劇很懂浮世繪。人物造型夸張，各色人影如放馬燈各個登場，或威武猥瑣，或簡單繁復，或粗放細膩，或濃烈清淡。電影的視覺藝術無可挑剔，唯美到極致的海上荒島風景，混雜一團的暴力到極致的轟烈喧囂場面，其中傳遞的故事和信息是細膩和專業的，甚至是一種暗藏的信仰。電影中的不起眼的“小人物”試圖樹立自己的地位，如果僅僅憑蠻力和魯莽，勢必走向失敗，以小王為代表的人物;“大人物”試圖鞏固原有的地位，如果保持道德的繼續淪喪，那么必然會以失敗告終，如張總之類的智慧資本人物;另有一類“小人物”試圖改變自己的地位，如果喪失本有的一點道德良心，也會以失敗告終，以小興為代表的老實本分的人物。唯獨內心強大，不失真心的大智若愚的人，才能拯救世界，以馬進為代表的人物，可惜最后還是回到了現實世界的平凡人身份。黃渤在電影中用馬進和姍姍的愛情完成了自我救贖。導演為什么沒讓馬進悲壯離去，留下姍姍凄涼一生于島上孤獨終老？或者馬進沒有覺醒，而是繼續選擇欺瞞？馬進就是矛盾體，他的人生就如一場戲，無論怎么掙扎還是離不了這個美好又無奈的現實世界。故事荒謬虛幻，讓人看到了比現實還寫實的真實。

再次，它是一臺人性拷問器。人是高級的智慧動物，但平常很多時候會有懦弱、無能、艱難、無奈的表現。《一出好戲》中的人似乎不如島上的動物，綠色蜥蜴始終在旁靜靜地看著人類的大戰，冷眼觀照人類的道德瓦解、制度重建、各種精神智慧的死拼，反襯人類的丑陋和善變。該片隱喻人類發展史，這也是該片另一亮點：人類社會的基因恒常綿久，人類歷史衍化的眾生相！以司機小王、小興、馬進代表的小人物，他們在現實世界中微不足道，在慘淡的荒島中成了人類社會發展縮影的代表人物，爆發出原始人性的本質，各司其職，各顯神通，是“王侯將相，寧有種”的拷問者和實驗者，他們似乎成功了，卻是南柯一夢。當人在一切推倒重來的境遇下，不要忘記我從哪里來，要到哪里去，不要偽裝和冷血，這才是解決問題的根本，一切的人性問題隨之迎刃而解。

二、從角色塑造上看

從角色塑造的角度看，電影創作者要突出電影人物形象對觀影者的行為影響，使觀影者同電影中的角色同悲喜，最終讓創作者和觀影者都可以實踐體驗精神情感的家園味道。主要塑造了兩類形象。以馬進為代表的草根形象，屬于成長型的，原來的陰柔、膽怯、不自信慢慢成長為陽剛、粗獷、強悍、霸氣、自信的男人;以姍姍為代表的麗人形象，與生俱來的漂亮、乖巧、善良、聰慧，具備中國傳統文化賦予的女性特質。這兩類形象在影片的敘事中形成了一種剛柔相濟、張弛有度的戲劇性效果。《一出好戲》在美學風格和文化表意方面通過角色塑造呈現出中華文化符號男女典型特質。

該片在人物形象造型設計方面有一種古典東方和西方魔幻相融合的追求。小人物形象在身份特征上，表現出共同的一面，他們大多數處于社會底層狀態，其貌不揚，舉止隨意甚至魯莽。但都各有特色，例如核心人物馬進身上煥發出來的無不是中國式普通男人的特征，其思想感情、生活作風、動作姿態以及行為習慣等不是簡單再現，通過其服飾、裝束、發型、眼神、動作、語言、思想等等一層層剝開給觀影者。馬進是典型的中國式草根小人物，這個角色非常真實有個性，他地位不高，一個普通的公司員工，一直抱怨命運的不公，一直希望買彩票成為富人，當高中彩票似乎可以一夜暴富的時候卻因為偶然事故流落荒島，荒島上他竭盡全力逃生，建立自己的一套生存法則，可是一切都是虛幻的美好。馬進似乎就是我們每一個普通的小人物的縮影。“中國式草根小人物”馬進是整個影片中的核心亮點，也是該電影在角色塑造上非常成功的形象之一。黃渤“在喜劇人物塑造方面多采用底層敘事手法，社會邊緣人物替代了以往影片中高貴、英雄式的形象，影片中的小人物以一種看似離經叛道的方式演繹著社會生活中普通人的生活狀態。將普世的悲壯和信仰的高貴滲透在對草根階層的塑造中，由此帶給人們陽光和希望”[5]，這種執導理念值得借鑒。

三、從場景設計上看

從創作的角度看，創作者要凸顯電影對人的強烈感染力，使觀影者被電影的情感和氣勢所震撼，最終讓創作者和觀影者都可以找到寄托精神情感的家園。導演非常注重電影場景的設計，強調帶給觀影者的強烈畫面感，如果說電影的主題思想是電影生命力的核心，那么人物活動的場景作為電影的第一印象在電影故事的敘述中占有舉足輕重的地位，起著服從并服務于電影主題思想和故事價值取向表達的作用。《一出好戲》善于突破傳統的思維習慣，在畫面質感、色彩渲染、意象構擬、意境營造等場景設計上既有古典東方元素的底色，也兼有西方魔幻風格的特點，譬如影片中對海浪、荒島、木棍、魚兒、魚網、蜥蜴等道具細節的展示。導演通過動畫式的背景及道具，讓《一出好戲》這部“電影所呈現出來的某種真實性幻覺，是一種震驚體驗和沉醉感大于真實感體驗的存在，是一種非真實的存在，可以虛擬過去、未來或內在心理、想象世界”[6]營造出一種仿佛原始又近乎現代同時超現實、非寫實美的未來。

導演極為細致地講究場景的似夢似幻，因此“在場景設計上和角色造型上都追求視覺的極致化，以突出整體氣質上的奇幻特點。場景設計上強調純凈空靈、神秘飄渺，充滿靈性和生命力——這樣極致、夸張的魔幻世界刻意造成與現實生活的距離感，具有濃郁的浪漫主義色彩，給人一種特殊的美感。”[7]從剛出海時喧囂的現實世界，到蔚藍壯闊的海面，直至荒無人煙的海島，最后到令人窒息的生存困境等場景設計，電影畫面大氣磅礴、精美新穎，自然樸實，將觀影者帶到了一個全新的世界。“幻想類型電影更善于對潛意識、對想象力進行表達，它善于表現平日在現實世界中所被壓抑的東西，亦即是對于幻想、夢境、非現實的想象世界的探尋”[8]，這種娛樂內涵在一定程度上能滿足現代經濟社會觀影者的心理需求。現實生活中的無奈和不能得到的笑點，在這里能被導演宣泄放松，感覺挖掘到了精神放松的寶庫。《一出好戲》這種游戲娛樂方式表現得漓淋盡致，風格壯麗新奇，格調沉重悲壯。

四、從劇情敘述看

從劇情敘述的角度看，電影創作者要在詮釋電影故事中引發觀影人對自身經歷的回味，最終讓創作者和觀影者都可以神游一番精神情感的家園。《一出好戲》劇情設計上由陸地出海游玩起筆，到流落荒島求生運筆，再到從出離海島回到陸地收筆，做了全景式展示。電影的開頭是戲劇性閃電式的行進，人物剛處于歡樂的海洋中，又立馬墮入萬劫不復。這似乎有些許粗糙，但也正是電影為后面的精彩做鋪墊的極佳手法。中間劇情的開展上也是一波三折，高潮迭起，蕩人心魄。劇中的重點是敘述了一個簡單老套的荒島求生故事。最初以司機小王為首，組織大家在一起采果打獵捕魚為生;到張總憑借發現殘船，完成原始資本的積累，建立島上的物物交換原則;再到以馬進和小興企圖抵抗張總制定的物品交換規則，利用種種方法壟斷了島上的物質資源，反客為主;直到在最后，作為等價物存在的紙牌開始貶值，分崩離析局面在控制著島上每一個焦灼不安的絕望的人心。那段馬進在水簾中情愛濃密的情節設計，雖然短暫，卻是借助東方的多情朦朧唯美兼有西方的獨立粗獷浪漫來緩沖劇情緊張的表達。劇情的結尾是眾人被救了，回到陸地，皆大歡喜，回歸原有的生活軌道，同樣又是戲劇性閃電式的行進，似乎也略顯粗糙毫無激情。實際上這與開頭一樣，是詳略得當，是電影為中間劇情的精彩做點綴和陪襯的極佳表現手法。

電影想要吸引住觀眾，獲得影視界和社會民眾的認同，必須有正確合理的價值取向，在主題表達、角色塑造、場景設計、劇情敘述等方面下功夫。既要有深刻的主題表達，又要有有效的故事敘述，同時要準確地抓住人物性格特點，讓觀影者從人物造型和劇情開展及背景設計中把握影片主旨，獲取線索，理解語言，豐富想象，從而達到影以化人的目的。如今觀影后再縱觀全片“從正統的、悲劇主義的精神桎梏中解放出來，從憂患意識、憂慮感的沉重壓迫下解放出來，向我們的天性——愛好歡樂、機智而詼諧、生動活潑的天性靠近，而不是趨近日趨僵化朽腐的觀念。在這種意義上講，人的喜劇哲學或曰喜劇人格，原本就是一種革命和解放”[9]，這種喜劇哲學或曰喜劇人格時隱時現，是一種心靈的堅決革命和精神的徹底解放，實現了幻想類型電影的初衷使命。黃渤《一出好戲》的確是一則很好的伊索式寓言式故事的電影表達，帶給我們的不僅僅是故事，更是故事背后的思想內涵及創作導向。

參考文獻：

[1]每經記者丁舟洋.“我可以幫你演、幫你監制、幫你宣傳，再不然幫你唱首主題歌也行……”助力新導演黃渤要為中國電影人才荒“補血”[N].每日經濟新聞，2016-06-14.

[2][5]陳旭光，李雨諫.當下喜劇電影創作的類型化與寓言性[J].上海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5，（03）.

[3][美]艾布拉姆斯.文學術語詞典[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14.

[4][6][8]陳旭光.“受眾為王”時代的電影新變觀察[J].當代電影，2015，（12）.

[7]王艷云.網絡游戲影響下的中國電影新動向[J].當代電影，2015，（11）.

[9]朱宗琪.喜劇研究與喜劇表演[M].北京：中國廣播電視出版社，199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