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物質文化遺產敦煌彩塑制作技藝傳承人口述史研究的方法與意義*

夏艷萍

（蘭州交通大學 藝術設計學院,甘肅蘭州 730070）

一、非物質文化遺產敦煌彩塑制作技藝研究現狀述評

敦煌彩塑是敦煌石窟藝術的重要組成部分，也是敦煌學的重要研究對象之一。長期以來，國內外對敦煌彩塑的研究，從資料搜集、分期斷代、釋讀考證到專題探討、綜合研究已經非常深入。但是，在眾多的敦煌文化藝術研究機構中，卻鮮有將非物質文化遺產敦煌彩塑制作技藝作為主要研究方向的。

敦煌彩塑制作技藝，指的不是敦煌彩塑的造型和題材，也不是今人仿照泥彩塑制作的各類敷彩雕塑作品或工藝品，它指的是一種在敦煌當地延續千年的古老的敷彩泥塑制作技藝。這種敷彩泥塑制作，從材料選擇、工藝流程、塑繪手法均具有一定的獨到之處，因而可塑性很強，成型的作品別具特色，且具有堅固、耐久、抗風化等優點。敦煌石窟彩塑博大精深，能歷經千年依然風采依舊，很大程度上得益于彩塑制作的這項獨特技藝。目前，該項技藝已被列入甘肅省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然而，此項技藝在如今卻瀕臨失傳的境地。究其原因，主要因為敦煌彩塑制作技藝的傳統傳承方式以“師傅帶徒弟”“子承父業”式為主，但是隨著近現代教育方式的轉變，掌握此項技藝的人越來越少，加之，近現代以來，社會、經濟等多方面的原因造成傳統技藝類行業普遍受到冷落，從藝者較少，技藝精湛者更是鳳毛麟角。自20世紀40年代以來，對此項技藝的研究與傳承作出突出貢獻的專家學者包括孫紀元、何鄂、杜永衛、魯勤學等人，但這些專家目前均已進入暮年，且他們雖完成了大量敦煌彩塑臨摹復制或相關創作作品，卻很少有相關理論著述的發表與出版。此外，掌握此項技藝的還包括大量民間藝人，但這些人都散落于敦煌當地，對他們的研究更是幾乎無人問津。由此，搶救性保護此項古老技藝顯得意義深遠。

目前，將口述史學的研究方法引入非物質文化遺產研究領域，是被學界廣泛認可的一種思路。非物質文化遺產口述史研究，既可豐富相關非物遺研究的深度，亦可為未來研究保存珍貴的第一手資料，具有重要的學術價值。對于非物質文化遺產敦煌彩塑制作技藝傳承人口述史的研究，從現階段公開發表的資料顯示，未有涉及。正因如此，此項研究工作更顯緊迫與重要。

二、非物質文化遺產敦煌彩塑制作技藝傳承人口述史研究方法

“口述歷史是一個人的生平閱歷、歷史經驗和感情世界的記錄，同時也是一個時代的歷史事件的生動記錄。而歷經各種歷史事件、見證了自己的人生經歷的受訪者接受口述研究者的訪問，把訪談的內容忠實地記錄下來，這成為口述歷史的第一要件。很明顯，口述歷史的目的，就是要重建受訪者人生的歷史，重建已經過去了的歷史事件與歷史記憶，并且透過受訪者個人的人生經歷與歷史經驗，來了解那個時代，以及那個時代所發生的事情。”①在對非物質文化遺產敦煌彩塑制作技藝研究中，口述史研究方法的采用，將極大地豐富與拓展對敦煌彩塑制作技藝傳承問題研究的范圍與深度。

非物質文化遺產敦煌彩塑制作技藝傳承人口述史研究的基本步驟包括：

第一，通過文獻檢索、實地走訪確定敦煌彩塑制作技藝的流布范圍，保護和傳承現狀，合理選擇口述對象，確定訪談提綱。此為口述史研究的前期準備階段，在此過程中，訪談者務必要重視對采訪對象的前期了解及對敦煌彩塑及彩塑制作傳統技藝研究領域的大量知識補充及儲備。

第二，通過實地走訪，對專家、民間藝人進行深度訪談。訪談內容選擇主要根據前期調研情況決定，核心則圍繞敦煌彩塑制作技藝的記錄與挖掘為主。訪談過程中，主要采用受訪者自述、回答問題、回答與自述相結合等形式展開。訪談者錄音、記筆記，并通過視頻等方式保存訪談過程。

第三，整理訪談資料，包括文字、圖片、視頻資料的整理與編輯，并借助文獻查閱等方式，梳理與校對“口述”史料的真實性與準確性。此過程在整個口述史研究中最為耗時，也至關重要。研究中針對某一問題，不同的受訪者或許會提出不同的認知觀點，這些均需在資料整理時，通過與文獻史料等的互證予以考證、分析。

第四，建立非物質文化遺產敦煌彩塑制作技藝傳承人口述研究數據庫，對傳承人口述史研究資料予以存檔。

此項研究中，研究者通過與傳承人的口述訪談，來實現對過去事實的呈現、對彩塑制作技藝的挖掘與記錄。訪談方式選擇，從傳承人角度，其基本的方式是“回憶、總結、口述”，從研究者的角度，其基本的方式則是“傾聽、觀察、適時地提問”。區別于一般訪談研究中所要突出的提綱性、一問一答式的研究方式，非物遺敦煌彩塑口述史研究中，更要突出一種傾聽式的研究視角。傾聽式的訪談方式，更有利于被訪者發揮主觀能動性，在輕松的談話氛圍中，對過去的經歷予以描述解釋，流露真情實感，繼而對訪談的一些核心問題予以深入的口述，此種方式比較適合于深度訪談的開展。訪談過程中，研究者更多扮演著引導者與觀察者的身份，而非提問者。“口述史訪談中，研究者的提問（或者說插話）盡可能要少，而且一般不是拋出某一個具體的問題，更多時候是一種引導。研究者說話的時機一般發生在被訪者過于糾纏于某一個細節導致講述無法獲得進展，或是被訪者思維過于跳躍遺漏了某些重要的時間節點或歷史事件之時，此時研究者就需要發揮主動權，盡量控制好被訪者講述的節奏和方向。”②作為觀察者的身份，研究者要有效觀察被訪者在陳述事件、問題時的情緒、專注度、投入度等的變化，并適當予以記錄，以便有效判斷所口述“事實”的真實性與價值性，為后期資料的整理、存檔提供價值辨別的依據。

與此同時，非物質文化遺產敦煌彩塑制作技藝傳承人口述史資料采集過程中，采集者應該注重如下幾個側重點：

1.對非物遺敦煌彩塑制作技藝方法步驟的挖掘采集

訪談中訪談者需明確訪談的核心問題：即對敦煌彩塑制作傳統技藝的挖掘采集。通過掌握傳統彩塑制作技藝的專家學者、民間藝人的口述，要重點記錄梳理敦煌彩塑制作的方法步驟，并對關鍵性訣竅等細節予以深度挖掘，系統整理。如塑形時各原料的配比、步驟，這是彩塑作品耐久、不開裂的關鍵。經驗之談，必然會對當代及后世學習者給予積極的理論與實踐指導。此研究中應包括大量彩塑制作過程視頻資料的采集與整理。

2.對非物遺敦煌彩塑制作技藝傳承人歷史記憶的考證、梳理。

敦煌彩塑制作技藝傳承人從學藝到帶徒、傳承技藝，可以說，他們的從藝歷程與所承載的非物質文化遺產的歷史命運是緊密聯系的，所以，對非物質文化遺產敦煌彩塑制作技藝傳承人歷史記憶的考證、梳理，事實上就是在構建傳承人的生命史，而這無疑也是在勾勒與構建非物質文化遺產敦煌彩塑制作技藝的發展史。并且，這些關于傳承人的歷史記憶，大多都是現有文獻資料沒有的，顯得彌足珍貴。此研究過程中包括大量歷史圖片的采集、視頻資料的搜集與保存。

3.對非物遺敦煌彩塑制作技藝傳承發展的思考建議。

由于翻制工藝和化工材料的沖擊，加之越來越多的學生選擇院校化的成才之路，而敦煌彩塑制作技藝又未進入高校課堂，故此，這門傳統的、古老的塑繪技藝，已開始出現后繼無人的頹勢。對此項技藝的傳承發展，最有權威的名家、最有體會的藝人如何認識，這些問題需要在口述研究中，予以探索，而其成果必將為敦煌彩塑制作技藝在未來的傳承發展提供更廣闊的思路。

三、非物質文化遺產敦煌彩塑制作技藝傳承人口述史研究意義

敦煌彩塑在我國雕塑史上占有重要地位，曾對我國西北、中原一帶的石窟藝術產生過深遠影響，當然，敦煌彩塑的耀眼光環，離不開古代匠師獨特而精湛的制作技藝。由此，也彰顯了敦煌彩塑制作技藝本身的重要價值。但是，非物質文化遺產具有“口傳身授”“活態傳承”的特點，可謂藝在人身，藝隨人走。延續了千百年的敦煌彩塑制作技藝，如今正面臨失傳的境地，掌握此項技藝的人越來越少，此現狀令人擔憂。

非物質文化遺產敦煌彩塑制作技藝傳承人口述史研究，通過有計劃、有目的對掌握敦煌彩塑制作技藝的傳承人進行訪談，將傳承人的彩塑技藝傳承經歷、生活體驗、技藝知識以“口述”的方式記錄下來，其一，可以為非物質文化遺產敦煌彩塑制作技藝的研究提供“活態史料”；其二，通過口述訪談研究獲取的第一手資料，有利于對非物質文化遺產敦煌彩塑制作技藝傳承的整體與真實情況予以全面而深入的了解，由此可根據實際情況對非物遺彩塑技藝的傳承提出新方法與新思路。非物質文化遺產是文化遺產的重要組成部分，我們保護敦煌石窟，也應該同時保護敦煌藝術的傳統制作技藝，沒有對敦煌藝術技藝的保護傳承，敦煌事業是有缺憾的；其三，彩塑技藝口述史研究亦有利于為敦煌彩塑的研究提供新視角，拓展敦煌彩塑研究的廣度與深度。

四、結語

敦煌彩塑，具有獨特的雕塑語言和審美價值，其藝術造詣之高，與古代匠師高超的技藝密切相關。敦煌彩塑制作技藝有著悠久的歷史，如何代代傳承、發揚光大，是擺在我們面前的一項重要的課題，需要我們深入研究探討且付諸實踐。當孫紀元、何鄂等這一代敦煌彩塑研究與彩塑傳承大師們已步入耄耋之年，彩塑制作技藝卻后繼乏人時，我們到底能為這項博大精深的技藝做些什么？

敦煌彩塑制作技藝傳承人口述史研究，通過大師或民間藝人口述經歷、口述技藝的方式，搶救性保護這項古老技藝，對非物質文化遺產敦煌彩塑制作技藝在當代的傳承保護情況做好文字、圖片、視頻資料的收集、存檔，以期對未來相關傳承人才的傳承實踐活動，提供積極的理論與實踐指導；同時，希望通過此項研究，能引起一代青年學子對老一代匠師們“工匠精神”的認同與共鳴，從而能積極投身于對敦煌藝術的推介、對非物質文化遺產敦煌彩塑制作技藝傳承的隊列，更大范圍實現對敦煌彩塑制作技藝的傳承與保護。

注釋：

①李向平,魏揚波.口述史研究方法[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0:2.

②胡潔.口述史與田野訪談:梳理與比較[J].南京社會科學,2020(06):1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