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納多雷“時空三部曲”中詩意與現實的交織

羅天初 李敬巍

內容摘要：托納多雷是意大利新現實主義新晉導演，他的電影作品極具個人風格和魅力。其中最具代表性的是他的“時空三部曲”，也稱“回歸三部曲”：《天堂電影院》、《海上鋼琴師》、《西西里的美麗傳說》。本文對“時空三部曲”進行解讀，探究其詩意構造因素及現實意義。從電影本身出發，運用內容分析法等方法進行探索研究，從而進一步闡釋電影內涵以及電影所反映的現實問題。

關鍵詞：托納多雷 時空三部曲 詩意 現實 新現實主義

一.托納多雷電影中的詩意構建

1.鏡頭語言的運用

吉賽貝·托納多雷的鏡頭語言受到了意大利新現實主義的影響，同時具有其獨特的個人風格。意大利新現實主義的特點之一是在電影中倡導使用長鏡頭，它所記錄下的時空是實際和連續的時空，使得作品的時間和空間與現實世界相統一。此外，長鏡頭寓意深遠，帶給人更強的代入感和沖擊力。

在《天堂電影院》的開頭導演將鏡頭聚焦在陽臺發芽的綠植上，窗外是平靜蔚藍的海面，伴隨著海風，窗簾微微搖動著。電影的第一個長鏡頭就極具意象化，剛發芽的植物仿佛是正在長大的孩子，那片海就像外面那未知的世界。隨后鏡頭緩緩拉開，畫面中出現了窗戶、桌子和桌子上的一盤檸檬，最后多多的母親進入了我們的視線，她正拿著電話等待著多多的歸來。影片的開頭鏡頭十分平靜，通過從窗外拉回窗內的鏡頭帶著觀眾慢慢陷入回憶。在天堂電影院爆破時，導演用長鏡頭對周圍人的神情做了特寫，鏡頭掃過人們的面龐，他們的臉上有失落、悲傷、震撼、酸楚。電影院對他們來說意義非凡，而隨著它的爆破，關于這段時光的記憶也隨之塵封。

另一經典的長鏡頭是《海上鋼琴師》中眾人送別1900的場景。導演的鏡頭從人群后慢移到人群前，1900與船上的眾人分站在兩側，如同一場隆重的告別式。眾人靜默地站著，離別的傷感在這種無言中填滿了整個畫面。配合著長鏡頭響起了友人馬克思的獨白：在別人的道別中，一般都是立即轉身聲色默然，但是當我與1900到了說再見的時候，道別卻成了最傷感的事。所有人都知道，這次道別相當于永別。這一長鏡頭道出了多年來1900與船上眾人的情感交織，對于1900的離去，人們心中既有不舍也充滿祝福。

除了長鏡頭，托納多雷還十分注重電影中的縱深調度?！段魑骼锏拿利悅髡f》中馬蓮娜一人路過街口，走過小巷，而孩子們騎著單車等待著她的到來。畫面前景是馬蓮娜美麗的身影，她的長發隨著步伐飄動，優雅動人，她就像這座小鎮的一幅畫，又如一場夢。遠景中的孩子們望著馬蓮娜，眼中是清澈與悸動。一近一遠，一實一虛，勾畫出了一個令人癡迷的畫面。在這樣的縱深鏡頭中我們看到，美是一種恩賜，追逐美是一種本能。

2.“時空三部曲”中的意象符號

（1）有關“成長”的意象符號?！皶r空三部曲”中的故事包含了人生的童年、少年、青年、中年、老年各個階段，而“成長”是其中的重要課題。最為典型的體現便是《天堂電影院》?！短焯秒娪霸骸房雌饋砀袷且黄⑽脑姡唏g的建筑，昏黃的電影院，悠揚的鐘聲，藍色的海洋共同構織了一個關于托納多雷的獨家記憶。這些零散的，瑣碎的記憶碎片最終溶為了一股勢不可擋的情感洪流，給觀眾帶來心靈的震撼。

在這部影片中經典的意象符號自然是那座承載記憶的天堂電影院。托雷曾經說過，“天堂電影院并不僅僅是間放映廳。對我來說，這是一個奇特的、文化與社會啟蒙的地方，一代意大利人曾在這里受到熏陶。我傾向于認為，電影院對于一個人來講或許可以說是一種生活目的，在影片和他本身和他的愿望、期待之間，也許就存在著一種聯系?！?/p>

天堂電影院是多多以及許許多多像他一樣的孩子的人生啟蒙地，是他們童真的庇護傘，這里見證了也陪伴了他們的成長。天堂電影院曾經風光無限，猶如孩子的童年，熱烈明媚。那一場大火就像成長中必經的挫折和痛苦，留下一些難以磨滅的傷痕。最終電影院被拆除，象征著童年終將在時光中流逝，孩子也終究要長成大人，走出這個庇護地去面對外面真實的世界。

（2）有關“愛戀”的意象符號?！皶r空三部曲”中愛情是繞不開的主題之一：多多與他的初戀，1900與他在船上邂逅的少女，小鎮男孩們對馬蓮娜的愛慕。愛情是心動時的甜蜜，也是愛而不得時的苦澀。

《西西里的美麗傳說》中，愛戀的象征符號是那一陣風。風吹來，花在動，裙裾也在動，一顆懵懂的青春之心也隨之而動。十二歲的雷納多第一次對愛情有了向往。美麗的瑪蓮娜成為他青春的啟蒙，無意中的一次相遇在他心中種下了一粒愛情的種子，后來的許多年里，他都無法將她忘記?，斏從让看纬霈F在卡斯泰鎮上，都會刮起一陣旋風，所有的男人都為她行注目禮。影片中好多次有風吹來，夜晚的風，白天的風，海邊的風，鎮子上的風，徐徐地吹過來，一層層揭開愛情的面紗，揭開青春的面紗，揭開人們虛偽的面紗，揭開戰爭殘酷的面紗，揭開生活殘忍的面紗，給自己看，給觀眾看，給雷納多看，給瑪蓮娜看。

風中吹動的是男孩們情竇初開的迷戀，也飄蕩著一些人不堪的覬覦。這些單純或不單純的傾慕隨著風吹過馬蓮娜的身旁，吹動她的發梢，吹動她的裙角，吹進她的生活和生命。風所帶來的愛戀是對馬蓮娜美的贊美，卻也帶著赤裸裸的窺探。

二.托納多雷“時空三部曲”的現實映射

1.“孤獨”的人生主題

在托納多雷的“時空三部曲”中，主人公身上總有明顯的孤獨感。對多多來說，長大是孤獨的;對1900來說孑然一身在船上度過一生是孤獨的;對瑪蓮娜來說丈夫遠在戰場是孤獨的。托納多雷的電影總與現實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他在作品中所反映的“孤獨”不僅是影片的主題，也是人生永恒的主題。

“孤獨”來自于對故鄉永久的眷戀。在托納多雷的作品中，我們總能看到濃厚的故鄉情結。在電影《西西里的美麗傳說》和《天堂電影院》中，故事發生的地點都是一個叫做西西里的小鎮，故事的展開就是建立在主人公對之前發生在小鎮上的故事的回憶。在“時空三部曲”中故鄉不僅是主人公情感的寄托，也是導演內心對故鄉的無限眷戀的隱喻表達。故鄉是多多的情感寄托和精神家園，這里有他美好的童年，有他熱愛的電影院，有他深深牽掛的人。但他選擇了離開家鄉去外面的世界闖蕩。而對瑪蓮娜來說，故鄉曾給她帶來傷痛。人們的排擠欺壓將她平靜的生活打破，給她留下許多痛苦的記憶。但最后她與丈夫又回到故鄉，仿佛將一切拋諸腦后，挽著丈夫重新走在小鎮的大街小巷當中。無論是多多的離去還是瑪蓮娜的回歸，都是以故鄉為背景的對“孤獨”的闡釋。

2.環境與心理的現實投射

托納多雷的作品帶有浪漫色彩和詩意，但現實性是其中的內核?！啊F實對于所有意大利創作者來說，都是不可回避的重點所在?！边@句話道明了意大利導演朱塞佩·托納多雷的創作風格。從大環境和大背景來看，托納多雷在作品中再現了意大利的政治環境?！段魑骼锏拿利悅髡f》采用隱喻的方式來表達政治。從整體來看，維利圖的青春期對應著意大利政治的青春期，狂熱而無理性。小鎮居民是導致瑪琳娜悲劇命運的劊子手，他們的青春期性狂熱對應著意大利對外侵略的政治狂熱。馬蓮娜的命運與政治環境緊密相連。德軍進入小鎮后，馬蓮娜被他們控制，此時德軍掌握著小鎮的一切權利。盟軍進入后，權利主體再次轉移，小鎮的居民開始了對馬蓮娜的羞辱打壓。《西西里的美麗傳說》中所講述的時代故事中，政治因素不可忽視。馬蓮娜的命運、小鎮居民的行為都是政治環境籠罩下的結果。

托納多雷的“時空三部曲”有很強的現實意義。對意大利的政治環境、深層的民族心理作品都進行了深度的探討和表達。在表達上，托納多雷采用客觀呈現的方式和同情的態度，片末并沒有給出虛妄的解決方法，這種方式與新現實主義是一脈相承的。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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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介紹：羅天初，吉林長春人大連理工大學人文與社會科學學部在讀研究生;李敬巍，大連理工大學人文與社會科學學部副教授，碩士生導師，主要研究方向為世界文學與比較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