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體隱喻理論視角下的《莊子》隱喻英譯分析

唐嘉俐

（遼寧師范大學外國語學院,遼寧大連 116029）

一、引言

《莊子》全書分為內外雜三篇，共八十一章。全書在詞句與篇章層面均存在大量的隱喻尤其是本體性隱喻，充滿樂趣、體現思想升華的隱喻，卻是翻譯中難點。因此，研究《莊子》英譯，需要重視《莊子》英譯本中從詞語、句法和語篇層面對隱喻的理解與感悟。

1980年，Lakoff 和Johnson在發表的Metaphors We Live By(《我們賴以生存的隱喻》)中提出,隱喻本質上是認知的，是一種通過語言表現的思維方式，而不是簡單的修辭手法。(Lakoff，1993:202) 隱喻時刻發生在人類的日常生活、思維與行動之中。概念隱喻對于理解文學作品甚至是文學作品的翻譯都起著極為重要的作用。特別是對古典文學作品《莊子》的隱喻英譯，概念隱喻理論具有極強的解釋力。本文著重探討Lakoff 和Johnson對概念隱喻分類下的本體性隱喻。

Lakoff & Johnson（1980）認為人們對實物尤其是對自身身體的經驗，能夠為建構本體隱喻提供數量眾多的源域概念，從而可以形成從具體，有形的實體源域到抽象、模糊的情感、心理活動、事件等目標域的映射。（Lackoff ＆Johnson，1980)本體性隱喻可分為實體隱喻、容器隱喻和擬人隱喻。（1）實體隱喻指的是把本位體驗視作實體或物質，對經驗做出如指稱，量化，分類的物質性描寫，附著某類物質的特征，加以引申，推理，分析其原因等。[1]（2）容器隱喻就是將本體非容器的事物，如大地、視野、事件、行動、狀態、心境等視為一種容器，使其有邊界、可量化、能進、可出。（3）擬人隱喻是將事體賦予人性的本體隱喻。（王寅2006：410）

二、《莊子》本體性隱喻的英譯分析

本文對《莊子》隱喻翻譯理論研究的根本依據是本體性隱喻，本體隱喻是“將我們的經驗看作實體或者物質，可以確立我們與它們的關系，可以對它們進行分類，組合和評估，進而對其進行推理”（Lakoff &Johnson，1980：25）。本體性隱喻又細分為實體和物質隱喻、容器隱喻和擬人隱喻分別對Burton Waston、Sam Hamill和J.P.Seston以及馮玉蘭的《莊子》英譯本進行概念隱喻理論視角下《莊子》隱喻英譯分析研究。

1.《莊子》實體隱喻的英譯分析

實體隱喻通過具體的實體或物質作為源域，將源域中的某類物質特性映射到抽象的概念域及目標域中，加以推理分析。《莊子》中蘊含抽象的道家哲學可借助實體隱喻，便于讀者通過自身生活經驗更好地理解領悟其中深奧道家哲學真實含義。

原文1：《大宗師》中提到“古之真人，其狀羲而不朋”狀為外部的表情和神態，意思是：古時候的“真人”，神情巍峨而不矜持，好像不足卻又無所承受。

譯文1：The True One of antiquity was a lonely peak standing apart from the crumbling range.（Sam Hamill和J.P.Seaton,1999:42）

譯文2：This was the True Man of old: his bearing was lofty and did not crumble.（Watson,2016:26）[2]

譯文3：The appearance of the true man of old was like something that is lofty, but with no danger of a downfall, something that seems to be insufficient but has no need of addition.（馮玉蘭，2012：42）

譯文1、2通過山峰的巍峨特征以及山脈崩塌的情形映射到古人的神情、神態上，保留原文內容，體現了清心寂神的價值觀念和行為取向。譯文3則直接將原文深意解釋出來，減少了讀者理解失誤，更加直觀易懂古人無人無我的狀態。

原文2：《天地篇》中子貢向一老人介紹桔槔的機械，老人聽后怒曰：“功利機巧必忘夫人之心”。譯文如下：

譯文1：When people’s hearts and minds become mechanical（Hamill和Seaton,1999:81）

譯文2：With a machine heart in your breast（Watson,2016:53）

句子中“桔槔”是中國古代較為常見，可以極大節省人力的井上汲水的工具，在英文中沒有與之直接替代的詞語。譯者用“machine”工業化的機械一詞，在翻譯過程中轉換喻體，保證了喻體的存在的情況的同時也將其認知成功傳遞給西方讀者，使讀者更好地通過喻體桔槔的省力特征理解抽象的本體人們投機取巧耍小機靈的懶惰性格。[3]

2.容器隱喻下《莊子》翻譯分析

Lakoff & Johnson對容器隱喻的解釋為:“我們是生物，通過皮膚表層與周遭的世界隔開，世界是我們對身體之外的體驗，我們每個人都是一個容器，有界面和里外之分”(Lakoff & Johnson 1980: 29)。《莊子》容器隱喻的例子分為原文本身為容器隱喻和原文中非容器隱喻，譯文為容器隱喻兩種情況。

原文1：《莊子大宗師》“安時而處順，哀樂不能入也”。意思是安于適時而處之順應，悲哀和歡樂就不會侵入心房。

譯文1：and dwell in their flow where neither sorrow nor joy can enter.（Hamill和Seaton,1999:47）

譯文2：and dwell in this order and then neither sorrow nor joy can touch you.（Watson,2016:29）

譯文3：Those who are quiet at the proper occasion and follow the course of nature cannot be affected by sorrow and joy.（馮玉蘭,2012:21）[4]

人體器官“心”是一個容器，情感是外在物質。譯文1保留原文的容器隱喻，更貼近原文，更具思考意味。“enter”意為進入，情感（喜怒哀樂）進入“心”這一容器中，意思是心被情感打擾。反之，則心不被外界所打擾影響。譯文2通過“touch”一詞，意為觸碰，用擬人隱喻代替了原文的容器隱喻，情感（喜怒哀樂）直接地觸及影響人的內心。馮玉蘭使用短語“be affected by”，直接表達原意，使西方讀者更加直觀了解原文內容。

原文2：《莊子天地篇》“功利機巧必忘夫人之心”。意思是功利機巧定不會放在他們那種人的心上。

譯文1：Where there are machine problems, the mechanical will find entry into the hearts and minds of the people.（Sam Hamill和J.P.Seaton,1999:81）

譯文2：Where there are machine worries, there are bound to be machine hearts.(Watson,2016:53)[5]

原文中并未使用容器隱喻，而譯文1通過“entry”通道一詞和譯文2通過“be bound to”接收端口一短語，將本是抽象的心思視為一種能進的容器，在容器隱喻的作用下使讀者形象地感受到功利，找尋入口或接口，潛移默化地進入人們的心思之中，根植為人思想中的一部分。

3.擬人隱喻下《莊子》翻譯分析

擬人隱喻表現為賦予物以人的言行和思想感情，超越了擬人的修辭功能，體現在人類對世界的一種認知。

原文1：《德充符》中仲尼曰：夫若然者，且不知耳目之所宜，而游心乎德之和”意思是：“像這樣的人，將不知道耳朵眼睛最適宜何種聲音和色彩，而讓自己的心思自由自在地遨游在忘形，忘情的渾同境域之中。”譯文如下：

譯文1：A man like this doesn’t know what his ears or eyes should approve-he let his mind play in the harmony of virtue.(Watson,2016:25)

譯文2：So he knows not even to what his ears and eyes are appropriate, but dallies with the harmony of virtue.（馮玉蘭,2012:35）

其中譯文2的appropriate, with the harmony of 屬于直譯，更加尊重文本的原意。而Burton Watson將ears與eyes和動詞approve,his mind與動詞play連用，使用擬人隱喻將人所有的贊成滿意的生命屬性特征映射到客體耳朵和眼睛上，將抽象的思維賦予玩耍這一人的品質，增加了思維的生動性，突出心思遨游在忘形忘情的渾同境域之中的靈動性。

原文2：《大宗師》“夫知有所待而后當。”意思是“人們的知識一定要有所依憑方才能認定是否恰當”。[6]

譯文1：knowledge waits on certainty.（Hamill和Seaton,1999:41）

譯文2：Knowledge must wait for something before it can be applicable(Watson,2016:25)

譯文3：Here one had to be dependent upon something, which is knowledge.（馮玉蘭,2012:41）

等待wait for和wait on本身是人類的行為，譯文1、2以原文內容為標準，知識knowledge與wait for或wait on的搭配，使讀者形象地感受到知識的積累是一個漫長的過程，厚積薄發，只有堅實牢固的知識基礎才能將所學所得得以應用于實踐問題解決中。英譯3則已原文所要表達的意思為標準，用“be dependent upon”意譯“待”為“依賴，依靠”之意,減少了西方讀者的認知不同而造成的翻譯理解錯誤。

三、結語

本文以Lakoff & Johnson的概念隱喻分類下的本體性隱喻為理論基準，本體性隱喻又細分為實體隱喻，容器隱喻以及擬人隱喻三個類型并加以舉例分析研究，以詞語和句子為研究層面，以Sam Hamill & J.P.Seaton，Burton Watson和馮友蘭三個英譯本作為隱喻英譯案例分析的研究對象，分析研究《莊子》本體性隱喻的英譯。