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價值鏈雙重嵌入下制造業轉型升級研究
——以蘇南地區為例

王杲冉，裴天宇，歐陽玉秀

（江蘇大學 財經學院，江蘇 鎮江212013）

自改革開放以來，東部沿海地區借助貿易與產業政策優惠，主動嵌入全球價值鏈，開放式經濟持續快速發展，推動了地區制造業以及經濟的快速發展。然而隨著價值鏈嵌入程度的深入，產業的低端鎖定、貿易利益流失等現象也不斷凸顯①。同時國家也針對此情況在《中國制造2025》中，重點強調制造業向中高端轉型升級。因此在這樣的現實背景下，研究中國制造業升級先行區——蘇南地區嵌入全球價值鏈的分工程度、演進規律、嵌入價值鏈產生的經濟與產業效應以及未來制造業轉型升級方向，具有重要的現實意義。

一、文獻綜述

價值鏈 （Value Chain）的概念的在20世紀80年代由哈佛大學的Porter提出。2001年，Gereffi在結合 Kogut“價值增值鏈”（value added chain）的基礎上，分析了國際上的產業聯系與國際分工，進一步提出了全球價值鏈（Global Value Chain）的概念②。2002年，聯合國工業發展組織（UNIDO）給出了全球價值鏈的概念：全球價值鏈是指為實現商品和服務價值在全球范圍內連接生產、銷售、流通等過程的全球性跨企業網絡組織③。

當今全球生產網絡組織的主要形式便是全球價值鏈分工，它的實質是世界生產組織中一國或區域的實際優勢與地位的動態演變。不同的學者從不同的角度對全球價值鏈分工下區域制造業發展進行分析研究，而制造業的轉型升級問題便是其中主要的研究方面之一。關于全球價值鏈分工中制造業水平的測度，常用的方式有張少軍利用投入產出表法（Hummels.2001）算出生產非一體化指數，從而切入 GVC、NVC④。在 GVC地位指數法（Koopman.2010）方面，周升起根據GVC指數測算一國或區域在國際上的分工地位⑤。

而對于全球價值鏈分工下地區制造業對經濟產生的效應，國內大部分學者根據希克斯中性的柯布-道格拉斯生產公式 (Cobb-Douglas production function)進行計算。如張興瑞（2011）利用生產公式結合區域貿易性和產業性嵌入程度計算長三角區域的經濟增長效應⑥。朱峰（2017）利用生產公式中的全生產要素關聯全球價值鏈分工程度數據從而計算出江蘇省的經濟增長效應⑦。康淑娟（2019）嵌入全球價值鏈能夠提升企業創新能力，影響經濟發展⑧。胡大立（2019）從企業、集群和政府三個方面研究了制造業代工企業嵌入全球價值鏈會導致低端鎖定效應⑨。

本文在既有研究的基礎上，分析蘇南地區嵌入全球價值鏈分工體系的現狀。同時選取蘇南地區2000—2017年的相關數據，測度雙重嵌入全球價值鏈下蘇南地區制造業轉型升級對經濟產生的影響，并為蘇南地區的制造業如何突破低端鎖定效應和進行轉型升級發展提出建議。

二、蘇南地區制造業價值鏈嵌入情況與分析

（一）蘇南地區貿易性嵌入情況

貿易性嵌入是指嵌入到全球價值鏈分工的過程。在全球價值鏈分工下的貿易性程度可以用“外貿依存度”來表示，而外貿依存度是指進出口的總額與GDP之比。

橫向對比2000—2017年蘇南、蘇中地區貿易性嵌入情況（表1和表2）可以看出蘇南地區的貿易性嵌入情況遠高于蘇中地區并一直保持著三到四倍的領先，特別是2005年蘇南貿易性嵌入指數達到1.87，是蘇中地區的4.5倍。同時蘇南地區外貿依存度遠高于長三角地區平均水平，例如2008年蘇南地區外貿指數為1.31，而長三角地區平均貿易性嵌入指數為0.34，嵌入程度比較深。

縱向對比蘇南2000—2017年貿易嵌入情況，也可以看出加工出口的貿易方式對蘇南地區經濟增長的幫助。這十多年間，蘇南地區的進出口總額一直處于上升趨勢，這也帶動了地區GDP的不斷上升。但隨之同時的是自2005年起蘇南地區全球價值鏈的貿易性嵌入程度在不斷下降，處于全球價值鏈低端的蘇南地區獲得了更少的貿易利益和分工機會。這種情況，也讓我們看出蘇南地區嵌入全球價值鏈分工的過程具有明顯的不穩定性與不確定性，對地區經濟的影響需要更全面的研究。

（二）蘇南地區產業性嵌入情況

對于發展中國家與地區來說，主要是通過國際性產業轉移來嵌入到全球價值鏈分工中，其中跨國直接投資便是國際產業轉移最主要的方式。因此，可以用“外資依存度”來近似測度全球價值鏈產業性嵌入的深度，而外資依存度是指地區的實際外商直接投資與全社會固定資產投資額之比。

橫向對比2000—2017年蘇南、蘇中地區產業性嵌入情況（表1和表2），可以看出蘇南的實際外商直接投資額遠遠大于蘇中地區。同時蘇南地區的產業性嵌入指數依然高于長三角地區，2008年蘇南地區產業嵌入指數為0.2145，高于長三角地區的0.0746近3倍。據此可以看出，蘇南地區的國際產業轉移程度較深，位于長三角地區的領先水平。

縱向觀察蘇南地區2000—2017年產業嵌入情況，其產業性嵌入指數21世紀初有一定程度的上升，自2005年開始由0.2002下降到2015年的0.0233，經歷了較大程度的跌幅且總體呈繼續下降趨勢（表1、2）。

表1 江蘇蘇南地區全球價值鏈下貿易性嵌入、產業性嵌入情況對比

表2 江蘇蘇中地區全球價值鏈下貿易性嵌入、產業性嵌入情況對比

三、模型建立與數據說明

（一）模型建立

本文根據希克斯中性的柯布-道格拉斯生產函數，其中全要素生產率受全球價值鏈深度強烈影響,構建如下回歸模型⑩：

1.首先假設蘇南地區經濟的生產函數為希克斯中性的柯布-道格拉斯生產函數，即：

其中，Q為總產值（地區生產總值），K為資本投入量，L為投入勞動力人數，α、β為資本、勞動力的產出彈性（其中 α＞0、β＞0）。

2.將式（1）進行對數轉化得到：

3.由經濟學原理以及產業投入模型可知：全要素生產率（A）受到嵌入全球價值鏈分工嵌入深度的強烈影響⑩，其中全球價值鏈分工嵌入包括貿易性嵌入與產業性嵌入程度：

其中，traderate表示貿易性嵌入程度，fdirate表示產業性嵌入程度，u為隨機誤差項。

4.將上述（3）式代入（2）式便得到：

以此檢驗全球價值鏈分工對蘇南地區經濟增長的影響（檢驗是否存在水平效應）。

（二）數據說明

本文的數據來自2000—2017年 《江蘇統計年鑒》與蘇南各地級市的統計年鑒，采用的面板數據來源于江蘇蘇南地區5個地級市的相關數據。

其中：Q（地區生產總值）。traderate（外貿依存度）：是指蘇南地區的進出口總額與GDP之比。該變量反映蘇南地區在全球價值鏈中的貿易性嵌入程度，為解釋變量。ifdirate（外資依存度）：是指蘇南地區的實際外商直接投資與全社會固定資產投資額之比，該變量反映蘇南地區在全球價值鏈中的產業性嵌入程度，為解釋變量。L為勞動投入量，為控制變量。K為資本投入量，為控制變量。

四、實證分析

將所得的蘇南地區各指標數據代入計算公式，得到回歸結果（見表3）

根據蘇南地區經濟增長效應回歸檢驗的結果顯示：總體而言，無論蘇南地區以貿易性嵌入還是以產業性嵌入全球價值鏈，對其經濟增長具有正向作用。并且外貿依存度與外資依存度對經濟增長（GDP）的影響都是顯著的。

表3 模型回歸結果

但值得關注的是，蘇南地區經濟增長率隨著外貿依存度的增加發生變化，先揚后抑。說明通過貿易性嵌入全球價值鏈分工低端最初作用顯著，但隨著嵌入程度的不斷深入，經濟增長的效果會慢慢弱化甚至呈現負向化。而另一方面蘇南地區經濟增長率隨著外資依存度的增加，先抑后揚，以分工的低端為主，會遭遇全球價值鏈主導者的結構封鎖，話語權受到侵蝕，導致所獲得的經濟效益較低；但隨著嵌入程度的不斷上升，達到拐點時，境外投資者會加大技術投入，使蘇南地區獲得更多的附屬價值分配權利。

外貿依存度對GDP經濟增長效應的臨界拐點為：-0.9122/(-0.4546·2)=1.003＞0.89（2012 貿易嵌入度），即2012—2017年蘇南地區貿易性嵌入指數連續降低，對經濟產生的增長效應不斷減弱；外資依存度對GDP經濟增長效應的臨界拐點為：3.304/(4.242·2)=0.3894＜0.4092 （2003 年產業嵌入度），即2004—2017年蘇南地區產業性嵌入的經濟增長效應不斷增強，但同時伴隨著結構鎖定現象。

五、結論與政策建議

（一）結論

蘇南是我國最早發展開放式經濟的地區之一，蘇南地區經濟快速發展，使蘇南地區收益與全球價值鏈嵌入的經濟增長效應加快。但隨著嵌入程度的提升，蘇南地區開始產業轉型升級以謀求更大的經濟效益，其受到發達地區的低端鎖定效應將不斷顯現和提升。根據以上蘇南地區嵌入價值鏈的經濟增長效應的回歸結果及其分析可以得出以下主要結論：

1.在蘇南地區嵌入全球價值鏈分工的初期過程，無論是貿易性或產業性嵌入全球價值鏈分工對地區經濟增長都具有正向作用。但隨著嵌入程度的不斷深入，貿易性嵌入的影響力會不斷減弱，而產業性嵌入的程度會不斷增強。

2.由于蘇南地區大部分產業處于全球價值鏈低端，隨著貿易嵌入程度的不斷深入，價值鏈頭部領導者會獲取更多的貿易利益導致蘇南地區的獲利被壓縮，貿易性嵌入對經濟增長的影響力會不斷減弱。

3.蘇南地區產業性嵌入的程度不斷上升，激勵著境外投資者進行更多的技術轉移以獲取利潤，會導致蘇南地區產業在全球價值鏈地位的上升，突破產業的低端鎖定，也使其對經濟增長的影響不斷增強。

4.蘇南地區的全球價值鏈嵌入處于中低端層次，存在著結構鎖定效應。伴隨著價值鏈嵌入程度的深入，如不轉變產業與貿易結構，從全球價值鏈中獲得的利潤將不斷被全球價值鏈的頭部領導者壓縮，并可能對當地經濟產生負效應。

（二）政策建議

基于以上結論，結合蘇南地區制造業轉型升級發展現狀，本文提出如下政策建議：

第一，強化自主創新，提升產品質量與競爭力，打造品牌效應，提高產品貿易出口量。蘇南地區制造業處于全國轉型升級的先行點，擁有國家與省內的政策扶持。因此蘇南地區應當加大創新力度，鼓勵制造業企業提升產品的品質，追求卓越，同時不斷提升企業品牌價值，制造出具有自主知識產權的有知名度的產品使之在國際貿易中處于優勢地位，削減貿易逆差，獲得更多的國際貿易利潤。

第二，優化產業結構，加大科研研發，自主升級傳統制造業產業。目前蘇南地區大部分制造業企業仍然處于全球價值鏈低端，以代工組裝出口為主，利潤受到壓縮，產業基礎薄弱。因此蘇南應當依托經濟基礎較好的優勢，加大科研投入，發展信息技術、裝備制造等高端制造業，自主突破產業低端鎖定效應，引導加工型制造業向服務型制造業轉型，著力提升中國產業在全球價值鏈服務端的競爭優勢實現全球價值鏈分工產業性地位提升。

第三，提高蘇南制造業的國際化發展水平。蘇南地區擁有對外交流的地域優勢，應該利用好這種優勢，實施積極的開放政策，同時安排好重點產業的國際化布局進程。要鼓勵推動當地有實力的制造業企業走出去，引導企業提高國際競爭力，使之處于全球價值鏈分工的優勢地位，獲取更多的國際化發展紅利。

第四，把握工業4.0時代產業重塑的機會，突破結構鎖定效應。工業4.0的到來伴隨著產業結構的調整，為蘇南地區提升在全球價值鏈的地位、突破結構鎖定效應提供了機遇。工業4.0的五大特點為互聯、數據、集成、創造、轉型，這些特點也代表其勢必會導致全球產業鏈條、產業分工、產業結構出現革命性的變化。互聯網、大數據、云計算等技術發展與完善會使得制造業的生產方式出現重大變革，促進生產力的發展和新工業價值生態的產生與進步。蘇南地區制造業應當抓住機遇，促進制造業信息化與服務化的融合，利用和發展好“互聯網+制造業”，借助工業4.0的機遇實現全球價值鏈體系上的彎道超車。

注釋：

①Micheal E.Porter,陳小悅譯.競爭優勢[M].北京:華夏出版社,1997.

②Gereffi G,Ksplinsky R.The Value of Value Chains:Spreading the Gains from Globalization[J].IDS Bulletin,2001,32(3):1-136.

③UNIDO.Industrial Development Report 2002/2003:Competing throughInnovationand Learning[R].United Nations Industrial DevelopmentOrganization,2003

④張少軍,劉志彪.國內價值鏈是否對接了全球價值鏈——基于聯立方程模型的經驗分析[J].國際貿易問題,2013,(02):14-27.

⑤周升起,蘭珍先,付華.中國制造業在全球價值鏈國際分工地位再考察——基于Koopman等的“GVC地位指數”[J].國際貿易問題,2014,(02):3-12.

⑥張興瑞.全球價值鏈分工雙面效應下中國縣域產業升級研究[D].復旦大學,2011.

⑦朱峰.全球價值鏈分工下江蘇制造業發展研究[D].南京理工大學,2017.

⑧康淑娟,安立仁.網絡嵌入、創新能力與知識權力——基于全球價值鏈的視角[EB/OL].科學學與科學技術管理,2019,(11-16):1-12.

⑨胡大立,黃虞.知識封鎖、能力隔離、戰略俘獲與低端鎖定效應形成實證研究[J].科技進步與對策,2019,36(18):59-67.

⑩肖威.參與全球價值鏈分工提升了全要素生產率嗎?[J].廣西社會科學,2017,(09):114-1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