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泉的詩

流泉

你 好

城鄉結合部的

香蜜園小區，像一個

慈祥的老人

讓我心安，并逐一篩除掉

久居鬧市的麻木和陋習。在陽臺上種花

種石頭，順帶養些小錦鯉

或一只小小的卷毛狗

與它們親近

共呼吸。夜幕降臨，星星

從邈遠處爬出來，我會就著星光

從小區西面快步走到

東邊的蜜園，再從蜜園一路小跑

折回西面，直到一陣風

將我書房的窗戶

打開……現在，我有足夠時間

給城里的朋友打電話

向他們描述，這里的一切

告訴他們：我的身體有了明顯好轉

我已忘記疾病

和疼痛，不再糾結于一把鎖的銹

在小區，一切都是敞開的

從這里到那里——

一條路是敞開的

人心是敞開的。保安員

會對我說：你好

剛從山坡上起早趕來的碧綠碧綠的

各色瓜果，也似乎

扯開了嗓子，在喊：你好

每天，我心無旁騖

遇見什么，就對什么說

——你好

星 空

通往星際的大門是敞開的

夢不是枷鎖

自由的國度，人事往來，比風自由

塵封之路漸次打開，每一條都能找見最終的遼闊

孩子，惟天堂

被大地照亮，并由人間供奉

邊 界

此刻

整個香蜜園小區

是寂靜的，不遠處的管后村

漸漸遁入睡夢

偶爾的幾聲狗吠

像雨夜的問詢，和祝福。懸浮在

半空的燈光

會一直亮下去，像大地

不眠的眼直至天明，又一天的挖掘機

在周邊的廢墟上

嘶鳴……此刻

薄涼中的四月的風，是寂靜的

坐在三樓的陽臺上

呼氣，吸氣——有時，辨一辨沉默的

風向，有時

自言自語，說一些無邊際的話

誰也聽不見

——自從搬入小區，生活

似乎更像生活，寂靜里，總有那么多的涌潮

暗合心機，像一個中年

承載另一個中年，經歷過的喧囂

都是為寂靜

準備的。此刻

我的寂靜，是一本被風

輕輕翻開的書，又像一塊風雨中的石頭

在歸隱處，找到了

火——

冬日頌

當萬物歸結

一排金黃色的銀杏，我就是那個

手捧黃金的乞討者——

我想要的

都是由這季節在不斷輪回中

壓縮下來的積重

或澄明……它們，像風一樣吹開

我的操持

袒露我的全部

讓塵世一再變小、變好，并以此承接

更多的恩典

赦 免

每一次寫日記

似乎都是留給人世間的墓志銘

而每一天的醒來，又仿佛

是奇跡

傷病中的忍辱負重

并非，生命中的偏見不可調和

現在，安于消解

未完成的掛牽，再次寬宥所有的荒廢

為此灑落淚水，源于

內心的渴望

救贖，是一種撕扯

赦免，是一種釋放

活著，是我與這個塵世達成的

惟一的契約

信

春天是狹小的

當一扇門關上，當一滴鳥鳴

停留在耳廓外

或許，通向遠方的路還一直在延伸

但一面墻已隔開

另一面墻。我只能在比春天更狹小的地方

去揣摩，一朵花的心跳

在被白色籠罩的

二月里

越來越多的事物

正漸漸離去，而人們也變得

越來越緘默

復述是多余的

內心的祈禱，如此蒼茫

如果還能像往日一樣，對這個世界

充滿了感激

我一定會對你說

——看不見的萬物，都是美好的

責任編輯 余同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